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主簿的身份并不足以震慑这些人, 但苏国公府却可以。这里离京都也不过是两百多里地的路程,自然是听过苏国公府的名头的。甄诺与苏佩直接被请到了内堂之中,就剩下齐德与他带着的那群小混混和李泉昇跪在大堂之中。
陈项明心里面不知将外面的那群小崽子骂了多少遍, 面对甄诺与苏佩的时候却只能腆着一张脸,挂上虚伪的笑容,连连表示道:“苏二小姐, 甄大人,这件事情定是一个误会......”
苏佩悄悄地瞥了甄诺一眼,看甄诺不说话,那自己也不说话。
陈项明没有得到回应, 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尴尬。一边慢慢踱着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一边还将外面的那些人骂了一遍,但话语之间的矛头都是指向那李泉昇。
甄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脸淡然不见怒火地看向陈项明, 语气平平地问道:“李泉昇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
“...侵占...侵占土地。”陈项明急急地说道,下一刻就收到了身边主簿的一个“错了”的眼神, 连忙又转了一个话腔,糊弄道:“还偷盗,对,最大的罪就是偷盗了。”
苏佩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向听说的都是富户侵占穷人家的土地,还真是没有想到还能有穷人家主动侵占富户家里面的土地,难不成是不要命了不成?甄诺心知肚明这话里面的真实性, 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苏佩的手背上面, 按捺住了苏佩打算为这李泉昇正义发言的念头, 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说都被本官与小妹撞见了,也牵扯了进去, 不知道本官与本官的小妹能不能一块听听陈大人对这案子的审理,也好让本官好好学一学。”
“呃......”陈项明此刻有些为难了,这个请求合理的很,自己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啊。但这甄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陈项明抛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主簿,可却没有收到什么眼神答复,顿了顿,只能为难地答应了下来。
从内堂走到大堂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长廊,陈项明与主簿刘骞并肩走在前头带路。苏佩轻轻扯了一下甄诺,小声地提醒道:“我觉得这主簿比知县更像是做主的人。”
甄诺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这主簿与知县之间是有些地方太过奇怪了,除了大堂上面的那两派人,这衙门里面也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甄诺领着苏佩,当着这齐德的面直接坐在了公堂上面。齐德看见甄诺亮出官印的时候就已经十分震惊了,看见知县大人直接将甄诺与另一个小娘子领到内堂里面去了,姿态还十分亲和,这份震惊就慢慢变成了惶恐了,现在,只能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生怕甄诺注意到自己。自己这是惹到京官了吗......
应陛下要求的,读书人应当六艺皆佳才是人才。这李泉昇是个读书人,但偏偏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读书人,射,御一窍不通,长得就是文文弱弱的姿态。甄诺亮出官印的时候,李泉昇就认出来了,将名字与脸对了个正着。
陈项明坐在了大堂之中,恶狠狠地注视着底下跪着的李泉昇,厉声道:“李泉昇,你私盗林家财物,又惊扰了远行的甄大人,你可知罪啊......”
甄诺是柳夫子手底下的学生,定然是不会和贪官同流合污。有了甄诺的加持,李泉昇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抬起头看向陈项明,将这些控罪都否认了过去。
***
顾长君说去河边的时候,宋榕一手正理着手头上面的药方,一手抓着已经斩成几节并晒干的药材,完全都没有功夫搭理顾长君。且按照宋榕本身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应允顾长君的。可偏偏现在,宋榕双手环抱在胸,冷眼看着拿着一块大石头砸冰的顾长君,眼底是不易叫人发现的柔软。
蛮力比巧劲儿来得快多了,顾长君重重地将石头砸在了冰面上面,冰面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仅仅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块大冰沉了下去,那大口子正好能让顾长君潜下去。
顾长君回身,慵懒地拍了拍自己的手,那傲慢的姿态分明是在和宋榕炫耀自己轻易砸出了一个大洞。
孩子气......
宋榕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风凉话。
顾长君自顾自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就留了两件贴身的衣物,方便下水。宋榕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开口阻止了顾长君接下来的动作。
“担心我啊?”顾长君还是嬉皮笑脸。
宋榕一下子抿紧了唇,别过了脑袋,真是不想与顾长君说话。
顾长君挑眉,知道宋榕一点没生气,笑着说道:“我闭气很好的,不若你帮我算算时间?”
宋榕冷眼扫在顾长君的身上,用自己习惯说的狠话反向说着暖言,“冬天下水着了凉我绝对让你苦死。”
顾长君扬了扬笑容,丝毫没有被这言论威胁到的意思,朗声道:“乖,小榕榕帮我记着哦!”
“噗通”一声,顾长君直接入了水。
宋榕一下子咬住了牙关,双手松开垂在了身侧,上前好几步走在了冰洞的附近,隔着冰块搜寻着顾长君的身影。大冬天的还要这样作,一点都没有分寸!
一开始还可以镇定地看着冰面,半柱香之后宋榕的脸色就一下子变得铁青,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顾长君,顾长君!你给我上来!”宋榕一下子跪在了冰面上,双手将冰面上遮挡视线的杂质用力抹开,将自己贴在了冰面上观察着底下的情况。冰面之下的水没有一点波澜,宋榕瞧不出来一点涟漪,更加判断不出顾长君究竟游到了什么地方。
“顾长君!顾长君!”
顺着这时间的流逝,宋榕的心瞬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下子就将之前要与顾长君分清楚的心思全部都扯出了脑子,只剩下了担心,害怕。宋榕跪在冰面上,不停地用手敲打着冰面,只希望这样的声响能将顾长君指引过来。
“顾长君!”
又过了半柱香,宋榕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拳头敲击冰面的频率加快了不少。宋榕双唇喃喃,“不能死,不能出事......”
宋榕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耳边是回应的敲击声,冰面之下是顾长君模糊的脸,而刚刚的敲击声正是顾长君发出的。宋榕一下子燃起了希望,用声响引着顾长君朝着冰洞的方向而去,但偏偏顾长君还在原先的冰面下不停地敲击,好像是寻不着道一样。宋榕心一横,直直地跳进了冰窟窿里面。
宋榕是顾长君托上来的,呛了几口水,但人没有什么问题。
顾长君的表情还有一些呆滞,刚刚自己不过是想要逗逗宋榕,就是想要逗一逗,但宋榕跳下来了......
“我就是想要逗逗你......”顾长君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愧疚之情一下子就流露出来了。
宋榕...怎么就一下子跳下来了......
宋榕咳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了自己的双颊上面,衣服更是全部湿透还往外滴着水,狼狈的很。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没有指责,没有抱怨,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长君没哪一回这么愧疚过,连忙捡起了河边自己脱下来的干衣服,拢了拢直接披在了宋榕的身上。垂下眼眸怯怯地说道:“我能闭气一炷香,你没有必要担心我的......”
扬长的眉毛朝着眉心处挤了挤,顾长君哑着喃喃了两下。蓦自将宋榕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轻轻地摩擦起来,传递着自己的热量,颤着声音道:“宋榕,你和我说说话。”
“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榕抬起了头,对上了顾长君带着歉意的双目,眼眸一下子沉了下来,“顾长君,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我就是...”就是想要捞一条鱼上来逗逗你罢了,就想逗逗你......
看见宋榕越发沉下来的气势,顾长君自觉地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不敢在宋榕的面前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了。
顾长君的脸倒映在了宋榕的瞳孔中,宋榕咬上了自己的牙关,努了努嘴,像是下定了决心,厉声道:“顾长君,从今天起,我都不想要见你了。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要包容你的无理取闹,我不想要像个傻子一样,我不想要......”
开头两句顾长君都听了进去,但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秃鹫一块一块地咬着自己身上的肉,比以往受过的伤都疼。血气上涌,心底的渴望冲破了桎梏。顾长君将手按在了宋榕的后脑上,逼着宋榕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偏头吻了上去,挡住了这咄咄的嘴巴。
宋榕瞳孔微缩,一下子怔住了,忘了反抗。
冰凉的湿衣服搭在了身上,这种感觉并不好。但是抱着宋榕,拥抱带来的幸福感使顾长君一下子沉沦了下来,就好像是掉入了深渊一样,只要是宋榕,一块坠入深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顾长君慢慢阖上眼,宋榕身上的味道,就像是一阵阵轻柔的风,山涧甘甜的清泉,让自己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要占有。嘴唇柔软的触感,顾长君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只希望这个吻持续的时间能够更长一点。
靠得很近,宋榕能感到顾长君喷洒出来的炙热呼吸。只要自己抬手...就能搂上顾长君,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触碰上......小小的念头在心里面生根发芽,就好像是藤蔓一样缠上了宋榕的身子,一点一点地侵蚀宋榕的理智。宋榕第一回彻底失去了理智,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顾长君的腰上,算作回应。
这是...默认......
顾长君大起了胆子,轻轻咬了咬宋榕的下唇,试探性地舔了一下宋榕的双唇。第一次吻,全凭本能。只要宋榕在自己的面前,无论她背后的身份是什么,本能都会将自己的理智侵蚀殆尽。
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顾长君注视着宋榕的眼眸,神色郑重异常。
“我喜欢你。”
任凭你是什么身份,我栽在你的手上,我顾长君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