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青云玉【完结】>第19章 装醉

  较昏暝更晚,天阶已酿沉雾,云来去,掩皎月。

  彼时已过亥时,街巷尚有行人,晚归的商贩或是勤辛勤整日的农夫,奔波忙碌于生活琐碎。

  “别、别拽我!我还能喝!谢城你怎么回事!”

  陈以容被谢城搀扶着,跌坐在宣辰王府的门前,半响也不肯挪动。他似是喝得醉了,整个人皆是醉态。

  而偏是这两三声喧闹,打破寂静的夜。

  “哎呦,小将军,您可快些起来吧!”谢城有几分焦急,试图再次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这倒在宣辰王府门前像什么样子?叫旁人瞧见了,非得笑话你一番不可!”

  “笑话我什么?”陈以容醉得不清醒,口中亦开始大放厥词,“我与殿下自幼相识,情谊非比寻常,我来寻我挚友,可有何问题啊?”

  说到此处,他似想起来什么般,踉跄着起身,抵掌拍击王府大门,扯着嗓门叫嚷起来:

  “宣辰王!殿下!你出来啊!我要见你!”

  门应声而开,浅香见到来者,先是窃喜,随后诧异道:“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哎呦,浅香姑姑,有您在可就太好了。”谢城犹如看到救星般向前一步,面露愁苦之色,“将军今夜在酒楼喝醉了,方才吵着要来见宣辰王殿下,我也是实属无奈啊!”

  浅香心下了然,温言道:“奴婢知道了,今夜劳烦谢副将,这一路将陈小将军送过来,辛苦了。”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只是他醉成这样,不会给姑姑添麻烦吧?”

  “怎会。些许小事,况且有殿下在,定会处理得当。”

  浅香说罢,就欲上前搀扶陈以容,却不料被人躲开了手臂。

  “我不要你,你是谁啊?我要我的殿下!”

  这酒劲上来,撒泼的人最是难哄,浅香知晓这小将军倔强性子,便吩咐下人寻来王爷。

  “不必寻了。”

  萧嘉淮柔和嗓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此时人站在那清辉之下,颢气凛然。

  陈以容见到来者倏忽定步稳身形,躬腰收袖复行礼,向人一拜。

  “臣见过殿下,殿下,臣来寻你喝醉!”

  萧嘉淮听到这话,轻笑出声,又故作威严般呵责道:“本王不许你喝了,都这般不清醒,可还记得你是谁,本王又是谁?”

  陈以容未急于回复,只直起背脊步步向他走去,忽张开双臂搂住人腰身。亲昵的用下巴蹭人肩窝,又埋头嗅闻起人身上独特的清香。

  “好香,是我的殿下的味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萧嘉淮被这番亲密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将他回搂,只放任人在自己身上一顿乱蹭乱闻。这举动,活像……街头的那只大白狗。

  他差点伸手要去抚摸人头顶,又注意到下人们在围观,遂轻咳一声正色道:“胡闹,你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且先随本王回寝殿。”

  萧嘉淮说罢就将人打横抱起,不顾众人视线向寝殿走去,又不忘低声吩咐浅香。

  “为他备水,我替他沐浴更衣,阿容最是爱干净,明日醒来发觉自己身上一身酒味,少不得要闹。”

  “是。”浅香屈膝回应,又顺势遣散了下人们,“主人家的事,你们看什么?还不快去休息,省着明日干活又要一个个嚷着困。”

  “那、那臣也告退。”

  在旁侧早已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谢城也顺势告辞离去,但在他踏出王府之时,好奇般回首,果真看到被宣辰王抱于怀中的陈小将军,冲他眨了下眼。

  装的?都是装的!不愧是陈小将军,这招果真是高,简直是兵不厌诈啊!

  陈以容确实没醉得完全,他拿捏好醉的分寸,私留几分清醒,又不能让人察觉出太明显。

  萧嘉淮将陈以容抱进浴桶中,指尖触碰到人腰间衣带,解下后扯拽到地上,褪去外裳,指腹触碰于里衣时稍有停顿。

  陈以容霎时背脊僵直,强行忍耐着,才没将人一掌推开。

  要镇定、要镇定!只是沐浴而已,若是此时反应过激被殿下察觉了,可怎么解释!这还有目的没达成呢……

  “殿下这是要作甚?”

  在萧嘉淮掌心向下游移之际,陈以容及时出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萧嘉淮眉心半挑,停顿住手间趁人之危的动作,凑近附耳道:“怎么了阿容,不继续装醉了,嗯?”

  他其实早在方才看到人第一眼就知晓人在伪装,只是甚少见他这副样子,又不愿当场拆穿人,故而迟迟未言。

  装也装不好,眼睛一个劲儿的乱瞄,生怕他察觉不到似的。

  “什么啊,阿容听不懂。”

  陈以容眼见小把戏被拆穿,仍有几分不甘,蜷缩于桶间,露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猛然撒起泼来,嚷着要水沐浴。

  “水呢?我要沐浴!好不舒服的!”

  萧嘉淮颇为无奈,也只能随他折腾,钳攥住那不老实的双手,三两下将人剥落个干净。惹得陈以容在心中叫苦不迭,羞得将头埋进膝间。

  水声渐起,热气氤氲满室,倒是更腾升了殿内的温度。

  萧嘉淮一向是正人君子,只是将温水尽数倒入浴桶间,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人举动。

  待陈以容将身上酒气驱散,萧嘉淮才复而将他从浴桶中抱出,又亲自为人换身干净衣裳。

  一路无言的被人横抱回寝殿,陈以容的脸颊间早已沾染一酡红晕,就连耳根都蔓延上绯红。

  萧嘉淮将他这害羞样看在眼中,生了些许挑逗的心思,他故意问道:“阿容,你是不是害羞了?”

  “我没有!”陈以容毫不犹豫的否定,指着旁边的椅子,偏头不看他视线,口中小声道:“放我下来,你这样弄得我不舒服。”

  见人在跟自己撒娇,萧嘉淮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将人小心翼翼的放置椅间,又从案间取来盘梅子糕,柔声哄道:“折腾整夜,你也饿了吧?吃块点心垫垫,然后盥漱就寝吧。”

  “殿下,陈将军今夜宿在何处?可否需要奴婢整理出一间偏殿?”

  浅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嘉淮看眼正咬着梅子糕的人儿,起身前去回应。

  “不必了姑姑,你早些去休息吧,阿容这里有我在呢。”

  陈以容听到这话,身躯细微一颤,拿着梅子糕的手的顿了片刻。

  方才亲自为他沐浴,现下又撵走了浅香姑姑,他的殿下,今夜……到底居心何在啊!

  萧嘉淮送走了浅香,折返回陈以容身畔,凑近些才发觉,梅子糕的清甜恍若在他身上缠绵。

  陈以容抬颌对他浅笑,那被醺醉后带着朦胧的眸,近乎惊艳他记忆中所有的惊鸿。

  而就在这时,陈以容肩头的衣裳险些滑落,萧嘉淮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身形微滞,抬掌连忙为他拢好。

  陈以容见人近身,抬起适才捻过梅子糕的手,企图拉扯萧嘉淮的衣裳。

  倒是萧嘉淮反应更快一步,握住人蠢蠢欲动的手腕,抽出素帕熟稔般替他细细揩净指间的残渣。

  “做什么?想把糕点的渣碎蹭到本王身上吗?这般大胆,是不是该罚?”

  “那殿下想要罚我什么?”

  陈以容得了掌心相握,索性十指相扣,拉扯间将自己往他怀里更靠近些。

  萧嘉淮望着怀中仰面注视自己的人,一时间竟有片刻恍惚,觉得人是那妲己转世,专门来引诱他的心。

  陈以容见人久没有回应,反而看他看得出神,又不满的追问:“说嘛殿下,罚我什么?”

  “罚你。”萧嘉淮回过神来,唇瓣嗡动,一字一句道:“就罚你今夜陪伴在本王身边,哪也不许去。”

  陈以容显然不满这个答复,仗着醉意甩开与人相握的手,又起身佯装离去。

  “什么嘛,只是今夜的话,那臣可不答应!否则到了明日,你又要对我避而不见,可是不再将我当‘挚友’了吗?”

  这‘挚友’二字何其刺耳,直击萧嘉淮的心肺,使得人苦涩一笑。

  “挚友?可我早就不想与你做什么挚友了,我心悦你,也心悦了你很多很多年,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罢了。”

  陈以容目的达成,逐渐面露喜色,只是又有一疑惑蔓延上心头。

  没来得及?不是,不早在几日之前,他回京那夜,人便已然诉说过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件事吗?难不成……他那夜喝得太多,将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岂有此理!那一夜对他又亲又抱,还险些要了他的身子,竟是醒来后全然不记得?

  陈以容强忍住将他一拳打昏过去的冲动,干脆也不再装醉,回身便去勾人腰间那块玉佩,咬牙切齿道:“既如此,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萧嘉淮没注意到他隐藏的怒意,仍温声询问:“什么话?”

  “你腰间这个玉佩,乃是我纪国公府的信物,也是家传之物。既然你收了我的玉佩,那你便是我的人了!”陈以容摩挲着那块玉佩,多年来被人时刻佩戴在身上,却仍光泽依旧,倒是稀奇。

  “这是自然。”萧嘉淮眉眼间笑意逐开,也未计较他适才装醉之事,全然当作是一种情趣,“我一直都是阿容的人啊。”

  陈以容颇为满意,毫不客气的将萧嘉淮推坐至椅间,抬腿跨迈着坐在人腿上,一时也恃宠而骄起来。

  “既然是我的人,那你便要记住,以后你不许娶别的女人、也不许看上别家公子,否则我定要搅得整个宣辰王府都天翻地覆,让你整日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