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卯时未到甄诺便醒了过来,看了看身侧还在熟睡的人儿,嘴角自然而然地就漾出了笑颜。轻轻俯身, 甄诺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吻了吻苏佩的眉心。只见得人儿挤了一下眉毛,脸上的表情就不动了, 这是又酣睡了过去。
真是醒不来的小懒猪。
甄诺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又掖紧了被角。
虽然说快要开春了,但冬末春初最是寒冷了,稍不注意就得要得个伤风, 到时候病上几日可就不舒服了。甄诺打了个寒颤, 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官服,带上了自己的印信, 现下就是要出去应卯,曾知府那里爹爹已经为自己打通关系, 不需要自己去了解了,今日要做的便是将知县那里的人都了解一通,毕竟上情下达才能更好地去办事。
府衙里面有给知州用的官轿,轿夫此刻也已经来了,见着传闻之中的女官人都是眼前一亮。还真是没有想到女子竟然是能做官哩,本以为是貌丑无盐才无奈选择读书做官的,真是没有想到这知州竟然是这般的好看, 听说出身也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心思只能在心里面想想罢了, 万万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首当其冲的钱大凑了上来,毕恭毕敬的, 请甄诺上了轿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知县的府衙,甄诺刚进内堂就看见许博达已经携县衙里面的一众人候着自己了。
一番介绍,甄诺将苏朝特意匀给自己做师爷的欧城平介绍给了众人,也将这县衙里面的一众人认了个全。
跟在许博达身边的这个主簿名唤徐达,是个老人,跟了好几任的知县了,听说做事做起来很是有分寸,算是这县衙里面的二把手了。另外一个出众的人就是郭暧,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竟然是压住了那么多个资历深的老人,做了捕头,想来是有些办案的手段在身的,算是县衙里面的三把手。
甄诺昨日的时候已经将卫家还有孙家之间的矛盾看清楚了,说到底还是田地,生意和人员培养的方面的矛盾,三大方面都发生了冲突,自然而然就闹了起来。前面的那个任事的官员就是看不出氏族与宗族应该制衡的这一点,一心想着要做出政绩来,还想着要揣摩圣意,私下里面认为是要保护宗族,将这三大方面的好处都匀给了孙家,压根不给卫家留,卫家哪里能叫他好过?
甄诺刚将这县衙里面的情况了解清楚,这许博达就开始说话了,“今日县衙里面还为甄知州备了接风宴席,不知道甄知州可愿意赏个脸。”
陈达也随之附和了两句,将甄诺原先想要去看田地的心思给憋了回去。
这接风宴席是新任官员到一个地方任职时自然而然的一个东西,欧师爷也是与自己说过的。甄诺敛了敛眉,应下了这件事,看来只能明日再去那些田地进行一番考量了。
苏佩闭着眼睛,手在床上不停地摸索着,却只有空空的床榻,连温度都冷了下来。长睫颤动了两下,苏佩这时才睁开了眼睛,果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就连房间都是静悄悄的。苏佩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是甄诺第一天任职的日子,早早就去应卯了。想起院子里面还积着没有整理完的东西呢,苏佩没有多赖床就起身了。
刚出了主屋就看见院子里面的箱子已经被清空了一半,只剩下了三个大的,一个小的,而于尧搬不动这大箱子,只能吃力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往屋子里面运。
苏佩环顾四周,竟是没有看见长箐那个丫头。
“长箐呢?”
“长箐姐姐去街上采买东西了。”于尧回答道。
苏佩点了点头,想来是去采买昨日缺的炭火了,还有准备一些米面粮油之类的储粮。这丫头在京都的时候就负责这块,嘴皮子也厉害,总是能压低三成的货价买到好东西,这种事情让她去办甚好。
“你们昨日屋子里面可冷?”苏佩关心道。
大半的炭火匀给了看书的甄诺,剩下的也全都用在了主屋,想来长箐和于尧是没有什么炭火的。
“昨个长箐姐姐给了我两件厚衣裳,不冷。”
那就还是冷的,苏佩抿了抿唇,说道:“今个炭火就备足了。”
还不等苏佩一块投入整理的行列,前堂就有人跑了过来,穿着衙役的服装。
杜平只是听甄诺交代了一句,说是内堂之中有管事的人,这才跑了进来传信,毕竟是曾知府送了东西来。却没有想到大人说的管事竟是一妙龄女子。也是...大人长得就不俗,带在大人身边的也一定不是什么俗物。
杜平压上了心上的惊艳,抱拳垂首道:“曾知府遣人送了东西来。”
应当就是昨日所求,没有想到这知府大人的效率竟然是这般的高。苏佩朗声:“收进来就好。”
杜平有些惊讶,这是直接收进来,连声道谢都没有?曾知府可算是大官了,比甄大人高了不少的品级,就算不是本人来了,想来也是要出去见见的吧,否则不得显得多傲慢......
“您不去见见么?”
被这么一提醒,苏佩才惊觉这已经不是京都了,是安阳。就算这曾知府是爹爹的门生,在这安阳,曾知府便是最大的,阿诺作为他手下的属官,不能太造次。
“我倒忘了,应是见见的。”
苏佩一个眼神吩咐于尧跟上。出了内堂才看见来的人的模样,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想来是曾知府念着苏佩女子的身份,不好意思派那些没有规矩的小厮过来,便遣了家里面的管家婆子。
“小姐好。”女人对着苏佩就行了一礼,毕竟这是大人交代过的。
想着这小姐模样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是将手中拿着的半大箱子都放大了桌子上面,里面都是一些文书方面的卷轴,分量还是极重的。
于尧知晓苏佩的意思,立刻解开钱袋子,从钱袋子里面倒出了三颗金瓜子,直接讨好一般地塞到了女人的手中。
女子眼看着这金子光滑的颜色,眼神瞬间变得比之前更殷勤了一些。还以为这人小小的年纪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的,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的懂,关键是出手大方,这三颗金瓜子可是差不多自己半年的月钱了。
杜平一直在边上站着,看着那金黄色的金瓜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真不愧是从京都里面来的贵人,出手真是豪绰。卫家的那些人好像是也有金瓜子,但主母太吝啬,平常都是不打赏的,只有遇着大官家的人来了才会赏下一颗,这是杜平听自己在卫家做小厮的表弟说的。
苏佩起先只是想要给一颗金瓜子的,没有想要于尧竟然是直接给了三颗,这是苏国公府里面打赏下人的规格,放在安阳,放在阿诺现在的官位上,未免有些太阔了吧。按照阿诺现在的俸禄来看,这便是将一个月的俸禄都给了出去,还没有置办家伙什,也没有买菜,就先将一个月的开销给用了出去。苏佩心中一阵肉疼,偏偏摆阔的是自己身边的丫头,那也就是自己,总不能说是倒多了再拿回来......
女人可没有看出苏佩的强颜欢笑,眉开眼笑地就告辞离开了。
苏佩看了看于尧,也不太好说,说了还显得自己看不惯于尧摆阔,这小丫头怕就要自责了。以后这打赏的事情还是交给长箐吧,毕竟那丫头节省。
回了内院,苏佩将院子里面箱子都交给了于尧,自己一个人则是窝回了主屋里面看卷轴,还让于尧给自己拿了一个算盘过来。
甄家可是安阳的第一氏族,又与皇家有些薄弱的姻亲关系,甄家留下的田地、店铺定是不少的。接下来的半月时间,苏佩都已经算好了,定是要将甄家那些旁系吞掉的甄家财产都清点出来,然后再让那个面目可憎的人都给吐出来,如此以后...赏三颗金瓜子给别人也不用这般心疼了吧......
在酒楼之中被宴请的甄诺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喷嚏,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家媳妇这么快就已经帮自己惦记上了甄家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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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史直接将确凿的证据甩在了朝堂上面,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吕禄。
这已经不仅仅是沈家小姐的事情,这更是齐王妃的事情,刘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子,像是明了其中的勾当了。看着吕禄跪在地上高呼冤枉的样子,再看看刘铭的冷面。这回的事情到底是刘铭受了委屈,加上之前的宗族之辈的事情,刘靖也决定要好好地给刘铭这个儿子出出气,不能让这个制衡有一边倒的趋势。
吕禄被下了大狱,吕家人也被圈禁在了府中,只等待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
自从那沈家小姐坠楼的事情出来,荀正谊就将怀疑的目光对上了刘攀,但也只是将吕禄找了过去询问,没有问出什么便就罢了。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是和吕禄这厮谋划出来了这件大事,简直是混账,脑子里面都是浆糊!
这个关节,太子府定然是被所有人盯着,荀正谊寻不着机会找刘攀,一下子怒火就到了头。千提醒万提醒,但这太子还是要一意孤行,若不是自己的小女嫁给了太子,荀正谊真是想要趁着刘铭不清楚自己的党派之时直接倒戈相向,将这坏了脑子的太子直接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