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已经问过了，可当时泠熠说，是他听错了。
可那天在隔离室，拥抱发热期的泠熠时，他又情不自禁地喊了这个名字。
然后就是现在。泠熠明明是清醒的，甚至上一秒还和他有说有笑。
湛岚的眼眶泛起热意，发达的泪腺不顾主人的意愿，很快就令他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我……”湛岚开口，喉咙却发紧，说不出话来。
泠熠察觉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湛岚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了，两人是面对面相拥的姿势，他抬起手把眼泪擦掉，缓了缓才说：“没事。”
泠熠想把他推开一点，但是湛岚抱得很紧。
“泠熠叔叔，你不要去找别人。”
“我还能去找谁呀？”泠熠刚刚逗他逗得开心，现在把人逗不高兴了，只能再来收拾残局，“真的不找别人。我只能接受你。”
这话完全是实事求是，把最大的真相都告诉了湛岚。
可是湛岚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只把这当做他一时的安慰话。
但泠熠肯这样安慰他，已经让湛岚很开心了。
他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闷闷地说：“我已经标记你了。”
他才不管是雪疯还是雨疯还是冰雹疯，反正只要他一直在泠熠身边，绝对不会让别的家伙有一点可乘之机的！
夜不归宿多日，湛岚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大喇喇说自己要搬出去住了。
湛瑛狐疑地看着他：“听妈妈说你恋爱了？”
湛岚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嗯哼。”
真不知怎么评价。难道是傻人有傻福？湛瑛和泠熠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份上，也不好到人家面前去问。
邬钥已经离开了湛家。湛岚发消息问了问，他说最近都一直住在医院了。
梁梦坚持要湛岚再去医院检查一次，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精神力状态很稳定，甚至比先前出院时的结果还要乐观。
那天他来医院，本来是要再做一次术前检查，顺便住院，准备接受信息素注射。没想到半路失踪了。
湛家长年派在他身边的保镖，被不知什么人挡住，一下子没跟上。
要不是湛瑛说他在泠熠那，梁梦就要报警了。
小时候湛岚就丢过一次，那次失踪的后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回忆的。所以后来，家里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表面上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他想去哪就能去哪，实际上，暗地里一直派人跟踪保护，定期把他的生活状况反馈过来。
在一旁看湛岚兴致勃勃，非要自己收拾行李，梁梦试探着问：“你跟小熠相处得怎么样？”
湛岚不假思索：“很好啊。”
梁梦犹豫了一下，问：“你已经标记他了？”
一直波动的精神力水平，忽然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恢复稳定。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它的解释。
湛岚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唔，嗯，是啊。”
梁梦沉默了一会儿，叮嘱道：“你要对人家好一点，知道吗？”
湛岚立刻点头：“那当然啦！”
梁梦：“……要做好避孕措施。”
湛岚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住了，半晌，小声道：“知道了。”
梁梦看出些端倪，警惕道：“你这两天不会都没做吧？”
湛岚大声反驳：“当然不会！！”
他虽然已经分化了，拥有了alpha的本能，但撒谎的本领一如既往地烂。
梁梦沉痛扶额，叮嘱道：“你要好好对人家，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湛岚嘀嘀咕咕，“还用你说。”
他现在每天向上天祈祷，希望泠熠不要对他始乱终弃。
办公室里，泠熠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是湛岚发过来的，拍了他收拾好的另一部分行李。
昨天让司机送湛岚回家的路上，湛岚本来答应了，说当天就要打包把自己搬进泠熠家。
但回去以后，他又变了说辞，说家里要他再去医院做检查，结果没问题才能放他出来。
泠熠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家庭对一个人来说是无法逃离的禁锢。越是幸福的家庭越是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上午湛岚就打电话过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问他今晚搬过来方不方便。
他知道泠熠白天在公司，没有空迎接他的到来。
但他不知道，其实只要他说一声，泠熠就会立刻赶回家。
一整个白天，泠熠都像站在旁边看他收拾一样，不停地收到他各种各样的照片。
从小抱着睡觉的小狮子玩偶，画画习惯用的各种工具，平时喝水的杯子，最喜欢的睡衣……简直好像要把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他真的不记得精神体时期的记忆吗？
这么轻易地对他交付全部的信任，似乎从现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湛岚看着他的眼睛就饱含着信任和依赖。
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泠熠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
湛岚飞快地接起：“怎么啦泠熠叔叔？”
和精神体状态下喜欢叫他老婆一样，现在他特别喜欢叫泠熠叔叔。
泠熠渐渐也习惯了他的无厘头，说明自己的来意：“你的东西太多了。我那里放不下。”
“啊……”湛岚愣了一下，很快说，“我可以少带一点！没关系的！”
泠熠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搬到另一套房子里去。”
没等湛岚发表什么意见，他已经做了决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搬家的时候去那边吧。”
他对于住在哪里并不在意，既然湛岚的东西比较多，那就换一个地方。
湛岚愣愣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那、那我继续收拾了。晚上见。”
泠熠笑着和他说了“晚上见”。
挂断电话，手机还没放下，湛岚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他搬到那个家里呢？
他第一次去就觉得那里好熟悉，好像他就该在那里，和泠熠形影不离地共同生活。
在医院醒来以后的不安和焦躁，在泠熠的家里都消失了。
好像他终于回到了他应该停留的港湾。
可是现在，泠熠说，他们不能一起搬去那里住，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对泠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前几天在那里陪泠熠度过发热期，是不是很让泠熠后悔？
想着想着，湛岚的泪水像倾盆大雨一样，停不下来。
万宣是个远程工作者，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他知道湛岚要搬出去和恋人同居了，稀奇的同时，还有点舍不得这个好玩的小舅子。
今天空闲的时候，总在湛岚的房间和画室之间溜达，没事就和他说两句。
这回过来，竟然看到他一个人在默默地掉眼泪。
最近湛岚都不在一楼客厅里看狗血剧，好久没见他哭了。
这小子一向泪腺发达，指不定想起什么就会哭，并不一定就是特别伤心。
万宣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才上前试探着关心：“小岚，你怎么啦？”
湛岚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带着鼻音开口：“没事。”
“真没事啊？”
“嗯。”湛岚想了想，说，“可能是喜极而泣。”
倒也符合湛岚的脑回路。万宣没什么怀疑地相信了，瞟了眼他放好的行李，“这么多你都要带走啊？”
湛岚点了点头：“要的。”
万宣啧啧：“难道你不打算回家啦？”
往常湛岚到各地旅游采风，总是一个包就出发了，缺什么就在当地买，从来不见这么认真地收拾行李。
“回的呀。”湛岚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当然要回家啦。”
万宣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你带的东西也太——多了。简直把你出生到现在买的东西都带过去了。”
中午他到湛岚的收藏室看他，发现他把一半的画都搬空了。现在来房间，情况差不多，都像小偷扫荡了似的。
“当然都要带上了。”湛岚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么叫搬家呢。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新家是一栋临湖别墅，在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段，总共有三层楼，分了很多房间，足够湛岚凭借他的心意去随意发挥。
从最初的郁闷恢复过来以后，湛岚很快想了个办法，东西搬过来没多久，他故意说这里不满意，那里要修改，最后告诉泠熠：“感觉这里还得花一段时间，搞个装修大改造。要不我们暂时在你之前那里先住一段时间？”
泠熠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好吧，那我们暂时还是住在原先那里。”
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他只是怕湛岚的东西不够地方放，住得不舒心，到时候又小孩子心性，说想回家去住了。
他想自己装饰新家，这是最好的，花费的精力和时间越多，湛岚心血来潮说要回家的可能性就越低。
重新回到这个当初陪泠熠度过发热期的地方，湛岚恍如隔世。
当时弄乱的床单和沙发，地板和地毯上各种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方，早被全自动的智能家居机器人清洁规整。
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出现过怎样混乱的场面。
各种装饰还和原来一样。但现在，湛岚看来看去，心里越来越犯嘀咕。
泠熠本人有点极简主义，从来不弄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也说过，这些都不是他弄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都是那个冰雹疯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