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楚翎没了多少记忆, 她唯一记得的是,她一直是躺着的状态,昏昏沉沉的,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顾惜言对别人说着些什么,自己总能在睁开眼的瞬间就对上顾惜言的眼,似乎她没有离开过自己一刻。
身体虽然在愈合,但那种贯彻全身的痛却迟迟没有消失,体内陨星的能量越来越微弱了, 青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对此并没有意外,相反她们四个因为楚轩的死像是释然了一般,原本达成合作关系的时候, 楚翎就是答应了她们, 会保她们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若是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承受陨星的能量, 她们也会伴随着楚翎死去,所以楚翎提出让她们离开自己的身体,没想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可能。
楚翎的身体是楚轩特质的,专门用来融合能量的,楚轩本来想借这个身体完成重生,但如今这具身体也到了极限。
“其实从一开始, 我们就知道, 一旦进入了你的体内, 就绝无可能脱离。”
楚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这与她们跟自己说好的不一样, 那岂不是从一开始她们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吗。
楚翎看着神色淡然的青, 转而看向了另外的两人,莹和澄从一开始就表现的贪生怕死, 怎么会同意的,“你们也知情吗?”
澄不语,莹看向了一直坐在地上的赤,点了点头,“知道啊。”
这下轮到楚翎不解了,“你们无非是想要活下去,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呢……”
莹娇小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似乎心情很好,“其实我也害怕过死亡,甚至于楚轩出现的时候,我真的有过投降的意思。但是横竖不过死,陨星并不是永生不灭的,就算是楚轩,也需要制作人偶转移自己的意识获得新生。
我们已经活了很久了。”
“可……”
赤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楚翎,一句冷漠的话,让在场所有人沉默了,“我们杀了很多人。”
“天灾毁掉了你们的星球,毁掉了你们的文明,杀死了无数的人类。即便这其中楚轩占了很大的缘由,但终究我们都是她手里的刀。”
是愧疚啊,虽然陨星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毁掉人类占领这个星球,可是真的亲手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害怕,他们跟人类一样拥有着情感,那么多人的哭喊声,求救声,绝望声,这60年来,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们。
一边是力量的衰弱,一边是精神的折磨,一度让她们的精神状况都不太稳定,好在最后因为楚翎的出现稳定下来,是楚翎让她们去直面自己最害怕的存在。
现在也是时候,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
很快大部队就回到了帝国,这次探索的结果,帝国内的子民还被瞒在骨子里,他们都以为这次探索是为了对付那个大恶魔,也就是楚翎假扮的大BOOS。
楚翎被安置在了皇宫内调养,期间萧澪和浅离还过来探望过自己,不过楚翎的身体太累了,所以也没说几句就被顾惜言以一句她需要调养就赶出去了。
顾惜言回来之后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楚轩虽死,但是帝国内的知情人士还是动荡不已,主要的缘由就是楚翎的存在。
这场戏演到这一步,该怎么收尾呢。
顾惜言看着手中的报告,有些不满地想甩出去,又怕吵醒还在睡觉的楚翎,这群贵族是没事干的吗,这才刚回来就急不可耐的询问怎么处理楚翎。
楚轩的事被告知了各大家族的领袖,毕竟这场戏必须要一个完美的落幕,楚翎必须出面用陨石的力量和帝国的军队对抗,在这场剧本当中楚翎会死在顾惜言的手中。
但是有不少人指出来,即便楚翎死,帝国内对于陨石和超能力者都出现了排斥心理,更何况只是演戏的死去,并不是真的死去,若是日后,拥有如此力量的人有了像楚轩那般的野心呢,到时候人类该如何对抗陨石的力量呢。
说到底,不过是卸磨杀驴,楚轩死了就开始担心拥有着同样力量的楚翎了,人类只有在面对一个共同的强敌时才会学会合作。
一旦那个敌人死了,就又开始谋求自己的利益了。
他们一致提出要求控制楚翎的一生,如同那颗楚轩留下的陨石那般,成为帝国的秘密武器,可是顾惜言是不会同意的,楚柒也不会答应。
这般过去一个月,楚柒被他们吵得烦死,召开会议说的也都是这个事,期间顾惜言一直沉默不语,其实楚柒完全可以靠着顾惜言不受制于那些大臣,但是问题在于,就算压制群臣,问题还是摆在那里。
如今帝国不明真相的子民确实开始抵制跟陨石相关的事物,包括超能力者也都被当做怪物对待。
顾惜言突然将酒杯放下了,一个轻微地动作,却让所有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只见她神色哀伤,却仍然坚定的说出那个解决方案。
楚柒看着她隐忍的情绪,难以掩盖眼角的一抹红,“过几日,楚翎会和我演一出戏,就在帝国外发动所有异能者突袭帝国,她会在那场战役中死去,届时所有的陨石都会跟着她从这个世界消失,和那些该死的异能,该死的怪物一起消失,人类不再需要武器,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全场静默都不敢多说一句,直到顾惜言潇洒离开,才开始议论纷纷,“异能真的会消失吗?跟陨石相关的一切都会消失?”
现在他们考虑的基本上都跟自己相关的利益问题了。
这个解决办法是楚翎告诉顾惜言的,楚翎的身体经过这一个月的调整已经好了很多,她也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办法离开皇宫,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这种失去自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至于让异能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办法,是青她们告诉楚翎的。
她们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了,本来就是要有消失的那一天,只不过是让那一天提前到来而来,但是青提醒了楚翎,一旦她们的力量消失,楚翎的异能也就消失了。
楚翎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复原了,但是内在已经坏死了,是因为有着异能在不断地治愈这才让楚翎看起来没事,一旦所有异能消失,楚翎也就失去了维持生命的能力。
楚翎自然是知道的,系统已经告诉过她,她的寿命不到五年了,虽然只有五年了,她还是想将所有的时间留给顾惜言。
所以当她将这个解决办法告诉顾惜言的时候,她还是对顾惜言有所隐瞒。顾惜言最担心的是楚翎这么做后她的身体会怎么样,楚翎知道若是自己说自己什么事都不会有,顾惜言自然是不会信的。
所以避重就轻,“其实也没啥,就是会体弱多病,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消除所有的异能吗,这是最好的机会。”
即便如此顾惜言还是心疼不已,可偏偏这个解决办法是最好的结果,或许是楚翎真的很会演戏,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结局是顾惜言追求一生的,以至于顾惜言竟然没有发现楚翎的谎言。
几日后,全帝国都直播了那场战役,楚翎化身的大恶魔,背后升起五种颜色的光球,如同悬浮的太阳一般,那些怪物由她驱动,听她号令朝着帝国的大军而去。
为了让末日再次席卷而来的画面更加逼真,甚至于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帝国大开了城门,无数机甲战士出城迎战,他们都清楚今日的战斗是一场全国直播的表演赛。
楚翎冷眸看着为首的顾惜言,“在天灾面前,人类一文不值。”
顾惜言朱唇轻启,回应着她,“但我相信人定胜天。”
那一日,五颗太阳悬挂于天空,在所有人的见证中于天空中消散,人类打赢了最后的大魔王,迎来了新生。
五年后。
陨石异能消失的五年间,人类集中于开发科技,陨石散去,天灾也彻底消失,人类要着手于重建家园。
楚柒已经正式登基成了皇帝,但是她承诺她将是帝国最后一任皇帝,至此以后帝国将不再实行君主制。
顾惜言仍然是帝国重要的话语人,但是在两年前她就退居了二线,将顾氏交给了顾若雪和温柔管理。
萧澪仍然在参军,只不过失去了超能力的她,只能开始使用科技武器作战了,但是浅离也回了军队,陪着她继续守护帝国。
陨石的力量消失以后,莹创造的物种,除了巨人族因为有着居多的人类基因而变成了普通人类,其他的物种都逐渐失去了人性变成了纯种的动物模样。
楚翎的泡面店也在两年前正式关门,和王家的合作断了,王家还是帝国的首富,帝国改革以后王家也花了不少钱用来重建家园,王阿宝还是过着她吃喝玩乐的小日子,有风花雪月陪着,当真是夜夜笙歌。
顾惜言现在暂住在南部的一所破院子里,南部现在的开发是最快的,已经见不到当年的黄沙,如今已经被绿洲覆盖,顾若雪有时候会来看望姐姐,但是大多时候顾惜言都是不见人的状态。
今日不同,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卖声,“红烧牛肉面!有人要买红烧牛肉面吗?”
顾惜言坐在院子里,两旁的小花园早就没有人打理了,就任凭它长着草,顾惜言双眼无神躺在躺椅上,身旁的那一把躺椅上面空无一人,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麻木地站了起来,这是这一年来她难得有反应的时候。
她缓缓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喊住了叫卖的人,那人推着自己的小摊,见顾惜言喊自己便热情的上去推销。
“这位小姐,你要吃泡面吗?”
顾惜言张了张嘴,“泡面?”
见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泡面的样子,小贩赶忙声情并茂地解释,“就是楚师傅泡面啊,前几年很火的,只不过前两年开始不在帝国畅通了,我这还有之前屯的货,小姐要不要来一份啊。”
顾惜言似乎有了反应,她点了点头,小贩赶忙给她拿了一个碗,顾惜言看着那面条下锅,小贩倒入调料,又切了些火腿肠,嘴里还在说着,“现在日子可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了,多亏了顾家和陛下啊,我原先还是下城区的人,现在都不分上下城区了,我们底下的人都有肉吃了,换做十年前,可是一点都不敢想。”
楚柒前两年突然宣布跟自己的女仆安柠结婚,吓得一众大臣纷纷上奏,“陛下万万不可啊!”不过楚柒难得做了一件昏君干的事,管你们怎么说,我就是要娶。
并且还直言自己不会有后代,也不会用基因技术生孩子,彻底断了皇家的血脉,也让那些试图让帝国回到君王制的人彻底死心。
不过这些顾惜言并不是很在意,她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面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拿起叉子捞了半天,没看到记忆里的牛肉块,只捞到点肉沫。
轻轻将一口面送入口中,小贩一愣,“小姐你没事吧?”
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滴落在汤面里,吓得小贩还以为是面出了什么问题,这面一点都不像自己记忆里的泡面,一点都不像楚翎做的面。
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好吃,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
顾惜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小院子里的,前两年楚翎的病突然加重,直到看到她惨白的脸,顾惜言才意识到楚翎在骗自己。
那段时间顾惜言总是很忙,忙着帝国的发展,以至于忽视了楚翎的身体状态,因为楚翎总是笑着告诉自己,她没事。
顾惜言就真的信了,以为她只是身体变虚弱了。
直到楚翎的身体藏不住了,顾惜言才放弃了所有的工作,带着楚翎去了南部没啥人的小镇定居,在那里待了最后的一年,顾惜言总说等工作不忙了,就带楚翎去到处玩,到处看看风景。
总以为时间有很多,楚翎总是笑着答应她,当真是骗子。
那最后的时光,两人哪里都没去,更多的时候,楚翎就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看天上的太阳,顾惜言暗中找了很多的医生,找了很多的办法,但是在陨石消失的现在,竟然一个办法都没有。
顾惜言有多懊悔,就有多自责,她将楚翎的死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要是自己早点发现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世人总说顾惜言有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真是可笑,她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透。
顾惜言不知何时走到院子里的坟墓旁,只是一个不显眼的小土包,正立着一块牌,顾惜言将手抚摸过上面的字。
“爱妻楚翎之墓。”
这小土包旁边,还有一个坑,以及一块没有刻上字的牌子,那是顾惜言给自己准备的,不知是不是刚才的事让她又回忆起往事来,一口淤血冲上来,没忍住猛地咳嗽了两下,一手的鲜血,她满不在意。
医生说她是心有郁结,要多散散心,心病难医,更何况顾惜言就没想着医。
“你让我好好活着,我答应你了。但是你骗了我,我要骗回来,所以,你等我好吗?”
帝国70年,帝国举国悲悯,顾惜言于南部新建的城池中病逝,享年35岁。但是她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永远会在帝国的子民心中流传,世人为顾惜言在帝国内建立了一个巨大的雕像,纪念这个结束帝国末日时代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墓地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爱人,不过据说有人见过她的无名指一直戴着一枚戒指,只是可惜在顾惜言病逝前的几年,每每有人问起这枚戒指,她总是黯然神伤,却没有提起另一枚戒指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