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瑛不知去哪了，包厢里只有湛岚一个人。
男生打了个招呼以后，收回视线，默默坐下，不搭理人，和泠熠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按理来说，泠熠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应该照顾小辈，主动提起一些话题，好让场面不要那么冷清。
但他的精神不太好，人也没什么力气，隐约间好像又闻到了熟悉的alpha信息素。
最近他常常出现幻觉，恍惚间总感觉雪风似乎还在他身边，但事实是，他再也没切实感受到过那个小鬼的出现了。
又出现幻觉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泠熠平静了一下情绪，把注意力放到对面的男生身上，随口找了个话题：“最近身体还好吗？”
对面的人竟然眼眶湿润，眨眼间蓄起了泪水。
湛岚开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挺好的。”
他吸吸鼻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把即将溢出的泪水吸走，带着鼻音开口：“对不起。我最近眼睛不太好。”
接着又急急地补充说：“但我很健康，眼睛没有什么毛病。”
泠熠愣了一下，不知怎么，想起湛瑛一开始说他不愿意来一块吃饭。
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泠熠姑且相信了他的说法，“现在电子产品太多了，确实很容易让眼睛出问题。”
湛岚把刚才擦眼泪的纸偷摸收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坐得端端正正地说：“我不怎么看电子产品的。我的生活习惯很健康，平时喜欢画画、阅读、健身，还有品尝各种美食……”
奇怪的自我介绍。
泠熠没有打断，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湛岚说了半天，一直观察着泠熠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有点气馁，想了想在等泠熠来的时候看的攻略，礼貌地询问：“你呢？平时喜欢做什么？”
“啊……”不知话题怎么忽然回过来了，泠熠没什么准备。
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小孩，他不会像从前和企业家谈话那样，时刻提起心思去应对，歪过脑袋想了想，说了实话：“我没有什么爱好。”
话题进行不下去，就这样被终结了。
湛岚放在腿上的手抠了抠裤子，刚想开口说其它的，便听泠熠问：“你姐姐呢？”
“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个人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她去换外套了。”湛岚想起这回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她让我和你说一声，我给忘了，不好意思。”
泠熠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轻轻摇头：“没事。”
从进门至今，湛岚第一次看见泠熠笑，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但他笑的时候，眼睛会有一点点弯，卧蚕更加明显，显得整个人气质更柔和。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但湛岚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他曾经像这样注视着这个人，观察了他很久很久。
正愣神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湛瑛一边道歉，一边进来，在桌边坐下：“泠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泠熠：“没事，还没到时间呢。”
“我弟弟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吧？”湛瑛有点不放心，她刚刚是想让湛岚和她一块走的，但湛岚坚持要坐在包厢里等，还说等人来了可以帮她解释一下。
“当然没有。”泠熠客气地夸了一句，“他很乖。”
完全是那种大人之间夸小孩的语气。
但被夸“很乖”的小孩本人，却一下子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犬齿又噗嗤一下冒出来了。
湛岚紧紧闭着嘴巴，用热切的眼神表示他的喜悦。
泠熠对上他的视线，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湛岚眼睛一亮，笑容更傻气了。
湛瑛不忍直视地收回看向弟弟的目光，和泠熠寒暄起来，主要是拐弯抹角地关心他的身体。
湛岚来了也有一点不方便，两人说话时还要遮遮掩掩。
泠熠听出她的关心，安慰道：“真的没事。我最近挺好的。”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湛岚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像大人桌上的小孩。但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话：“泠熠，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湛瑛瞪了他一眼：“小岚，你要叫……”
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好多称呼，但哪个都不是很恰当，符合身份的不符合湛岚心底那些小心思。
选不出特别恰当的，讲话一下子卡了壳。
泠熠接过话：“没事，就叫我的名字吧。湛女士也是，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湛瑛闻言，笑道：“那你应该先停止叫我湛女士。”
一顿饭局下来，双方都熟络了不少，在湛瑛的坚持之下，泠熠接受了她个人与湛蓝资本的合作。
“这下你不觉得欠我什么了吧。”
湛瑛摇头：“还是应该感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湛岚脑后翘起的那撮头发。
两人讲话一直像打哑谜一样，湛岚听了一顿饭，还是没听出泠熠帮了他姐什么忙。
但这不是重点。
眼看着饭局快要结束了，泠熠没对他表现出任何一见钟情的迹象，湛岚心里急得要命。
其实他和泠熠一照面就看出来了，哪怕两人见了面，泠熠也根本就不喜欢他。
只是当时被莫名的欢喜冲昏了头脑，那一点点的失落很快就压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失望在心底渐渐占据主导地位。
终于在双方分别时到达了顶峰。
他们甚至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加上。
泠熠根本没像他想的那样，对他一见钟情，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看着泠熠转身离开的背影，湛岚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泠熠！”
泠熠回过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湛瑛在一旁干着急，不知道该不该拉走这个要搞幺蛾子的弟弟。
没等她纠结出结果来，湛岚已经几步跑上前去，站到泠熠面前大声说：“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
泠熠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依然是平静的，语气也是一样：“不用了。你姐姐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实在太冷静了，同时也很疏离。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停到泠熠身边。
泠熠再次和湛岚道别，拉开车门上了车。汽车很快驶离，从湛岚视线中消失，但他依然站在原处，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湛瑛上前，走到望夫石一样的湛岚身边，轻声叫他：“小岚？”
说实话，因为湛岚实在太乐观了，高契合度又摆在那里，湛瑛心里原本也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泠熠真的像湛岚说的那样，会对他产生感情呢？
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但事实摆在眼前，世上没那么多的好事。
湛岚回神，低头看着鞋尖，神情茫然而又失落。
刚刚开口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哪怕泠熠没对他一见钟情，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地和他建立关系，先交朋友，再向谈恋爱发展。
可是他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给他，简直没给这段关系一点点发展的可能性，显然是连一点点点点也没有喜欢他。
向来自信的湛岚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姐，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
否则怎么吃了一顿饭，连个联系方式也加不上。
湛瑛斟酌着措辞，尽力安慰他：“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是针对你。而且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呀。”
“根本不喜欢。”湛岚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把来的路上精心整理了好久的发型都给抓乱了，“什么叫‘你姐姐有我的联系方式’啊？不可能每次都让你帮我约他吧。”
湛岚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湛瑛也没有办法，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她是个外人，也没法在其中横插一脚。
泠熠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弱点，他年纪轻轻，却早就靠自己获得了世人认定为成功的一切，连家人都奈何不了他，更不要提其他人。
“如果是其他人，我还能制造一下偶遇什么的。”湛岚想起前两天的经历就气恼，“但是他也太难见到了。”
“你去见过他了？”
湛岚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眼神左右乱瞟：“就是随便去他公司附近逛逛……”
湛瑛无奈：“你别被他保镖抓起来。”
连她这样不在投资圈的都有所耳闻，因为想找泠熠投资的人太多，总有些人预约不上，想尽办法偷偷跑到他面前去，希望他看一看自己的方案。
湛岚不好意思说，他其实已经被当做可疑人士抓走过了。
回家的路上，湛岚越想越气。
泠熠最后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还配上了各种狗血剧里凄风苦雨的bgm。
湛岚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小可怜，一心喜欢人家，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感情。
“什么契合度，根本就不灵啊。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湛瑛在一旁听着，心底只想发笑，为了免得情窦初开的弟弟恼羞成怒，只能努力压制上翘的嘴角。
湛岚没发觉她的偷笑，还在自顾自生气：“太不公平了吧！我可是一看见照片就对他一见钟情了，他竟然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