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见过外祖父, 见过外祖母。”
“甄诺见过侯爷,见过侯爷夫人。”
李盼甩了一下手,对着甄诺嗔了一声, 呵斥道:“不是说过了嘛,诺儿你也要同佩儿一样,叫外祖父外祖母。”
“诺儿省的了。”甄诺谦和地将李盼的话应了下来。
卢天成今年已经到了耳顺之年, 就连夫人李氏都快过了花甲之年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瞧着面像还后生的很,看起来都好像是比真实年龄年轻了十几岁,身体保养的还不错。
平阳侯府离京都远, 苏朝带着卢青筠又一直在京都定居, 除了偶尔过年或是过大寿的时候,苏家还真是不会跋山涉水地特意来平阳侯府。现下已经快两年没有见过这两个孩子了,李盼这个做外祖母的最是喜欢孩子的了, 激动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连忙主动扶起了这两个孩子。
李盼拉着苏佩的手, 轻轻地拍着苏佩的手背,还顺道将甄诺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夸奖道:“不错不错,都是乖孩子,出落得都是亭亭玉立,大大方方的......”
“侯爷,侯爷, 您看看,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不少......”
卢天成精神矍铄, 为官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一套看人的法子。卢天成双目凌厉, 好像是能一下子看穿人心,现在这样的视线就毫不掩饰地落在了甄诺的身上。早在甄诺与苏佩到来之前自己就收到了卢青筠送过来的信,信里面不只是将这回两个孩子到来的时间,因由给写清楚道明白了,还隐晦地将两个孩子之间不寻常的关系说了出来,省的到时候被外人发现了端倪。想着夫人一向是一个传统的人,卢天成便没有说出来,自己知晓就好了......
卢天成被李盼叫到,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只不过审视的目光还是不移,丝毫不漏地落在了甄诺的身上。多年前这孩子的父亲就叫自己喜欢,偏偏亲事没有促成,搞得自己看那甄淼也不能如开始的时候那般喜欢,但甄淼的行事做派,清正自持,叫自己不能不喜欢,简直就是又爱又恨。现在他的女儿,也是一副这样的做派,就好像是原模原样地复刻出来的一样,叫自己讨厌不起来。但现在偏偏是当爹的没有看上卢家的女儿,当女儿的倒是看上卢家的外孙女了......
甄诺自然注意到了这凌厉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心里面紧张。如今这样的情形,就好像是带着自己的新媳妇见媳妇家长一般。甄诺双目平视,微笑着应对着长辈们时不时对自己说的话,回答一点不失礼数。
就算与自己没有什么血缘,李盼对甄诺也是同样的喜欢,招着手将甄诺也拉了过来。两个孩子都在自己的眼前,若是再加上一个词儿,自己就更加开心了......李盼殷切地说道:“既然都来了,一定要在这里多住上几天,最好是住个十几二十天的。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们两个孩子。”
苏佩笑吟吟的,一只手扯住了甄诺的衣袖,一只手被拉在了李盼的手掌心里面。活泼乖顺地说道:“自然的,佩儿与阿诺一定时常在外祖母的面前晃荡,外祖母可千万不要烦了我们俩。”
李盼被逗得喜笑颜开,连忙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备膳。“我记得诺儿喜欢吃松鼠鳜鱼,前两天侯爷就让人去外地买了两条大的,都在府里面养着呢。”这里本来就没有鳜鱼,现在又是寒冬不开春的时节,鳜鱼就更加少了,若不是提前特意准备,又花了大价钱,定然是没有的。
外祖父特意准备的......甄诺对上了卢天成的视线,温润有神的眸子谦恭地道了个谢。
李盼特意给苏佩与甄诺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面,都是整理好的屋子,里头的被子用具都是新的,随便选着住。苏佩与李盼说了一会儿家常,就拉着甄诺一块儿回了院子梳洗。如此的动作落在李盼的眼中就是关系好,落在卢天成的眼中就有些不一样了,分明是别人家的...好女儿拱了自己的...好外孙。
到了房间,没有了外人。苏佩的嘴角和眼睛里面都噙上了笑,双手直接勾在了甄诺的脖颈上,明知故问道:“阿诺是不是紧张?”
“还好......”甄诺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一看就是没说真话。
苏佩微微仰头,趁着甄诺不在意,直接献上了一个香香甜甜的吻。苏佩笑得更开怀了,将自己的重量都挂在了甄诺的身上,“现在还紧张吗?”
“呵......”甄诺微微仰头,刚刚的紧张都被这一个甜甜腻腻的吻一扫而空了。“再亲一下,可能就会更好一些。”
双唇上又有了软软的触感,甄诺双手覆在了苏佩的后背上,瞅准机会轻轻咬住了苏佩的上唇。舌头慢慢滑过唇上的肌理,甄诺一点一点地撷取着苏佩身上引人入胜的味道。苏佩也习惯甄诺咬唇的小动作,也喜欢这样的小动作,趁着甄诺不在意也轻咬了一口。彼此留下印记,才算是公平。
饭桌上面,因是小辈,甄诺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苏佩的身边,大圆桌上,只要甄诺一个抬头就能对上卢天成的视线,要不就是李盼慈爱的目光。李盼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和甄家发生的那些陈年旧事,况且甄诺身世漂泊,李盼打心底里面心疼,在饭桌上面让随侍的丫鬟给甄诺夹了好几回菜,比给苏佩夹菜的频率都高些。
甄诺本来还有一些紧张,面前李盼如此的热情,那一些紧张也慢慢放宽了一点。
卢家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之家,饭桌上面自然是没有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李盼拉着两个孩子问了好多京都里面的事情,家常唠完了,卢天成才钻到了空档,将家事的话题转到了公事上面。
“诺儿,听说你和顾家的那个女儿交情甚好,你这回去军营可是为了辅佐这个...这个少将军?”卢天成夹了一筷子菜,自顾自吃了起来,“你可有想过这回去顾家军里面要做什么?”
长辈可以随意,但甄诺作为小辈也不敢造次,立刻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稍加思索后就回答道:“我与长君是自小的交情,这回去也是协助粮草运输方面还有就是帮监军打打下手,自然是尽力而为。”
“嗯...那你是监军的人喽?”
“......”甄诺噤声,含糊了起来。
“侯爷。”李盼可看不下去了,好好吃一顿饭,谈什么公事,摆什么架子啊。
苏佩也随即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左手在桌子底下覆在了甄诺的手背上,直视外祖父的双目,替甄诺回答道:“古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军营里面自然是应该听主帅的命令的。”这话甄诺不好说,但苏佩却是好说的。
脚上被踩了一下,卢天成倒抽了一口气,微微扭头就看见了有些不悦的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了,拿着筷子讪讪地夹了一口茼蒿,是自己不喜欢吃的菜。现如今这个小外孙女就好像是当初的女儿一样,一颗心都落在了旁人的身上。
***
宋榕一手拿着药瓶,青葱一般的手指在药瓶之中捥出了一大块药膏。放下药瓶,将药膏慢慢用掌心的温热融化,小心翼翼地涂在了顾长君的肩头。
顾长君闭着眼睛,伤口已经慢慢长好,昨天的时候宋榕就来给自己拆了线。现在就是有些发痒,只要不干大幅度的动作,不提重物,估计再有个一个月就能慢慢长好了。顾长君嘴角挂笑,仿佛是没有受伤一般,享受地说道:“你涂药到底是比我自己动手舒服。”掌心热热的,手法还好......
“那是因为你懒得动弹。”喜欢被伺候。
后半句话宋榕没说,自己可不想做那伺候的人。村屋,杖责,现在...全是在伺候顾长君这个不省心的。
顾长君噙着笑,享受地摇起了自己的脑袋。半个月了,宋榕日日早晚都来,朝夕相处的,就算是再冷情的人都得被自己给捂化,就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宋榕颇是疑惑地看向顾长君的脸,这人笑起来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得意,定是脑子里面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宋榕剜了一眼,不轻不重地在顾长君的肩膀上面按了一下。
顾长君吃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撤开了肩膀,从宋榕的手下逃了出来。随手拢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微张着嘴巴,顾长君的眼神无辜的很,对宋榕的突然发难很是不解。
“你刚刚笑得有些淫...荡。”宋榕嫌弃地吐槽了一句。
呃呃呃,我刚刚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你,你竟然说我...说我那两个字......
岂不是将自己也给骂了......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顾长君捂嘴又笑了起来。
宋榕拧了一下眉头,这还能笑,那该是想到了什么......
宋榕板起了脸,指了指凳子,命令道:“过来,还差一点没涂上。”
顾长君的手还扒在自己的肩膀上面,撅起了嘴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看向宋榕,委屈地乞求道:“...小榕榕,你下手可得要轻一点,我身子骨儿弱,受不住。”
缝线的时候不叫一声,现在倒是身子骨儿弱了。若是让外头的将士看见自家少将军露出如此的表情,怕是会惊掉下巴。
宋榕溢出了一点笑,眉眼微微向上微挑,显然是对顾长君如此的服软姿态很是受用。重新捥出了一块药膏,宋榕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将药小心翼翼地覆在了缝线上面。“这伤都已经好了大半了,怎么不见你去见见朱校尉?”
朱校尉......
上回吵得实在是太凶了,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但就这样直接去和朱友屿低头,那未免太丢面子了吧,而且我都受伤了,这老朱也没有来看过我一眼,他也是个小心眼。
被顾长君定性为小心眼的朱友屿背着手在外头看着这群兵士,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喷嚏。朱友屿吸了吸鼻子,最近都有一点回温了,难不成还是伤风了?
“......”顾长君支支吾吾,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嗯?”宋榕的声音中透着些刨根问底的意思。
“我不去......”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几个字。
宋榕严肃了两分,“朱校尉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但,就是不想听......
“不去。”顾长君别开了脸。
药也涂好了,宋榕将顾长君肩头的衣服拉了上去。命令道:“去。”
顾长君:“...不去。”
“去不去?”宋榕拖长着自己的音调,颇有一种威逼利诱的感觉。
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顾长君眼巴巴地瞅着宋榕,像是一条小京巴。可怜巴巴地和宋榕谈着条件,“我若是去了,小榕榕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
“你要什么?”
竟是没有拒绝!顾长君惊喜地睁大了一点眼睛,“那...那就陪我一块去平阳侯府。”
上回苏佩对自己说欢喜于甄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是怎么样了......要是这两个人还没有走在一块儿的话,自己带上宋榕一块去,就能向臭屁甄诺还有小家伙炫耀一番。要是两人在一起的话,带上宋榕,自己也能“不受伤”一些......
“嗯。”宋榕没有思考多久,就直接应了下来。
顾长君走到了床边,兀自将枕头翻了过来,底下压着一叠整齐的锦帛。估计是每夜睡前拿出来,每日早起的时候再放回去。顾长君拿着锦帛,回至宋榕的身边。锦帛的分量极轻,但其中的意义却不凡。顾长君不甚在意地将自己珍而重之,保存了两夜的捷报递到了宋榕的面前,有些羞涩,又不愿意表露出来,逞强地撇嘴道:“给你的。”
我?
宋榕并不知晓这锦帛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东西,顾长君给自己便接了过来。
“打开来看看。”话语之中带着点点的兴奋。
拉着一角,宋榕将这锦帛抖落了开来。工整的楷书字体跃然于平滑的锦帛上面,左下角的位置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印。宋榕识的,是顾家军的帅印,这是一份捷报。
“我想...你会喜欢的......”顾长君眼底遍布柔情,情绪的波动使得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下来,“这份捷报是我前日的时候才去拓下来的。”
顾长君小心地瞧看着宋榕的面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小动作,凝眉许诺道:“以后,只要是我出战,定会将捷报亲手交到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