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江谨把目光从陆汀寒身上移开,艰难的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手机。
是一串陌生号码,江谨按了接通。
下一秒,青年红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什么?!”,江谨的整个声音都是颤抖的,甚至连手机都没握住滑了出去。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顾不上身体,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惜由于药物效果,江谨刚刚一起身,就重心不稳的要朝地板上摔下去。
一结实都手臂及时揽住了他,他才不至于脸着地。
“怎么了?”,陆汀寒察觉江谨情绪好像有些不对,青年的身体像一滩水一样,软绵绵的,隔着薄薄的衣衫,那股灼热的体温一直从陆汀寒的手臂烧到他的胸腔。
江谨却好像整个人空了一样,他从陆汀寒的臂弯里滑落到地上,脸上全是泪水。
“啊啊啊啊啊啊!!!!”,青年痛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陆汀寒心疼不已,他弯腰,想去给江谨擦眼泪:“怎么……”
嘭的一声,江谨情绪失控,轰的一下掀翻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
陆汀寒终于意识江谨很不对劲!
那个电话到底讲了什么!?
他迅速捡过刚才江谨没拿住的手机,电话那头还没挂断,是一个女声,“喂喂——,请问是江谨先生吗?您父母在环城北路发生车祸,目前情况紧急,请你尽快赶到环城中心医院。”
嗒的一声,手机再次滑落,陆汀寒脸色也瞬间刷白下来。
电话里女声逐渐暴躁:“江谨先生?您在听吗?您的父母发生车祸,情况很危急!请您尽快赶到医院!”
“是不是你?”,江谨双目腥红,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起来,他攥着陆汀寒的衣服,怒吼道:“是不是你!陆汀寒!是不是你让郑明风下的药!?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江谨就光脚踩在上面,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他眼泪止不住的流,疯了一样逼问眼前的人。
陆汀寒心如刀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谨的话。
而江谨本来也没打算听他的答案,松开人就要往房间门外走。
可药劲早就上来了,他根本撑不住,刚迈出一步,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往下瘫软了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谨整个人都要疯了,身上那股燥热难耐的感觉像蚂蚁一样在啃噬着他。
可他现在必须去医院!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听张教授的话离陆汀寒远一点!
江谨跪在地上,拼命地揪住男人的裤脚,哭得撕心裂肺,哪里还有半点曾经意气的模样,他说得那样卑微:“陆哥……陆哥…我求求你了,把解药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要去医院……我求你了啊啊啊啊!!!我求你,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救救我…我求你了……”
陆汀寒低头,青年的脚上被划了几道口子,手上也被划破了,醒目的血迹染红了一片白皙的皮肤,淌到透明的玻璃碎片上。
那一刻,陆汀寒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无力与窒息。
“陆哥……我求你了…只要今天,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我求你了……”
哭声,雨声,电话的忙音,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利刃似的,正一寸一寸的在往陆汀寒的心里捅,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江谨这副样子绞碎了,撕裂了。
良久,男人干涩的声音才在昏暗的夜色中响起:“对不起…没有……解药。”
陆汀寒仰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四个字魔咒一般,让江谨彻底跌进绝望的深渊。
雨声在黑暗中放大,潮湿的气息无孔不入的往城市里灌,一切事物都像被雨水泡得肿胀,发臭发烂。
“陆汀寒,”,江谨不再挣扎,他紧攥着男人的裤腿,眼睛红成一片,眼里的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沉默几秒,他终于再次张了张嘴,麻木地说:“你想要的我给你,但我求你,今天可不可以快一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求你,你帮我解这个药……陆哥…陆汀寒…陆总…我求求你了…”
陆汀寒觉得自己的心被划了无数条伤口。
时间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难抑的,缠m的低喘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江谨被身后的人搂住,不受控的叫声混进无边的夜色里。
江谨浑身痉挛起来,意识开始逐渐清明,他咬着唇低声哀求,身体也逐渐适应,生理上的痛感麻痹了他的神经。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陆汀寒正一件一件的替他穿衣服。
江谨身上的那股燥热已经退下去很多了,取而代之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任由男人摆布着他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情y的痕迹。
陆汀寒只低头仔细的替江谨扣好衬衫,一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眼底一片幽深。他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江谨身上,一言不发的把人抱了起来。
江谨眼睛一闭,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随即一片湿热从胸口处传出,直抵心口。
可惜,那晚的雨终究没停……
最终荒唐的求助等来的,却是一则冰冷的通知书。
“很抱歉江先生,我们尽力了,伤者内脏受到了很严重损伤,抢救无效,于几分钟前逝世了。”,医生拍拍他肩,悲悯道:“节哀。”
听到消息,江谨站在手术室门口,浑身冷透,两眼一黑,就朝前栽了下去!
“先生!”,护士惊叫出声。
一个人及时抱住了他。
陆汀寒看着青年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实在心疼不已,他把人抱起来,对护士说:“他可能有点发烧,麻烦给我们安排一间单人病房。”
护士忙不迭的去办了。
病房内,陆汀寒望着江谨毫无血色的脸庞,心疼又愧疚。
这才几天,他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了。
青年的眉头微微拧着,看上去很痛苦,陆汀寒抬手替他擦拭眼尾的泪水,然后轻轻握住那只修长白皙却冷若冰霜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低声的呢喃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
冰凉的手背上落下温热的眼泪。
陆汀寒哭了,哭得无助又压抑,朦胧中江谨感受到手背上的湿热,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谨才从病床上醒来,而陆汀寒不在。
他记得,自己好像梦见那个人哭了。
身体依旧虚得厉害,江谨撑着冰冷的白墙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护士站。
“你好…我想问一下昨晚上送来的出车祸的人在哪儿?”,他声音沙哑又干涩。
护士闻言看了他一眼,难过的叹了口气:“昨晚上送来的车祸的三人都抢救无效,遗体在太平间。”
江谨强忍着眩晕,道了谢。
一楼楼梯口,江谨望着冰冷的金属门,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一直强忍的眼泪顷刻决堤。
“爸爸妈妈不放心,就想来看看你。”
“妈妈当然相信你。”
“有什么事就跟爸爸妈妈讲……”
没想到,昨天那通电话竟成就三人之间的诀别。
“爸……妈……”,江谨撑不住,整个人顺着墙滑了下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哭喊:“老李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都说了雨天危险不让你拉货,怎么就是不听啊!”
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山一样压在江谨的心上。
痛……
太痛了。
“小谨啊,学习虽然重要,但妈妈更在意你的身体,不要太累了,累了就回家。”
“江谨,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能郁郁久居人下,爸爸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有什么困难就跟家人讲,我跟你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小谨……”
“宝贝……”
“谨谨……”
无数回忆翻涌而来,女人还在哭,江谨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一刀刀切开,痛得快窒息了,他靠着墙闭着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忘了这个,江谨忘掉这个吧,不是你的错……”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陆汀寒低沉哽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忘了这个吧,不要再哭了,不是你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如今再谈及,江谨依旧能想起医院那股刺鼻而窒息的气味。
死亡,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后来我在医院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最后是陆汀寒替我料理了我父母的后事。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学校却突然通知我,因为我的那些谣言严重影响了学校的声誉,被学校予以劝退处分。”
江谨声音淡淡的,像是藏着无尽的悲伤。
“所以,后来是陆汀寒带你走的?”,方溯皱眉问。
“他怕我会想不开,就把我带到了环城,再后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到这里,江谨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也可能他本来就是那副面目,只是我一开始没认出来,我不该不听劝告,才酿成了让自己悔恨一生的事。”
“你觉得是陆汀寒跟郑明风串通好的?”,方溯眉头越皱越深,目光深深的望着江谨。
江谨眼神冷下来,平静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那些深藏在阴暗角落,不为人知而又隐秘的对话终于再次回到方溯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笔。
江谨会认识方洄,都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