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沈辞年心上白月光的忌日。

  在这一天,沈辞年会带着准备好的碎冰蓝玫瑰和巧克力小蛋糕坐在那人墓碑前一整天。

  距离那个野男人死去已经过了整整十六年,而这一年,是他们结婚的第七年,沈辞年从来风雨无阻。

  陆逢记得,他们婚后的第二年,帝都星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寒潮,室外温度零下三十度,雪下的能到人膝盖那么厚,那天,沈辞年依旧很早出了门。

  他出门之前,雪还没那么夸张,只有薄薄的一层,陆逢为他准备了保暖的衣服,亲手用毛茸茸的围巾围住他半张小脸,就去工作了。

  他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能在老婆去祭拜前男友的时候无动于衷,只能尽量让自己沉迷于工作,等再回过神来,是秘书提醒他吃午饭,他含着满腔悲伤,愤愤的吃着温暖的饭菜,不经意间往外一瞥,外面已经变成一片雪色的世界,雪如鹅毛下的很大。

  陆逢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沈辞年,他觉得以沈执行官的智商应该不至于这个时候还留在外面,可又想起来他们婚后的第一年,这位智商高超的沈执行官开着机甲追着自己跑了大半个星系,就为了完成每日一束花的日常指标,便不确定了。

  他豁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开车到墓园需要二十分钟,陆逢到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墓碑上已经变成了雪人的沈辞年。

  3S级的Omega体质是变态的强,但外表却依旧和其他Omega一样孱弱,高等级带来的变化只让他超脱凡俗的美。

  银发大美人身上落了一层的雪,坐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周围是一座座覆了层白的墓碑,他大半张脸都藏在毛绒绒的围巾下,露出来的部分冻得通红,一双眼睛愣愣的望着他,也不动,像是个雪雕的雕塑。

  陆逢出来的急,没带什么高科技,一步步艰难的朝他走过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洞,脸上头发上都落满了雪,离得进了,大美人终于说了他们这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你不该来这里的。”

  陆逢气的差点一个仰倒。

  好在沈辞年没坚持一定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不然陆逢想,他那个时候大概就会忍不住质问。

  那么他们之后这些年,就算没有分开,也一定不能如现在这般和洽“恩爱”了。

  雪下的太深了,那天,陆逢是背着沈辞年离开墓园的,沈辞年趴在他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腺体。

  很疼。

  至今还留着一个牙印。

  他嘟囔着什么,陆逢当时都被冻麻了,也没听到,只知道之后,沈辞年的态度就变了。

  变得没那么喜怒无常,温和了许多。

  陆逢对此的解释是:患难见真情,可能终于开始愿意接受他了吧。

  ……

  沈辞年怔愣了下,陆逢的话在他脑海转了一圈,不知怎的,竟听出浓厚的悲伤。

  像是沉入无尽深海,无力挣扎,只能绝望的等待窒息,死亡。

  也不是不知缘由,想来任谁经历了那样惨烈的死亡后都会有心理阴影。

  故而沈辞年不喜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沈辞年想去安慰他,却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有些委屈的说:“一想到明天中午我们不能一起吃饭,我就很难过,连现在都难过的没什么食欲了呢。”

  沈辞年被他逗笑,于是答应他中午的时候去他公司找他。

  陆逢也见好就收。

  吃完饭,陆逢去楼上洗澡,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沈辞年正靠在床边刷着光脑,他眉头微微皱起,很不悦的样子。

  陆逢胡乱的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走到床边,将毛巾一扔,单膝跪在床上,将沈执行官抵在靠枕上。

  沈辞年顺势放下光脑,仰头,自然的与他接吻。

  两人都很有默契,接吻的时候从来睁着眼,互相对视着,像是在比谁的眼睛瞪得大,卧室的灯很亮,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晰的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于是谁也不知道的,卑劣的快意自心中升起。

  你看,你面前和你亲吻拥抱的人是我不是他。

  心中的卑劣从来不能被爱人知晓,温柔缠绵带着爱意与安抚的一吻过后,陆逢手指轻轻的擦去沈辞年唇边的水泽,“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白日里清冷如云端月的沈执行官很乖的看着他,眼睛里还带着未曾退却的情意,红唇湿润,“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陆逢捧着他的脸:“我们是结了婚的伴侣,是可以相伴一生的最亲密的关系,我的自然就是你的,年年,不要跟我客气。”

  沈辞年神色微滞,他从来都知道,陆逢的话不可信,也知道,如今的局面不过是他取代了那个人换来的,但还是会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他仰着头,笑:“好啊,有需要我一定告诉你。”

  可陆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唯我独尊的陆少爷,与沈辞年相处七年,自然能看清他眼里的未尽之意。

  是敷衍,是疏离。

  陆逢报复般抱着他,将头埋进他脖颈,湿漉漉的短发不可避免的与他干净温暖的皮肤想接触,带来凉丝丝的不舒服的湿润。

  沈辞年很好脾气的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陆逢站起身体,将沈辞年塞进被子里,自己去外边吹头发。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安好。

  翌日,天微微亮,沈辞年就醒了,陆逢还在睡,一只胳膊垫在他头下当枕头,一只胳膊放在他腰上,将他搂在怀里,空气中散发着暖融融的冬日暖阳的味道,让人浑身放松。

  沈辞年怕吵醒他,动作很轻的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去隔壁客房洗漱,穿戴整齐,洗漱干净后,他穿着袜子,踩在铺满了一整个卧室的毛绒绒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的靠近床边,俯身轻轻在陆逢唇边啄了一下。

  早安,陆先生。

  重逢的第七年,我还是好爱你。

  越来越多的爱你,每一天都更爱你。

  ……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沈辞年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覆了一层霜白,他今日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头上带着帽子,脸也被围巾遮住大半,这副样子就算走上街上,也不会被认出来。

  正值特殊时期,陆逢担心有些Alpha狗急跳墙要暗杀,不仅给 沈辞年配备了一支持有高端武器的beta保镖,还配备了一队装载了武器系统的机器人。

  沈辞年惜命,自然照单全收。

  他到的时候,整个墓园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沈辞年熟练地找到墓碑,将开着灿烂的碎冰蓝玫瑰放在墓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来一个棉垫坐在地上,如同好友重逢叙旧。

  墓碑上,与陆逢一般无二的脸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是现在得陆逢没有的肆意。

  不,也许该说,是再也不会在沈辞年面前露出的肆意。

  其实是没有祭拜的必要的,沈辞年心里清楚,他要找的人已经回到了身边,根本没必要对着一块没有生命的石碑祭拜。

  他来这里的目的早就变了。

  刚结婚前两年的时候,是为诉苦,沈辞年是个很记仇的人,他不会拆穿陆逢与自己之间的隔膜,只是在忌日这一天,坐在墓园里,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数着陆逢的过错,数着那些让他伤心委屈的事情,从天亮数到深夜。

  然后回去,面对一个笑容虚假的陆逢。

  再后来,大概是相通了,他不再哭诉那些坏的事情,只是如数珍宝的将最近一年里,陆逢的好细细的说上一遍,离开的时候,便觉得未来可期。

  然后回去,继续面对一个笑容虚假的陆逢。

  沈辞年将陆逢最爱的巧克力蛋糕取出来,一边细数着这一年里陆逢的好,一边吃着小蛋糕。

  “最初的时候,我其实想过,如果你要是反对那些法则我该怎么办,我想,我会放弃的,但我肯定很难过。”

  “可你愿意无条件支持我,即便违背你的本能,今年你说了三百五十六遍我们相爱,会永远再一起,陆逢,你是不是开始忘掉那个坏蛋,喜欢上我了?”

  ……

  今天是周五,沈辞年提前请了假,陆逢没有,往常的时候,这一天他都是在疯狂工作中度过的。

  可他昨夜做了一晚的噩梦,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打开光脑一看,秦秘书给他打了二十来个电话,他一点没听到。

  陆逢:这怕不是睡过去,是昏迷了吧?

  陆逢揉着眉心坐起身来,回想起昨夜的噩梦,依旧心有余悸。

  他梦到沈辞年死了。

  梦中的他最开始是不喜欢沈辞年的,两个人因为基因匹配结婚,婚后沈辞年不愿意接受他,他也无所谓的离沈辞年远远的,沈辞年发情期的时候,使用对身体损伤极大的强效抑制剂,痛苦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也只是就那么看着。

  分明是百分百的匹配度,可他们像是同时忽略了标记这回事,像个合租的陌生人,对彼此漠不关心。

  等到后来相爱的时候,已经晚了,沈辞年的身体因为早年的磨难与抑制剂,被毁的彻底,很快就病死了。

  陆逢一想到梦中那张毫无生机,肤色惨白的小脸,心脏就疼的厉害。

  他想见沈辞年,现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