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青云玉>第21章 秘密

  赤日已高悬天际,正是午间最炎热之时。庭院偶有栖鸟滑翔长鸣,驱散人的倦意。

  宣辰王府的书房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一律禁止靠近,从前只有浅香和太子得以入内,如今又多了一个忠武将军。

  浅香在书房中为她家宣辰王殿下整理书卷,瞧见那案间下了一半的棋局,正欲询问,却偏头看那俩人正在那罗汉榻间如胶似漆。

  陈以容晨时,便感腰间仍有三两分不适,大抵是因昨夜的春宵一度,却也能够忍耐。此时倒是惬意,枕躺在萧嘉淮的腿上,看那坊间寻来的话本子。

  话本子讲述的正是男欢女爱、蜜里调油之事,倒让他看得难以合拢唇角,任由萧嘉淮把玩他如墨的青丝,甚至被人编个发髻。

  萧嘉淮见人笑得愉悦,便生出挑逗的心思,将放置于旁侧的葡萄摘下一颗,故意晃在人眼前。

  陈以容的目光从话本子上移挪,张嘴去叼人手中的葡萄,却不想被酸得直眯眼。他囫囵个的咽下,猛然从人膝上坐起,嗔怪般向人瞪去。

  “什么啊!怎么这么酸,殿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萧嘉淮看他被酸得脸皱成一团,不免忍俊不禁,“阿容要我喂,我就照做了。但这葡萄酸甜与否,我也未曾可知啊。”

  陈以容自知理亏,确实是自己蛮不讲理,可是他发誓,便没吃过这般酸的!他家殿下定是瞧他好欺负,所以故意戏弄他。

  便索性冷哼一声,侧身躺回他膝间,任凭萧嘉淮拿着梅子糕哄也不作理睬。

  浅香看他二人打情骂俏,面露欣慰之色,感慨端懿太后最疼爱的两个孩子,如今长大成人,也皆修成正果,必会携手共度一生,相依相伴。

  想到这里,她便屈膝稍行一礼解释道:“这葡萄是大殿下从京郊摘来的山野之物,今晨特意着人送来,说是给诸位殿下们都品尝一番。奴婢未曾尝试过,不知其中酸甜,倒是苦了陈小将军了。”

  “姑姑哪里的话!”陈以容听人这般一说,忙不迭的从萧嘉淮膝间爬起,恭敬回应,“我只是与哥哥玩笑罢了,姑姑莫要往心里去。还要感谢昨夜姑姑亲自为我开门,要不然我那德行就该被府中之人尽数笑话了!”

  “何人不知你昨夜醉态?连步子都迈不稳,险些把我也蒙骗了去。”

  萧嘉淮揽住人腰身故意羞他,引来人抵肘轻捅肋骨,微痛以作警示。

  “你莫要在姑姑这里说我坏话!”

  陈以容狠厉一瞪,又正襟危坐道:“不过提及府中之人,我倒有一事要言明。”

  浅香揣测出八九分,却也未多言,只在旁侧静听。因她其实亦有一事要报,却不忍搅扰二人雅兴,故而拖延许久。

  “那日去东宫的婢女必有端倪,依我之见,恐是被人指使。故意说那样的话,引发我们之间的误会。”

  陈以容眉眼间素日的随性之态全然不见,此时敛目低沉,神色凛然。

  “而她或许是打从一开始便事被人安插在殿下身边的眼线,目的就是监视殿下的一言一行,在必要之时,见机行事。”

  浅香点头应和道:“奴婢也是这般认为,若薇姑娘聪慧机智,又是自宫中挑选出来的人。或许打从一开始,便是为哪位娘娘或是殿下尽忠,做这王府里的细作。”

  “而且。”她稍作停顿,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萧嘉淮眉心微蹙,嗓音低沉。

  对于此事,他早在陈以容前日与浅香谈话之际,便已然知晓,只是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细作事小,追回‘夫人’事大,故而耽搁至今日。

  浅香正色回禀道:“奴婢今晨发现,若薇姑娘已然不在王府之内了。奴婢询问过夜间看守那几个偏门的侍卫,有人道她于昨夜丑时离府,说是家中有要事,要回家一趟。但是,至今未归。”

  萧嘉淮离案扶窗,扃牖而谈,冷笑道:“怕是知道自己身份败露,故而逃遁了吧?她定是去寻求她主子的庇护,即刻吩咐府内的人,务必要追查到她的下落,哪怕见不到活人,也要知道踪迹!”

  “是,奴婢知道,谨遵王爷吩咐。”

  浅香说罢,转身退于书房外。恐怕此刻,这二位有情人,要说些体己话,她也不便再打扰。

  “阿容,你怎么看?”

  果不其然,浅香方才离去,萧嘉淮便踱步到那案间棋盘前,执棋摩挲于指,寻一处而下。

  这棋局是几日前进宫,与文景帝所下的残局。那时帝王道天色已晚,恐继续对弈下去则宫门落钥,故而允他将棋盘带回府中,闲时再做思虑。

  陈以容沉思片刻,缓缓而道:“宫中能调度婢女者,非得是妃位及以上的娘娘。我曾在后宫多年,对诸位娘娘也颇为熟悉。皇后母仪天下,其子又是不可动摇的太子,故而她不太可能。若说其他几位娘娘,贤妃体弱多病,淑妃一门心思又都在陛下身上,她二人似是也不大可能。”

  “那便只剩下位高权重的贵妃,和心思缜密的德妃了。”萧嘉淮仔细思量,也不觉她二人会因何事在他身边安插细作。

  陈以容走近他身侧,也去瞧那难解的棋局,沉吟良久道:

  “德妃膝下仅有一女,且平日似乎无意与人相争。可贵妃的生父乃是镇国大将军,她家世显赫,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故而在我看来,是她的可能性极大。”

  景光暄暖映棋身,珍珑棋局难参透,若谈输赢,谁也难以保证做绝对的赢家。

  “可还有一位,就是我那位二哥的生母,仅居四妃之下的夫人李氏,她多年来不得父皇宠爱,二哥也因此不得父皇重视——”

  “可她不得宠爱,在你身旁安插眼线又有何用?”陈以容不以为然,“这在你身边安插细作之人,目的是要离间你与太子。二殿下在诸位殿下中最是平平无奇,李夫人多年来也是心知肚明,大抵该是愿他平安百年也就罢了。”

  当真是只剩下一个贵妃,如若真是她所为,便是要给自己的三皇子铺路。可是想到三皇子,萧嘉淮仍有迟疑。

  “贵妃为人亲和,三哥又不过是京中的纨绔子弟……难道说,他这些年流连风月场所花天酒地,都是迷惑人的假象?没想到,他还会觊觎那个位置,还真是痴人说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皆是局中人。”

  陈以容说完这话,拾起一白子落入他棋侧,故意碰撞相抵,清脆声音回荡于书房之内。

  “不过你放心好了,无论那个人是谁,我只坚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定无人会伤你分毫!”

  他目光坚定,与当年出征欲保家卫国之时一样,坚定得让萧嘉淮莫名的安心。

  “哎。”萧嘉淮又故意长叹一口气,引来陈以容的侧目。

  他似玩笑般说道:“我平生最爱伴流云赏诗酒,闲坐阁楼品茶听曲,只是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怕都要成为奢望了。”

  陈以容听他此话,暗道他声没志气,又轻声一笑,将那棋子随意丢掷。

  “王爷放心,待他日万事安逸、海晏河清之时,臣就陪伴在您身边,陪您日日清闲玩乐。”

  不过此时,他眼下还有一重要之事要做,那便是七夕在即,该为人精心准备一礼物了。

  夕照映湖,日暮千山落。

  浅香点灯坐椅间,穿针引线成彩绣,巧若天女娘。鹤吻银针巧夺天工,穿云过雾,最末一针结成,玉手将其提起,细细观赏,颇为难以的露出笑颜。

  “浅香姑姑。”

  房门被人敲响,听来是陈小将军的声音,倒是让她心中生疑。

  这个时辰不与殿下在一处,来寻她作甚?

  但她还是起身敞开房门,向人行礼问安道:“见过陈将军,不知陈将军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陈以容伫立于门前,抬掌抚摸下自己鼻梁,忽从袖口拿出一物,竟是个尚未绣成荷包。

  这物件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是荷包,毕竟形状相似,但是针脚粗糙,且被杂乱针线缝补得不像样子。

  “陈将军这是……要送给殿下的?”

  浅香在太后身边多年,一向以伶俐和机敏的人称颂,此番也是一眼看出人的意图。怕是七夕在即,想要送给殿下样亲手制作的礼物吧?

  “哎呀姑姑,这七夕在即,我也想送殿下一样东西。金银珠宝、稀奇物件,殿下皆是不缺,送出去又太没诚意,我就想着效仿京中女娘们,绣个荷包给殿下。”

  陈以容越说越觉得心虚,声音也逐渐低弱下去。

  “谁说竟然没这个天赋,怎的也绣不好。这不想起姑姑您绣技精湛,故而特意来讨教嘛!”

  这话说的倒不是吹捧之言,浅香曾以绣技闻名于皇宫,当初一幅凤绕春桃图更是为宫中诸位娘娘与陛下所赞赏,可谓是宫中一绝。

  浅香没想到人竟是为此事而来,心间动容,暗道不知宣辰王殿下几世修来的好福气,竟让一堂堂男儿身的将军,为他绣荷包,当真是情深意切啊!

  “既如此,奴婢便教一教将军您,保证在七夕之前,能将这荷包绣完,给殿下这个惊喜。”

  “当真?”陈以容的眼眸疏忽锃亮,喜上眉梢,“那就多谢姑姑了,不过此事还望姑姑替我保密,不要告诉殿下啊!”

  “小将军放心,奴婢定会为您保密。”浅香温声含笑,又邀人进内。

  【作者有话说】

  所以荷包到底能不能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