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个月, 宋榕终于找上了宋平,一来便是兴师问罪。
“是你故意的。”宋榕神经紧绷,早就在心中将顾长君受伤的事情定罪到了宋平的身上。
宋平面色冰冷, 看向宋平的眼中仿佛是有无数的复杂情绪无法宣泄而出,此刻的沉闷已经回答了宋榕不算问题的问题,
宋榕波澜不惊的面孔裂纹顿生, 紧抿着唇看着宋平。如今是顾家在为陛下的天下浴血奋战,但偏偏以保护皇室为首要的秘阁竟然是凭借个人喜好肆意加害忠臣。宋榕没有做声,黑暗之中,手已经慢慢摸到了银针上, 攻击只在一瞬之间。
有了上回的事情, 宋平现在对宋榕还存着防备,在意识到不善的时候迅速跳开了两丈距离。宋平直接亮出了阁主前些天特意传给自己的手令,“持此手令, 如见阁主,少阁主也当遵从。”
宋榕直接亮出了手中的三根银针, 温婉的脸上尽是戾气。但还是受制在这手令之下,攻击的势头已经消减了一大半,宋榕咬牙切齿,“你凭什么?”
“顾少将军确实算得上人中龙凤,但不是少阁主的同路人。”宋平收起了手令,高昂着头,像是一匹野狼, 周身都是凶狠的味道, “秘阁不能再有一个会背叛秘阁的少阁主。”
“我宋榕绝对忠心于秘阁!”
宋平嘴角的笑容愈渐加深, 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模样,对宋榕逐渐充满恶意。宋平亦步亦趋, 慢慢逼近宋榕。“少阁主要做出一点忠于秘阁的事情,我宋平才能为少阁主差遣,可不能单凭少阁主的一句话......”
“......”宋榕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银针无奈的收了起来。“究竟陛下想要的是一个忠心的顾家,还是一个被盖上莫须有罪名,断子绝孙的顾家!”
宋平不改其色,眼底之下没有一丝善意,就好像是一个冰凉的杀人机器。于宋平来说,顾家反叛与否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阁主想要什么。宋平毫不掩饰,直接将自己的心里面说与了宋榕听。
“待我回到秘阁,定是会向阁主奏明。”
***
有夫人和佩儿在的时候也聊不了公事,更不能试探试探这甄诺的口风,今日,卢天成总算是将甄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一个棋座,一个炭盆,两杯清茶。
得了允准,甄诺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对面。
卢天成从面前的棋盒里面随意抓了几颗棋子,紧握成拳抬到了甄诺的眼前,“先猜先吧。”
“甄诺不会下棋......”
卢天成放下了手,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手中握着的棋子都被重新放进了棋盒里面。“那便不猜先了,直接由你先手吧。”卢天成严肃地板起了脸,“总不见得连下棋的规则都不知道吧......”
“...知道,是。”甄诺也不好再拒绝,将白色棋子的棋盒拿到了自己的手边,手执白子在棋盘的右上方落下了一子。
卢天成手执黑子直接将棋子压在了甄诺的棋子上,移到了自己想下的位置,下了一手压子棋。“你应该知晓顾家对监军一事的态度吧。”
压子棋,若不是像甄诺这样的臭棋篓子怕是就要跳起来了,但偏偏是甄诺,对面坐着的还是未来自己也要叫上一声外祖父的人。甄诺不见气恼,神色还是像一开始的那样自然,反问道:“侯爷是想要听甄诺说实话还是官话?”
卢天成笑了笑,这甄诺也算是有些实诚。卢天成又落一子,“实话。”
“我知道顾家对监军的态度。”
“那你对监军,是什么看法?”
“曲意逢迎,小人之辈,不当与之为伍。”
“顾家若是想要对监军做什么事情,你会怎么样?”
“顾家忠心为国,此心定然是不会改的。”
卢天成点了点头,按照甄诺话里面的意思,便是一定会帮着顾家这头的了。早年间卢天成也在顾家军之中任过职,当时顾家军的主帅还是顾老爷子,也算是和顾家军结下了不解之缘,只不过自己还是与先帝之间的关系更好一些,在夺嫡之争落下帷幕之后就主动上交了自己手上的兵符,这才有的异姓侯爷的爵位。但现如今陛下忌惮顾家,卢天成便慢慢与皇家疏远了,内心的天平偏向了顾家。
“啪嗒,啪嗒......”转瞬十几手之后,棋局上面已经能看出端倪。卢天成对甄诺的回答还是很是满意的,就是这臭棋篓子,不免以后和佩儿下棋下不到一块去。
卢天成随意地落下了一子,饮了一口手边的清茶,微微清了一下嗓子,“以后是想要去地方还是留在京都里面做官?”
“京都。”回答的速度快,但下棋的速度确慢得很。甄诺紧皱着眉头,中指与食指夹着棋子,就是不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落子。
卢天成也没有催,静静等着甄诺落子。
几番思索下来,甄诺还是没有了法子,直接落子在了棋盘中间,这是要将边缘处的四壁江山都放弃了啊。卢天成可算是知道这“不佳”里面的意思了,没有任何一点谦虚的成分,敢情是不佳之中的不佳。
卢天成也不落子了,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突然发问道:“何时成婚?”
“嗯?”甄诺微微睁大了眼睛,握棋子的手都颤了颤,幸好没有掉下来这么丢脸。
“何时成亲?”卢天成脸色铁青,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想要等你官拜丞相,还是等什么时候?”
“边关事情一了。”甄诺直截了当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难不成那般确定你回京都就会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官位了吗?莫不是你觉得你那个时候就可以看顾好佩儿了?”卢天成将这些最紧迫,最严重的问题都摆在了甄诺的面前。
“甄诺只想要早些,早一点,就算是只早一刻半刻也好。我就是要用最干净的法子将我最喜欢,最珍视的人留在我的身边,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
卢天成站了起来,对这话也是从心底里面触动。抖落了一下下摆有些皱起的衣服,板起脸数落道:“以后让佩儿好好教教你,官场之上若是邀你下棋,你可就丢尽脸面了。”
甄诺羞赧,双颊的温度猛然升高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来冲着卢天成拱手行礼。
***
“走?”顾长君朝着宋榕招了招手。
“去哪?”
顾长君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宋榕怎么能忘记呢!快步走了进来,顾长君直接将宋榕手中的纸笔抢了过来,朗声道:“你答应我的,去平阳侯府。”
如此大的动静,瞬间将那群白胡子老军医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宋榕吃紧,直接冲着顾长君的右肩膀就拍打了上去,横冲直撞,说话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顾念这人多!
“啪啪啪”地挨上了这么记下,顾长君的嘴巴都变成了O形,但还是没有直接抓住宋榕捶打自己的手。宋榕嗔了一声,越过自己的位子,拉着顾长君就往人少的地方去。
一直捣药的孟娃子手上动作不停,一脸深究的表情,看着宋军医拉着少将军走的背影,怎么总觉得少将军和宋军医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像是好朋友,倒像是村里面那些小夫妻......
村里面的小夫妻,动不动就挽在一块,说话的时候也是两个人偷偷地说悄悄话,当婆娘的也是这么教训自家的汉子的,汉子还不敢多说什么......
孟娃子砸吧砸吧嘴,啥时候自己也能娶一个漂亮大方的媳妇回家去啊......
到了地方,宋榕剜了一眼顾长君,将顾长君的手甩了甩,可惜没有甩开。宋榕嗔怪道:“你以后晚上找我,或是在人少的地方找我,总之别趁着人多的时候。”
“......”顾长君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来,万千情绪都涌上了心头,讪讪地将手从宋榕的手腕处移了开来。凝视着宋榕凉薄的眼睛,顾长君的声调都颤了起来,“我,我就这样,就这样见不得人吗......”
凉薄的眼中闪过了疑惑,宋榕也没有料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是会让顾长君想到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但宋平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好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破裂的毒瘤,而且他的身上还有爷爷的手令,可以越过自己发号施令,更是叫自己不得不小心防范。
宋榕迟迟没有解释,顾长君也不像往常一样哄着宋榕了,表情霎时之间凝重了起来,让宋榕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日看星时的顾长君。顾长君视线悠悠地落在了一边的草垛上,忿忿地倒抽了一口气,明明可以软下来,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汇聚成了一句冰冰凉凉的“去不去。”
“去。”
飘飘然的一个字传进了顾长君的耳朵之中。
顾长君心一喜,崩起的脸有坍塌的趋势。宋榕却是看不出顾长君的一哄就好,只觉得顾长君这样子就是不好沟通的,宋榕也不打算再僵持下去,反正过两天平阳侯府的那一遭还是需要自己去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好的。宋榕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忽视顾长君灼热的视线,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走开,悠哉悠哉。
顾长君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握着的拳头一下子就打在了墙壁上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你成日里面给京都传信,背后的小动作不断,我都忍下来了,你却不愿意在我面前示软低头一分,就算是一个台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