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卡车堵在小区门口,陶清沅的车没法儿靠近,只在最近的路口就停下了,出出进进的工人搬着一些沙发书桌等家具,没一会儿有个身材矮小的女孩从卡车上跳下来,看见沈遇,笑盈盈地同他打招呼。
“沈遇哥哥!”
“是小熙啊,你搬家吗?”
女孩推着的小推车上堆了几个大箱子,说:“这些都是从二手家具市场里买回来的,我想重新开始新生活,但家就不搬啦,我挺喜欢这儿的。”
沈遇是真心替她高兴:“找到工作了?”
“嗯!”小熙点点头:“找了个宠物公司的工作,可以照顾公司里的猫猫狗狗,挺高兴的。”
“那就好。”得知她过得好,沈遇也放下心来,过去的伤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脱的,她能努力地从悲伤里挣扎出来,是因为她本来就是顽强又乐观的人,沈遇对她有信心。
结伴回去的时候,小熙突然问:“那个长头发的漂亮哥哥呢?你们还住在一起吗?”
“谁?”沈遇突然皱起眉,眼神里的茫然浑然不像装出来的。
小熙也愣了一下:“就是那时候和你一起帮助我的哥哥,他还好吗?”
沈遇:“你说陈警官吗?我们不住一起啊。”
小熙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估计可能是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并不想当众提及那人的事情,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啊。”小熙说:“那下次你和陈警官一起来我家吃顿饭吧,我还是想好好谢谢你们。”
一段似是而非的对话让沈遇简直一头雾水,先前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在他的记忆里,他先是「一个人」注意到小熙想要自杀,才在深夜跟着她出门,报警把他救上来后,派出所里一位姓「陈」的警官认出了他,他们两个一起合作找出了隐藏在群租房里的虐猫凶手……
这一切记忆非常合理又合乎逻辑,几乎无懈可击,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位「陈警官」,经历了和小熙的对话,他才突然发现,他连陈警官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长发……警察能留长发吗?还是说「陈警官」其实是女性?
沈遇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推开家门,房间里一如既往的空旷、冰冷。
不对……有哪里不太对,不该是这样的。
他本想打电话给派出所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有一个陈警官,但面对这样不合理的诡异,他本能的有些抗拒真相,于是开启自我麻痹模式,坐在桌子前准备写报告,马上年底了,前几个月囤积的报告多如牛毛,他在这项工作方面算得上拖延症严重,九月份的报告都只写了个开头,对着电脑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期间他脑子被折磨得昏昏沉沉,强迫自己把那种违和感抛至脑后,还站起来自己做了西红柿炒鸡蛋吃,三两口扒拉完后,把脏碗往水池里一撇,接着坐到电脑前跟报告斗智斗勇。
入夜后,窗外狂风乍起,南方的屋里没有暖气,空调开得再久也很难暖和起来,于是沈遇冲了杯咖啡保暖,顺便做好了开夜车的准备。
然而风大得将客厅本就有点漏风的窗户吹得个楞个楞得响,沈遇茫然地抬起头,这一看不要紧,窗帘背后竟隐隐露出一个人形。
沈遇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生怕自己是看错了,他发现他自己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定定地看着那处黑影。
“原来他们把你藏在这儿了啊……”
黑暗中,一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发出了浅浅的叹息,沈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见他脚下的影子瞬间变得几倍大,与那个黑影接触的一瞬间,扩大的影子就像是一张漆黑的网将他牢牢地笼罩进去。
沈遇下意识扭头就跑,耳垂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一抹光从黑曜石上迸发出来,这样的痛楚令他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好痛……”
沈遇抬起头,只见黑曜石上的光芒短暂地逼退了黑影朝他袭来的架势,但那光太微弱了,最终还是不敌黑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噬殆尽,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屋里的电灯好似接触不良,闪了几下后,又恢复了原样。
刚冲好的咖啡还放在桌子上,除了凭空消失的沈遇,任何东西都一如往常。
“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驱委里,齐兆怒不可遏地质问云则,他生起气来自带着龙威,云则也能感觉到一阵颇为汹涌的压迫感。
云则当然知道轻重,把一个凡人卷进来,兹事体大,要是沈遇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江南驱委的主任也别想做了,得被老大骂个狗血喷头,早就派人出去找了。
现在也就他还有心情挤兑这条黑龙:“当初我们本想派人贴身保护他的,但这不是你不愿意吗?”
齐兆一把揪起云则的领子,手里水光回旋,看上去竟是要揍他。
一旁的陶清沅眼看不妙,连忙上前拉开他俩:“好好好,别打架,别动手。”
“你们都不可靠。”齐兆冷冷地撇下云则,浑身戾气挡都挡不住:“我自己去找他。”
陶清沅连忙拦住他:“等等!你不能走,金丹现在都还没有下落,你一旦走了,我们不好交代。”
“那是你的事!”齐兆烦躁地吼了一嗓子:“如果我要金丹,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废物也能拦住我?滚开!”
陶清沅皱起眉,他一手结印,暴怒之下的龙没有理智,实在不行也只好打一架了,却听云则说:“让他走。”
“主任……!”
云则挥挥手:“算了,让他走吧,龙有龙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沈遇的安全,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齐兆一把推开他,威胁的眼神扫视一圈,转身化作青烟离去了。
云则叹了口气,看向陶清沅的眼神也有些责备:“不是叫你好好盯着他么?你这差事办的不利索。”
陶清沅急忙低头认错,云则从来是好脾气的,在江南驱委的领导里通常扮演着唱白脸的角色,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说起来也确实是他太过放松警惕,才弄成如今这副田地。
那天送走了沈遇,齐兆和陶清沅再次回到了沈氏祠堂,却发现原本就败落的祠堂彻底化作一地废墟,陶清沅心里一咯噔,走近才看见梁柱下压着一只山雀的尸体。
而齐兆的金丹,早已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陶清沅捧起乌衣的尸体,他足足有五百年修行,而且得到佛光庇佑,已是灵雀尊者,竟然说死就死了,是什么东西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
齐兆袖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荒凉,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都忘了路上发生的事了。”
经过齐兆的提醒,陶清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被盯上了!
“可是他们要你内丹干嘛?寻常妖怪无法吸纳龙的金丹,就算是拿到了,也无法增长修为,费这个力做什么?”
齐兆站在竹林中,仰头望向雪后的苍茫天际。
“恐怕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