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青云玉【完结】>第27章 野心

  皇室兄弟,身份尊贵,却也时常各有私心。可要想在这京中求生存,此乃人之常情。

  只是太子待大皇兄一向恭敬,在文景帝面前没少为人说好话。这些年大皇子虽未被封王,却也屡次被予以重用。

  到底是人心难测,还是那日另有缘由?

  大皇子注意到陈以容的视线,却刻意偏移,未与人对视,俨然一副心虚之态。

  陈以容目光敏锐,一眼便瞧出他的有所隐瞒,更在心间深埋猜忌的种子。

  果真不对劲,为何昨日七夕佳节,大殿下未在府中陪妻妾,反而如同早有预谋般前来朝露河,还带着大理寺的衙役?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太子道:“昨夜之事,本宫以为是有人蓄意为之。”

  太子正襟危坐,此时神色严肃。

  他昨夜在东宫闻听此事之时,先是大为震惊,连忙询问到他二人伤势,得知并无大碍后,才稍作宽心。

  那群贼人扬言是什么替天行道,表面上打着为他夺位的旗号,实则是蓄意离间兄弟之情,引起帝王猜忌,欲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胆大妄为之人,竟还敢当街咒骂陛下昏庸?当真是嫌自己命长。

  他因此连夜出宫前往大理寺监牢亲审,却发现那群被关押的贼人竟尽数服毒自尽。所服之毒,与那女刺客完全相同,很显然,他们是同一伙人。

  而唯一的活口,是那名吓到晕厥的女孩,她似是五六岁的模样,在梦中不断呓语,显然是受到惊吓。太子遂命御医前来,为她开些安神的汤药,只希望人在醒来之后,能够提供有利的线索。

  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女孩在今晨醒来时,先是哭喊着不要杀她,随后经安抚后道出一条有利的线索。

  “听闻皇兄昨夜去了大理寺,可有查到些许眉目?那群人有招了些什么?”萧嘉淮闻听此言,也算明晰人的言外之意。

  此时非同小可,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查明真相,既然太子愿意身涉其中,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确实查到一些。”太子点头而应,“不说来蹊跷,那群人刺客都已服毒自尽。倒是你们所救的那孩童,说出了一些事情。”

  “那个小女娘也与他们同伙?”陈以容回忆起昨夜之事,稍有迟疑,“可是那个女刺客,分明要在我面前杀了她啊?”

  那时冷刃锋利,朦胧月夜下,弱小的生命被他勉强护住。他难以想象,这般瘦弱无依的孩童,居然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

  “或许是因知晓事情败露,怕她多言,才杀之灭口。”太子亦疼惜那孩童,目光也逐渐凛冽,他朗声道:“那群人实在可憎,连稚童都不放过,若让本宫知晓幕后之人,必会对其严惩。”

  今时他问人家在何处,父母又在何方,人竟对此一概不知。

  再追问下去,才知晓早于两年前,便有人深夜纵火烧她家寒舍,暗杀其双亲。事后,便被拐卖至那群贼人身边。

  太子心生慨叹,不过是垂髫之龄,她竟有此遭遇。可见这京城表面的盛世繁荣之下,不知隐藏怎样的暗流波涛。

  想到这里,太子胸膛稍紧,敛目低黯酝酿沉邃,颤巍掌心五指相扣。

  “那稚童名为含桃,是被那群贼人拐骗到他们身边的。这两年来饱受苛待,她并不知道太多,只时常听闻他们平时会提到‘清音坊’。”

  “清音坊?”

  陈以容对此名字颇为陌生,他回京不久,整日除公务外,也就是与他的殿下,或在府中赏画对弈,或去茶楼听曲品茗,这等一听便为风月场所之地,他便是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他不解般与萧嘉淮对视,果真见人眼底也是一片狐疑。

  萧嘉淮迟疑问道:“清音坊?皇兄所说的,可是那个仅仅三月便人尽皆知、整日里宾客络绎不绝的……酒楼?”

  “正是此地。”太子凝重点颌,预感油然而生。

  若说幕后之人与清音坊相关,怕是此事一时间难以查明真相。那清音坊他虽说从未去过,可能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站稳脚跟,必定非等闲之辈。

  他长叹一声,忽起身拂袖远眺天际。雾霭沉沉,冷光寒彻云翳,似雨欲倾盆。

  陈以容倒未多思,只是生出几分好奇:“竟有这样的地方?真不知会是何样人所开,或是怎样的经营手段。”

  “我倒是有幸去过一次。”大皇子沉默许久,忽启唇开口。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似乎不能再隐瞒下去,否则那人今日伤的是他五弟与其身边之人,明日说不定就会伤害太子!

  若一国储君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恐国将危矣,大厦将倾啊。

  “其实有一事,我一直隐瞒于诸位。”大皇子此时看着殿内之人,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明真相。

  太子闻言,转首询问:“大哥有何事要说?”

  大皇子深舒口气,唇边攥紧拳头回禀道:“三弟曾邀我去过清音坊,在那里,他对我进行过一番拉拢。”

  “拉拢?拉拢大哥你,做什么?”萧嘉淮眉头紧蹙,预感陡升。

  大皇子唇边攀上讽刺的笑意,露出不屑神情,“他是也妄想储君之位,与我说那等大话。倒也不瞧瞧自己那不入流的本事,还妄图与我们太子殿下一争?当真是笑话。那时我对他斥责了两三句,可能他贼心至今不死,才蓄意刺杀了五弟。”

  何人不知宣辰王与太子是至亲手足?若是能让其命丧黄泉,便是斩断太子臂膀!

  乌云蔽日,利益熏心,难免让人头昏脑胀,乖悖初心。这三皇子便是只瞧见太子身居高位的手握重权,又怎知人伴在帝王身侧的诸多年月里,是怎样的如踏水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原来是三哥。很好,他,很好。”

  太子摇头悲叹,叹其生于红墙下,明争暗斗,步步惊心,便是亲生兄弟如今也不得不防。

  陈以容醍醐灌顶,此时也恍然大悟。

  若三皇子当真有此心,如此便是可以盘算清楚。

  因他觊觎太子之位,所以才会在他当年宣辰王殿下开府之时安插若薇进府。他母妃为贵妃,若做此事,确实轻而易举。

  而那若薇,应是早有察觉到殿下对他的心思,所以在他回京之后,便在京中蓄意散播流言,以来挑拨宣辰王与太子的关系。

  当真可笑,还真把他当成什么红颜祸水。难道单凭他一人,就能搅得京城满城风雨?

  “还有。”大皇子又道,他便是要将多年之事说个清楚,必不能再让他这二位兄弟被蒙在鼓里!

  “多年前我在御书房对五弟……那件事,便也是他从中作梗。在背地里与我道太子殿下瞧不上五弟这个舞姬之子,针对一番也是无妨,只当给个警醒,莫要以为有了皇祖母撑腰,就可以日后为所欲为。”

  “可谁知他那时竟做了好人,站出来指责我的不是,当真是可恶至极!”

  大皇子其实此前并无这般义愤填膺,只是自从那日清音坊不欢而散后,便对人狼子之心有所洞察。如今又听闻五弟遇刺,想起当年之事,便觉得那萧嘉明简直就是一个小人!

  “竟有这样的事!”陈以容听闻此话,当即怒目而瞪,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起身下榻道:“当年之事原竟是三殿下挑唆的?”

  枉他多年来对此事耿耿于怀,在知晓大殿下也为太子同盟后,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态看人,原来竟是一场误会!

  “没错!”大皇子心中躁怒,恨不得此时便冲进三皇子府邸,将人狠打一顿,以泄自己多年之愤。

  他又看向陈以容,信誓旦旦道:“弟、弟妹放心,我如今早已敬佩五弟的为人与才能,并不会以所谓的出身而轻视任何一人。毕竟论出身,我们都是父皇之子,都是天家兄弟!”

  陈以容被他这一声弟妹叫得微怔,随后回过神来,脸颊不由浮出一片绯红。

  什么弟妹,倒不知大殿下怎么知晓此事,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告知的?

  倒是萧嘉淮很满意于自家大哥这声称呼,更不顾旁人在侧,将陈以容拥入怀中,又避免触碰到他伤处,搂得格外谨慎小心。

  “大哥这些年来待我很好。我也明白大哥当年是童言无忌,早已不会在意。”萧嘉淮说着,侧目看向陈以容,唇边笑意温和,“我与阿容‘夫妻’同心,他自然也不会在意当年之事。”

  “那便太好了!”大皇子多年来悬着的心终于坠落,他豁然开朗道:“眼下唯一之事,便是我们共同抵御外敌!让那狼子野心的萧嘉明永无翻身之日!”

  陈以容与萧嘉淮纷纷点头,赞成他这般豪义之言,倒是太子心中苦闷难言。

  世人道他天资聪颖,实为璞玉。他不知真伪,唯有上进。多年来练武场中闻鸡起舞,御书房内挑灯夜读,披星戴月,吞泪咽血,其中酸楚谁知晓?

  他自觉有治世之才,亦兼鸿鹄之志。飞鸿踏雪泥,泥上应留爪。故自幼发奋,欲固守储君之位,以奠将来宏图大展,不负祖宗基业,福泽万世安宁。也愿巍巍大齐多士之朝,皆有这般上进之心,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

  他曾经只信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故而体贴兄弟姊妹、孝敬双亲,更为民谋利,做那人人称赞的太子。

  只是没成想,曾经也格外敬重的三哥,竟是多年来没能看透他的野心昭昭,当真让人心寒而又心惊。

  他沉思良久,方道:“三哥目标在我,此番让五弟与以容身陷险境,本宫心中有愧。唯有早日寻得真相,才能让这场风浪重归安稳。”

  “朝中势力错根盘节,风谲云诡,人人如履薄冰。若贸然向父皇禀报,且不论天子信否,只怕打草惊蛇。深思熟虑,惟有从清音坊入手,再探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