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承颜头戴一顶鸭舌帽,脸上一个大黑口罩,套了一件白体恤就拉着岑连骑车去了。
早和媛姨有约,忙完了工作就去看她,今天趁着天气晴好当做散心也是履行约定。
大学城到红星养老院虽然同在一个区,但有七八公里的距离,出门扫单车时岑连劝了一下陶承颜开车去,陶承颜坐在单车上,捏着刹车,回了俩字:“不要。”
上次陶承颜骑车被私生撞倒的事,现在回想岑连仍心有余悸,但架不住陶承颜喜欢骑车,岑连只能路上多照看他点。
想着距离远,岑连冲着已经骑走几米的陶承颜喊道:“要开导航吗?”
回答岑连的只有混和在风中很是自信的声音:“我就是导航!”
岑连加速踩踏板,总算和陶承颜并行了。
酒店外临大学城的这段路,道旁皆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深绿的枝桠在空中向道内延展,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形成光束落在前行的路。
陶承颜骑车技术好,却总想去压光照在地上的点,远远看起来他骑得歪歪扭扭的。
岑连骑在陶承颜的左边,略后几步,呈保护的姿态。
陶承颜别嘴:“岑连,瞧不上谁呀,这条路即使我好多年没骑过了,周围路况变了,我也能摸到红星路去,跟我来吧。”
说完,陶承颜不再执着于路上的光点,俯身猛踩几脚踏板,拉开了与岑连的距离,然后迅速右转,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泾阳区老城,楼与楼之间常常有这样的小巷道,最宽只能人力三轮通过,所以巷子里只有行人和少数买菜骑车的居民。
陶承颜摇铃,轻快地骑行,绕过井盖和人流,停在巷子的出口,停住脚侧头等着岑连。
“如何?”陶承颜扶正帽子,冲着岑连一笑,“这边还有一个菜市场,比学校外的市场便宜,待会儿去看看?”
“不会被认出来吗?”岑连担忧道。
“我还没那么火,如果以后哪部剧真有名到街上的阿姨婆婆都能认出我了,我反倒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给他们看。”
岑连不懂娱乐圈的逻辑:“那时候,不应该更防私生吗?”
“错!”陶承颜摇摇手指,“任何阶段都要防,普通人也要防范狂热追求者,流量大我可以在社交频道呼吁,相关地区负责人看到了为了地区影响会加快处理,但是小明星或普通人呢?被撞倒、被跟踪没有那么大能量引起关注,多少会吃哑巴亏。”
“那你还大大方方给人看?”
陶承颜蹬脚起势,语气中带着调皮:“我就想想,做做梦,没那个火的机会。”
“不!颜颜你可以的!以后肯定能和那些影帝齐名!”冲着陶承颜的努力,岑连就觉得他一定可以!
“我可不敢跨界碰瓷,小心这些话被截取到网上,又得挨骂了。”陶承颜摆头,然后用手指着前方,“比比看,谁先到达对面市场的水果摊。”
陶承颜像是有心要和岑连比比看,蹬得老快。
现在多是为中午买菜的人,一眼望去市场篷里边乌央央的全是人,还未靠近市场,里边扩音喇叭的叫卖声就传入到岑连的耳朵里。
俩人将车临时停靠在路边,陶承颜率先一走向前:“跟紧点,人多,待会儿找不到我,不许叫名字。”
“好。”听了这话,岑连就差没踩着陶承颜的脚后跟走路了。
陶承颜灵活穿行在各个摊位:“我知道有一家水果摊,不知道还开没开,咱往里边走。”
许久没听见回声,回头一看,岑连被挤在了几人之后,非常艰难地向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陶承颜没忍住笑,想要弯腰捧腹大笑,结果帽子不知道被谁打飞了。
刚才路上的风没把帽子吹飞,反倒是在菜市场给挤掉了。
陶承颜埋头捡帽子,岑连站在陶承颜几步的位置却四处瞧不见人。
他焦急地掏出手机,正打算打陶承颜的电话,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然后借助自己手上的力量往上站起。
陶承颜没好气地斜瞟了一眼岑脸,拽住岑连的手腕没松:“还不是因为等你,结果帽子给掉了。”
帽子上沾上了灰,陶承颜在表面上吹了吹,然后顺手戴在了岑连的脑袋上。
陶承颜的头发到杀青时已经很长了,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在后脑勺扎了一个小啾啾,方便带帽子。
外面是白日,棚内不至于昏暗,但菜铺子上几乎家家都吊了几盏生鲜灯,红的、黄的,将蔬菜瓜果衬得色泽鲜艳。
陶承颜拉着岑连的手,偶尔会钻到菜铺子前看看,红光落在陶承颜的半张脸颊上,轮廓清晰,侧身时看在眼里是他温柔的眉眼。
挤到棚边缘,总算是到了陶承颜说的水果铺。这家水果铺没占篷内的摊位,而是有绕市场边的一间平房。来这买水果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婆婆。
没有打生鲜灯,就是水果原本的模样。
岑连摇了摇陶承颜握住自己的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隐藏得好深。”
陶承颜丢开岑连的手,拍了拍手,磨蹭手心:“我大学常来。”
说完,陶承颜挤进店铺,和一群婆婆阿姨一起挑水果。
这里的菜市场到大学城骑车要十几分钟,走路得半小时,而颜颜说他大学时常来,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买水果。
他还在念书时,从没有见过颜颜单独跑这么远到菜市场买水果,那只可能是他离开后常来。
颜颜在他离开后,也许过得比他遇见颜颜之前还要差。
可陶乐贤已经被西林的警方收治,还有谁会影响陶承颜?
陶乐贤、商岁末、商初一……
商初一留存在网上的消息,自上次陶承颜献舞之后,岑连就已经查过,年少组团成名,十来岁的年纪被星探发掘,在初星娱乐的前公司腾飞传媒做练习生,能查到的消息,都说他天生爱豆,是初代顶级流量,偏在18岁那年年纪正当好、流量正盛的时候宣布退团,此后他的消息几乎被抹了干净,再过三年,便是他去世的讣告。
他是初代爱豆团的白月光。
而关于他去世的消息,众说纷纷,至今网络上仍有不相信他去世的声音。
陶承颜与商初一长得很像,第一次看商初一的没化妆的照片,和他初见颜颜时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根据上次储正集团的辟谣,岑连大概推测出,商初一与颜颜应是同母异父,颜颜妈妈离开陶乐贤之后,给商岁末的父亲生下了颜颜,所以才介绍颜颜是亲家前妻的孩子。
除了这些线索,还有其他吗?
那边陶承颜已经挑选好了水果,提了好几个大袋子,岑连想全接,却只被分了三个:“放这么多在你自行车前兜兜里,不会往前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陶承颜展示他的力大无穷,两手平举,将袋子举起超过肩膀,冲着岑连扬起下巴。
“行!颜颜力大无穷,别把手拧红了。”岑连看着陶承颜笑着说。
“才不会,你给我跟紧点,别又像刚才似的,挤到半道不见人。”现在可空不出手来抓他,陶承颜只能用眼神着重示意。
陶承颜在前面走,岑连在他身后略张开手臂,挡住身后的人流。
后脑勺的小啾啾走路的时候会跟着步子一颤颤的,岑连的视线一只停在那上面。
不管余光所见是多么拥挤,满眼只有走在前方的陶承颜。
在菜市场耽搁了一段时间,陶承颜带着岑连抄了许多近道,大概又骑行了半小时,最后从养老院的后门溜了进去。
东边操场坝上停着几辆装沙石的货车,车门上印着“鹏泽货运”的标志。今天是工作日,施工队在加紧工作,从岑连第一次来这里再到今天,宿舍楼已经加高了两层。
“他们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岑连感叹。
陶承颜点头:“加紧修吧,有多出来的空间,还可以在低层弄个室内活动中心,最好是在冬天来临前就装修好。”
岑连问:“完工的时候,你来吗?”
“应该来不了,我下一部剧要拍挺长时间的,”陶承颜颇为遗憾地扫过施工场地,“走吧,上去了。”
陶承颜的工作忙,且长期随着拍摄地转移,在一个地方能待多久,得看全剧组的拍摄计划,这两年火了,偶尔还要临时请假去别的城市参加活动,东西南北跑了个遍。
从前陶承颜不火,尚且成年泡在剧组跑龙套刷脸,没敢懈怠,现在火了是连想懈怠的时间都会被排去做活动。
所以,他是来不了了。
院长办公室在二楼,门大开着。
陶承颜扒在门边上,清嗓提醒屋内的人注意。
韩媛此刻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听门外咳嗽了两声,才把老花镜往下压,抬头一看竟是陶承颜!
“颜颜来了,快坐,姨姨给你倒水。”韩媛当即放下报纸,到门口接他俩,“干啥买这么多水果?你给院里捐了那么多东西,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
陶承颜将水果放在几子上,挽住韩媛的手:“我在长宁路市场买的,没想到那个老板还认识我,没忍住,就买多了,而且刚好还有人帮我拿。”
“你之前在他那里买那么多水果,不记得都难!”韩媛点了一下陶承颜的脑袋,然后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人,“欸,这不是上次沙石的司机吗?”
“对,是我,韩院长好!”
“别叫什么院长,和颜颜一样叫我就行,我去给你们倒水。”
韩媛去倒水,陶承颜就跟在她身后打转,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同时放声笑。
陶承颜端了他和承颜的水杯,挨着韩媛坐:“我今天可是带人来蹭饭的,还要打羽毛球、乒乓球。”
韩媛坐在沙发上,给陶承颜捧了一堆瓜子糖:“放心,今天下午有的是人陪你玩儿,下午院内几个老伙计准备了活动,我给你开后门,让他们给你安排水平差不多的。”
“我的水平有提高的!”陶承颜做了一个接球的动作。
韩媛可不信:“得了吧,技艺进步,得拿时间练,你哪来的时间。”
陶承颜认清现实很快,深呼一口气:“欸,你们都是社区乒乓一级选手,我打不过,我让岑连陪我打吧,媛姨当裁判!”
韩媛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看向陶承颜满是慈爱:“没事,媛姨让你三局,陪你过过手。”
“哇!好耶!”陶承颜拍手叫好。
午饭是在养老院食堂吃的,为了照顾老人,饭菜都是容易下口的那种。
陶承颜乐呵呵地把自己盆里的炖菜挑给了岑连。
韩媛见状很疑惑:“不合口味?”
“不是,”陶承颜凑到韩媛耳边说悄悄话,“他胃不好,还挑食,所以把这个给他吃。”
韩媛点点头,看向岑连时皱眉:“胃不好,就该吃些软烂的,你可不能跟他学,要营养均衡,别瞎减肥,你现在的体格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放心吧。”
还不知道被告了一状的岑连,正将一口炖肉放进嘴里,没用牙,自己就化了。
味道依旧淡,但胜在鲜香以及是陶承颜给他盛的。
“但是,我看岑连吃得挺香,不像挑食。”观摩了岑连的进食后,韩媛得出结论,看向岑连,“要不要再给你添点?不够给姨讲,瞧你喜欢吃这道炖菜。”
听后,岑连立马礼貌拒绝:“媛姨,谢谢,我吃好了。”
陶承颜在后补话:“我看不像啊,平常你吃挺多的,今天汤也没喝两口。”
岑连看了一眼剩下的半碗汤,端起,喝下。
“我喝了。”
陶承颜闷着笑,慢悠悠地吃饭。
早上吃的口味偏重,中午并没有什么食欲,所以刚才的炖菜是故意夹给岑连的。
养老院的食堂,从前每次看完商岁末的外婆,韩姨就会留他吃饭,再悄悄给他刷个鸡腿。
那时候,支撑他来养老院,除了例行看老人,剩下多半都是因为媛姨。
饭后,媛姨硬撑着没睡午觉,拉着陶承颜在操场坝上走,岑连乖乖跟在身后。
韩媛凑近问陶承颜:“你和他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上次他打算拿一打乒乓球换你手拿过的那个,我都害怕是你的狂热粉丝。”
陶承颜刷小号时就见过,现在是岑连的头像嘛:“我知道这事。”
平常人谁会珍藏这么个球呢,韩媛活几十年了,大抵还是懂些龙阳之好,特别是在陶承颜爆火后的营业对象是男士之后,她真担心过陶承颜以后带个男的来见他。
但是,好像,现在也没差。
“颜颜,给你姨透个底,他是你要发展的对象吗?”韩媛的语气透着关切,还夹杂着紧张。
陶承颜点头,转身对岑连说:“你先过去玩儿会儿,我和媛姨有悄悄话讲,你不能听。”
岑连在韩媛极其考究打量的目光中点头,回:“那我去车队那边转转,待会儿叫我!”
午时,日头上来了,但好在是初夏,并不热,阳光也不觉刺眼,照在身上暖暖的,想在操场上赖着。
陶承颜看着岑连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挽着韩媛的手继续走:“我和他之前就在一起,中途分开过。”
“分开过?”韩媛抓住关键词,“分开了多长时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年岁只在陶承颜心里暗暗计数过,说出口时,突然觉得异常委屈:“九年。”
九年了。
陶承颜的眼皮垂了下去,有些沉默。
韩媛拍了拍陶承颜的手:“分开九年,现在仍然想要重归于好?他值得吗?”
回答韩媛的声音是肯定的:“值得。”
在一起仅仅一年半,甚至那半年还是强凑上去的,陶承颜也想过心里不去念这个人,但是做不到。
可能是人生二十几栽尝过的甜头太少,尝一次,就足以抵消九年的别离,总想着念着何时再尝一口。
“颜颜,”韩媛突然变得郑重,“虽然现在新世纪了,但是社会对龙阳同好的包容度并不高,你又是站在电视前的明星,要谨慎,不要张杨,人多的场合要隐藏自己,不然再热烈的感情也抵不住俗人的口舌刀剑。”
“媛姨,我有考量,我的情况他知道,他会为我打算,我俩暂时是不会公开的。”
韩媛点头:“这样最好,手机上你们明星的形势我看不懂,我就找年轻护工给我讲,都说你在进步,以后能拿大奖,爱情重要,事业更重要,别为了一个男的,就荒废事业,知道吗?”
“知道了,我事业心强,他也强,能同时兼顾好的!”陶承颜保证道。
“本来就该这样!”
俩人绕了小半圈,终于走到了岑连的位置。
岑连和一个穿了深色马甲的司机师傅蹲着聊天,陶承颜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岑连的肩。
“颜颜来了……”
岑连的话没说完,旁边那人倒是先跳起来了:“承颜,你戏拍完了?你哥念叨你啥时候来我家吃饭呢!”
岑连还没缕清楚,视线在陶承颜和张鹏两人间身上打转,无比疑惑:“你们认识?!!!”
陶承颜:“嗯?有问题。”
货运车队有人请假,张鹏今天临时来替他,谁知道碰上了两个熟人。
张鹏眉头一挑,看起来很是得意地自我介绍:“我是他哥夫。”
而岑连关注的重点是,咋又来一哥!然后才是哥夫?哥夫!
作者有话说:
元宵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