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姚有些别扭地说：“也不至于要对不起……说真的，你没事吧？”
泠熠摇摇头：“没事。”
庄姚不放心，又紧跟着问：“明天你会和我一起承受上班的痛苦？”
泠熠说：“上班不痛苦。”
按照那些心理学家的话来说，可以让他进入心流状态，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而且他也不太理解，庄姚明明工作起来很有劲头，却总爱吐槽不想上班。等泠熠真心实意让他在家休息，他又断然拒绝。
庄姚恨恨道：“你够了。”
泠熠问：“你真的不需要居家办公吗？”
“我爱工作！”
每次都是这样。泠熠没再说话，却也没说要挂电话。
庄姚有些稀奇：“你今天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泠熠不知道怎么说，事实上，最近这十几天，只要它不在，泠熠很难像往常那样准时入睡。
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睡不着。”
还是没说要挂电话。
庄姚听出他情绪不对，也没说要挂电话，继续闲扯些有的没的和他聊着。
“要不是年会你来了，我怀疑不少人都忘记你长什么样了，年纪轻轻的搞隐退那一套啊，把我和思淼放在人前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用得不太恰当。湛蓝不是什么非法组织。”
“哎呀那不重要。明天估计大家都在，没人飞。”
打了那么久的电话，庄姚懒得用手拿手机，早就开了免提放在一边。最近过年他可没闲着，先是回老家各种走亲戚，回B市以后又应邀参加各种局，和五花八门的朋友们联络感情。
他有点困了，躺在被窝里懒洋洋的，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晚上下班了我们可以聚一聚……”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声音很轻，庄姚疑心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了？”
泠熠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事。”他说的话很简短，不像先前那样还能接个茬开玩笑。
庄姚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但明天要上班了，你得悠着点啊。”
泠熠：“……没有。”
“好吧，没有没有。”庄姚又打了个哈欠，“记得啊，明天不能再跑了，我们一块吃个饭，思淼也来。好了，你退下吧。”
他不知道先前泠熠为什么情绪不好，但现在有人陪他，他就可以放心退下了。
目光所及依然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直直打到地面上，只投射出泠熠一个人的影子。
身体被拥抱的触感却异常鲜明。
泠熠挂断电话，目光依然有些出神。
耳边是忽然出现的alpha小声嘟囔：“又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它似乎察觉到泠熠对灯光的审视，一边抚摸omega后颈的腺体，一边将灯光换了颜色。暖色的灯光洒下来，亮度柔和了许多，眼前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单单一个人的影子也不再那么突兀。
泠熠按住后颈的那只手，低声说：“睡觉吧。”
alpha闻言，松开手，低头在那里亲了亲，很听话地拉着泠熠往床边走，嘴上念叨：“睡觉睡觉。”
它似乎才看到现在几点了，忽然惊呼了一声：“都一点了！这么晚还不睡……”
拉着泠熠的手臂用力了一点，泠熠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它忽然变快的步伐。
它虽然有点幼稚，但实际上要比泠熠高一些，所以泠熠怀疑过它的年龄，但后来又不再考虑这件事了。
泠熠的身高哪怕在alpha当中也是比较高的，一个未成年的alpha比他高，可能性很小。
声音听上去是年轻的，但也不是小孩子了：“必须马上睡觉。”
泠熠的面色柔和下来，开口问：“你多大了？”
他愿意拥抱，愿意触摸，却从来没有多问过alpha的事。一方面是因为alpha看上去笨笨的，好像连它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
另一方面，泠熠也很难说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也许知道得越少，它的存在就越单薄，仿佛它是完全为泠熠而生的一样。
尽管事实从来并非如此。
“怎么忽然问这个……难道老婆知道了？好难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的……”
青年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困惑，还有不安。但它还是老老实实地摊开泠熠的手心，在上面写字。
数字写起来很快。
泠熠：“21岁了啊。”
“完了完了，不会真的知道了吧。好难说，我也不是故意瞒着的……”
泠熠：“……”本来好像不知道被瞒着什么，现在知道了。
泠熠没再多问，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到床上，盖好被子，吩咐道：“睡觉。”
下班时，泠熠打开家里的监控看了一眼，屋里光线昏暗，没有开灯。
他先去了庄姚的办公室，没看到人，又往走廊另一边走，果然在会议室里听到他的声音。
开年第一天，没什么紧急事件，泠熠知道这帮人只是工作瘾犯了。
泠熠敲敲门，推门进去，问道：“庄姚，还要多长时间？该吃晚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脸上都是一脸见鬼的神情。
庄姚笑着说了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泠熠丝毫不尴尬，依然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神态自若地说：“你们庄总有事，先走了。大家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该吃饭吃饭，该下班下班吧。”
庄姚率先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泠总吩咐，那我先走了。”
其他人笑着和他说了再见。
两人走后，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一眼，没人提出要结束会议。不把这几家公司讨论完，他们心里难受，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在这工作。
谈了一会工作，某个瞬间，会议室里忽然沉默下来，没人说话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有人说一句：“关于这个项目，还有什么要讨论的吗？”
但打破局面的人说的却不是这句话，而是另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问题：“你们说，泠总是不是恋爱了？”
众人脸上不约而同出现相似的神情：原来你也很关心这件事啊！
湛蓝资本的几个合伙人本身就年纪不大，投资分析团队的平均年龄结构也很年轻。切换到聊八卦的状态以后，纷纷表现出了和工作时不同的一面。
“有点像我先前恋爱的时候，每天下班都要及时回家，如果没回家，要详细报备去了哪里，和哪些人一起去的……”
“我老婆不怎么管这个，她自己也要七八点才回家。”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最多加班半个小时，不然我女朋友要讲的。”
“有时候感觉回家还不如工作轻松……”
“这种思想要不得，不利于家庭和谐。”
“说真的，你们没人发现过其它情报吗？”
“有次看见泠总在走廊上看手机，算不算？”
“这不算吧，他以前工作狂的时候也会查看工作消息啊。”
“话说，其实我有一次和泠总擦肩而过，发现他在看监控……我要声明，我没有窥屏癖！只是不小心余光瞟到了！”
“哎呀，这不算什么情报吧，看清监控拍的哪里没有？”
“那倒没有看见，一下子就走过去了。你们也知道他走路有多快嘛。”
毕竟人多口杂，接下去的话没有人再说，大家心照不宣地拉回了话题，重新回到工作上。
庄姚攒的饭局，叫了湛蓝资本的几个合伙人。
当初能和泠熠互相认可，进入他的创业团队，从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行上来讲，都是让人信得过的。
所以泠熠和他们私底下关系都还算不错，但其他人没有庄姚这么自来熟，和泠熠的关系也就是比一般人亲近一点，够不上好友的关系。
其中相对来说关系亲近一些的就是秦思淼。
他是泠熠在国外念本科时的学长，但当时两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后来泠熠硕士毕业回国后，结识了庄姚，经过他的引荐，才和秦思淼有了合作。
当时他也在一家创业公司里，是湛蓝资本成立初期投资的几个重要项目之一。后来秦思淼退出了他所在的公司，以合伙人的身份来到湛蓝资本，两人的联系才多了起来。
中间有两三年，泠熠常常和他一起出差，去全国各地有潜力的初创公司和创始人会面洽谈，共同分析了许多有价值的项目。
后来，泠熠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逐渐减少了出差的次数，但秦思淼还是和从前一样，把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成天在空中飞来飞去，一年的飞行次数比天数还要多。
秦思淼已经不大记得清，他已经多少天没有见到泠熠了。
年后刚刚过完初八，他就开始出差，赶到饭局时，刚从机场回来。这次再见到泠熠，总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从前只有两人私底下见面时，秦思淼才会意识到他的样貌很漂亮，但是今天，只是一个照面就意识到了。
秦思淼盯着面前的人看，一下子愣了神。
泠熠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嘴角弯起完美的礼貌弧度，笑着同他打招呼：“思淼，好久不见。听说你又出差了，也该适当休息休息。”
他的语气平常，比朋友疏远，比一般同事亲近，仿佛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