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是个很周到的人。
他把纪泽皓带到自己的摩托车旁边,说:“我上去拿咱俩的东西。”
他没说,纪泽皓也知道这是担心自己此时上去见到同事心里不舒服。
“都到你们公司楼下了,时间差不多就打个下班卡。”林昱上去之前还笑眯眯地跟他说道。
等到林昱提着两个人的饭盒,还有纪泽皓的包下来,纪泽皓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带我兜风?没头盔吧。”
上大学的时候他也骑过霍禾源的摩托,知道他们这种经常以摩托代步的骑士通常是带自己的头盔,接人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才会带上另一个。
摩托车不比汽车,车上没有那么多放东西的空间。
“有呢。”
林昱把手里的两个便当盒挂在车把手上,伸手拍了拍纪泽皓的脑袋,打开摩托车后面的小箱子拎出来个头盔:“每天都带着呢。”
纪泽皓记得第一次见面林昱把这辆摩托车推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小箱子。
他虽然不懂摩托,但当初在霍禾源耳濡目染下也听进去一些没用的东西,比如霍禾源会说指着街上某辆后边带着小箱子的摩托说:“这车流线型这么好加箱简直就是审美霸凌!”
林昱这辆车显然就是霍禾源口中那种“流线型好”的车子。
……
这是林昱后来加的。
这些天他每天过来,想也知道是希望哪天自己坐他车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尽管林昱几乎没有开口问过。
林昱把头盔递给纪泽皓。
这个备用头盔和他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上边有两个尖尖的耳朵,像是后来加的。
纪泽皓看着那两个耳朵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林昱问:“你开我开?”
“?”
没说话,但是纪泽皓眼中的疑问很明显。
激烈的情绪过去之后,理智回笼,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带林昱骑摩托时蹩脚的技术来。
要早知道林昱是这种水平,当时何必班门弄斧呢?
“开玩笑。”林昱道:“林骑士今天竭诚为您服务。”
纪泽皓:“……”
……
车开起来,加速让摩托车身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纪泽皓稍微弯着身子,紧紧抱着林昱的腰。
速度太快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坐林昱的车。
对方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在晚高峰川流不息的车里速度不减地过弯。
在这种速度里,纪泽皓的耳边已经没有了别的声音,只剩下了风声。
车渐渐远离市区,周围的光亮一点点地暗下来,那些城市的灯火飞速地离他们而去。
纪泽皓不知道林昱这是要带他去哪里兜风,但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喜欢骑摩托车。
他觉得他理解了。
很自由。
暂时什么也不用心想,看着两边的景色飞快地后退,耳边只有风声,和抬眼就能看到的,无边无际的天空。
……
高楼大厦越来越少,入目的建筑渐渐变矮,直到目之所及只剩下了大片的田野,林昱停下了车。
在一个看上去很老旧的黄色路灯下。
两边都是田野,只有中间有一条不算窄的车道。
路灯也不像城市里那样密集,纪泽皓摘下头盔往路的两边看,只能在视野的尽头捕捉到一片小黑点,像是村落。
林昱看了眼表:“这次花了四十分钟,比平时慢一点儿,可能因为赶上下班高峰期。”
“这是哪?你经常来这边?”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林昱说着,接过纪泽皓的头盔挂在车把上,从后边箱子里拿出来两人的便当:“刚开始骑摩托的时候漫无目的地开找到的这,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来这,没人。”
纪泽皓接过林昱手里的便当盒,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里面朝上放在了路边,招呼他:“来坐。”
两人面对着田野坐了下来。
“幕天席地,今天没有加热的条件了。”林昱把自己带过来的便当盒放在纪泽皓怀里:“我炸了鸡排,估计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这段时间纪泽皓几乎没有从林昱带来的便当里吃到过重复的菜,这人一天一个花样,也不知道上学回家后把多少时间花在了学做菜上。
“本来还有咖啡,我估计那个包装很难跟着我们顺利到达野餐地点,就没拿。”
林昱对自己的开车颠簸程度还有一定认知。
纪泽皓打开便当盒,意外地发现今天对方的袋子里除了饭盒还有个小型保温杯。
这个保温杯……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你同事给的。”林昱注意到了纪泽皓的目光解释:“我上去拿东西的时候她问了你两句,我记得你俩关系好,跟她说了两句。她听说我要骑车带你,说今天天冷得给你带点热水,她去茶水间接的,给我的时候说自己把杯子洗过两遍,我就拿上了。”
其实上楼林昱还碰上了孙德明,对方絮絮叨叨一大堆他一个字没听,只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过这就没必要跟纪泽皓说了。
纪泽皓握着手里的保温杯,思绪复杂。
“来,开始享用我们的午晚餐吧。”
见纪泽皓没动,林昱拿起筷子递给他。
纪泽皓其实没感觉出来饿。
从上午纪静出现开始,他胸口一直很堵,在警察局的时候甚至一直反胃想吐。
刚才一路飙车过来,远离了城市的环境之后,这种症状才缓解。
不……准确地来说,是在林昱面前哭了那一通之后,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很多。
纪泽皓承认,他是个很容易内耗的人。
现在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对刚才那场哭泣……感到羞耻。
“哇!有鸡翅!还有土豆!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思绪中断,纪泽皓听见了林昱惊喜的声音。
“都做了鸡肉,纪哥你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一转头,看见林昱冲他露出了个笑来。
……本来纪泽皓昨天晚上是打算做三个菜的,纪静电话来过之后,纪泽皓做饭的时候有点儿晃神。
等想起来的时候,娃娃菜已经在小煮锅里殉了。
像是想调动纪泽皓的情绪,林昱吃了一口可乐鸡翅后更是盛赞好吃。
平时他也夸,但远没有今天这样夸张。
“谢谢,但你再夸下去,我就已经是能开厨艺培训学校的水平了。”纪泽皓忍不住道。
“也行。”林昱还接话:“开培训学校教技术,等踏上正轨,名声打出去之后招十个厨艺大师,纪哥你当甩手掌柜躺着收钱就行。”
“那我就先聘请你当炸鸡排师傅。”
“没问题,我不要钱。”
“打白工?”
“我愿意给纪哥你打白工。”
“那你要注意炸鸡排的时候放点盐。”
纪泽皓又吃了一块评价道。
林昱一僵。
“等等……”他迅速回忆了一下。
是了,昨天炸鸡排的时候炸了好几盘,前几次老是掌握不好火候,开始的时候外头熟了里头没熟,后来熟是熟了,但整块鸡排都变得特别硬……炸到最后成品的时候,光注意脆不脆火候对不对了,忘了腌备用鸡排。
“纪哥你吃鸡翅,我吃鸡排。”
林昱侧过身从饭盒里给纪泽皓夹鸡翅,夹回来鸡排的时候被纪泽皓用筷子拦了一下:“不用,我口淡。”
“那不是淡,是没味。”
“我想吃你做的菜。”
“……”
一句话让林昱收回了动作,还控出几秒“不自觉微笑”的状态来。
纪泽皓是真觉得鸡排吃着不错。
这点他没骗林昱。当然,刚才那句话也是真的。
……
“今天谢谢你。”
饭吃得差不多,纪泽皓真心实意地道:“我很感谢你在。”
林昱看向他。
纪泽皓喝了一口热水,接着道:“那会儿我情绪不对,说出来的话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也知道你说那些话是为什么,本来就不怪你。
我就是……情绪到那了。”
林昱“嗯”了一声:“我也没控制好情绪。”
田野的灯光暗了,星星亮起来。
这里的天黑不是漆黑,是一片挂着星光的深蓝。
不知道哪里传来两声遥远的犬吠,田野上是被收割过的麦田。田耕上有无人理睬的杂草,顺着初冬的风摇摆。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中午过来。”
纪泽皓听见林昱说。
“我也不愿意说令人痛苦的往事,推己及人,我只想向你展示我最好的一面。”林昱收起吃得精光的饭盒,道:“可人有很多不由己,对吧?”
纪泽皓“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听见林昱道:“我弟弟是双腿瘫痪。”
纪泽皓第一次听林昱说起他自己家里的事情。
“无名奶昔。”林昱转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怕纪泽皓不知道他弟是谁。
“嗯。”纪泽皓点了点头。
“小时候的事儿了,他是被我……爸从楼上扔下去。腰椎管脊髓损伤导致的瘫痪。”
说着,林昱挽起自己的袖子来,露出上臂。
纪泽皓看到上面有一道很长的疤,能想象到当时伤口有多深。
“这里,还有这。”林昱伸手撩开短刘海,露出左侧额头的位置:“这也是我爸打的。”
“还有数不清的伤,大大小小。过去很多年了,有的愈合地很好已经不见了,有的就像这样。”
林昱把袖子撸下来,停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想叫他爸,有点儿恶心,就说那个男的吧。”
林昱继续道:“那个男的有暴力倾向,但他一开始伪装的很好,要不然我妈也不会和他结婚。我姥爷调查过他,觉得这个人不太行,但我妈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她决定了什么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之后他们就结婚了,然后有了我。”
“我姥爷挺生气的,家里一大摊子,我大舅跑出国追梦了,我妈又想着和那个男的自己做生意,家里的产业反而没人管,他就说我妈结婚了就不管她了。”
“有点儿跑题了。”林昱笑了笑,说起那个男的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小时候,那男的和我妈已经开起了公司。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弟出生之后公司开始赔钱,公司都是我妈在打理,他整天和别人进行没用的应酬,开始酗酒。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两个孩子套牢了我妈,他整天让我妈朝我姥爷要钱,我妈不干。
我妈性格很独,当初说了不用家里钱创业她就真的全靠自己,其实公司已经有起色了,但那男的不满意。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他就看中了我妈的家世背景,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妈不愿意听他的,刚开始俩人是吵架,后来那男的就开始动手。
喝多了的他像是变了个人,对我和我妈拳脚相加。我妈性格很冲,那男的动手她也动手,两个人经常打的头破血流。”
林昱摊了摊手:“严重的时候俩人都拿着刀,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人。很奇怪,那男的喝醉之后打我们,每每酒醒了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下跪跟我妈道歉,哭着说他是一时冲动。”
“托词。”纪泽皓道。
“就是托词。可当时我妈觉得他还能救,每次等他道歉的时候认真地跟他讲一大堆大道理……反正我是不相信他会改。
那时候我也小……每天回家就是喝醉的男人、暴力现场和我弟大声的哭声。我不愿意回家,就放学了在外边乱晃。
有一次回家被打,我实在受不了了,翻窗户跑出去,半夜跑了九公里到我姥爷家,敲门告状。我姥姥看见我身上的伤哭了一晚上,我姥爷气的要报警,打电话给我妈俩人吵得很激烈。
那时候我不懂事,也小,看事情很简单,觉得那个男的就是坏人,不明白我妈为什么这样还跟他在一起,还跟我姥爷吵架……那时候我是恨我妈的。
我妈很倔,是那种认定了一条路就要一直走到黑的人,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决定后悔,一直正在行动。补救,或是怎么样。她不软弱,跟谁都吵。跟那个男的吵,跟我姥爷吵……我姥爷说不管她了,但还是心软。我妈不同意我姥姥说的把我和我弟接过去,我姥爷就让周叔来了我家。
周叔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姥爷,后来又照顾我。
当然,我姥爷让周叔过来也有看着那个男的的意思。”
见林昱看过来,纪泽皓点了点头。
“周叔刚过来的时候,那男的确实收敛了一些。但周叔不住我家,他晚上要回家。
短暂的压抑助长了暴力的冲动……那天晚上周叔家里有事儿没在,我在外头晃悠完回家已经很晚了,刚进小区就看见一堆人围着楼下……说是有个小孩被扔下来了,人已经被120送医院了。
我想凑过去看,被邻居见到,他抓着我说你弟出事儿了,你妈已经去医院了,他送我过去。”
“后来那男的被判了,我大舅和我姥爷找了人,往最重的判,进去了。我妈也和他离了婚。
我妈在这段婚姻里像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忍者,改变的原因是我和我弟,尤其是我弟。之后她回了我姥爷家,开始接手我家的生意。”
……
林昱长呼一口气,低头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包口香糖,自己吃了一个,递给纪泽皓问:“要吗?”
纪泽皓接过来放进嘴里,听林昱继续道:“你说你恨自己软弱,我其实也是一样的。”
“……”
“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因为不想面对家里的气氛天天在外边乱晃,那个晚上我在家的话,会不会我就能救下我弟?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勇敢一点,理解我妈的立场……能愿意支持她或者多跟她聊聊天,让她不那么痛苦,也不那么孤独,有没有可能她就不会非要想着靠着自己的实力做出公司来证明什么。”
林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听上去没什么情绪。
纪泽皓轻拍了拍他的手:“没有人能无所不能。”
他明白林昱的心情,那种对过去遗憾的痛苦和对自己的痛恨,纪泽皓再熟悉不过。
林昱点了点头:“后来我没有住过校。初中、高中、大学,再晚也会回家,就像是为了弥补当时的遗憾一般。”
“你做的很好。”
“不。”林昱摇了摇头:“听上去是好,但实际不是的。”
“那时候的我就像一个矛盾体。因为没有珍惜而躲开酿成的遗憾,成为了我的执念,但我那个时候并不是一个明白很多道理的人。我有情绪有愤怒有后悔,但我当时想不清楚。
少年人,还是青春期的少年人,所有负面情绪的尽头是对抗。甚至……当时的我自己都没想明白我在对抗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多少还是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响。我的性格在那段时间里非常糟糕,暴躁、极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也不好好学习。
初中打架逃课混吧,好像干这些事就能让我心里舒服一点。”
“数不清楚我被叫了多少次家长,很多次都是周叔去的,因为那时候我妈接手林氏实业,大多坎了,忙得进了好几次急诊。那时候的我对这些视而不见,莫名其妙地跟自己的未来较劲。”
林昱摊了摊手:“很蠢吧?”
少年的神情在夜色下模糊不清,纪泽皓也看不真切。
但有些感觉很清晰。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林昱要跟他说这些了。
像是“交换”。
林昱不是不懂今天纪泽皓的难堪,他开始向纪泽皓展示那些从前不示于人前的伤口,那些埋藏在时光里的曾经。
“不蠢。”纪泽皓轻声道。
他怎么能不理解呢。
林昱轻轻叹了一口气。
“初三,我那天喝多了跟别人打架,记得很清楚,在市中心那家已经拆了的缪斯。我把对方打得很惨,我脸上也破了皮,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被周叔找过来,强行被带回家。
回家的时候灯火通明,我妈脸色苍白地坐在客厅,刚从医院出来。她看见我什么都没说,走过来看了我一会儿,满脸泪地给了我一巴掌,回屋了。”
“你猜,我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什么?”
纪泽皓静静听着林昱讲。
“看见了恐惧。那一刻,我觉得在她眼中,我就快要成为和那个男的一样的人。”林昱道:“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妈那一巴掌打得不重,比起晚上在酒吧受的伤来说,真是太轻了,但我被打得缓不过神来。
我几乎没见过我妈哭,除了我弟进医院那次。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和那个男的拿着刀互相威胁的时候没有一次露出过脆弱的神情,一滴泪也没有掉过,但那天晚上在我面前流了那么多泪。
正巧我弟被吵醒,推着轮椅出来,问我怎么这么多伤。我在那一刻落荒而逃,转身把自己锁紧卧室里。
巨大的恐惧也攥住了我,那时候我在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之后呢?”
“之后……”林昱沉默了一瞬,语气一转:“我就改过自新了。”
他看向纪泽皓:“我开始好好学习,要不然也上不了北清科技不是?”
“那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不是谁都能只靠高中三年的努力就考上名校的。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刚才林昱所说的“陈年往事”。
过去的伤口存在是事实,但没必要过多怀念。
纪泽皓的过去和林昱并不相同,可在某种意义上,少年从泥泞里艰难自救的过往是相通的。
他知道林昱的心情远不像刚才叙述时的轻描淡写,就像他下午时跟林昱提起的自己的过往,那是在时间洗涤下的释怀,但在释怀之下仍旧压着缓慢流淌着的负面情绪。
悲伤、愤怒,后悔和恨。
对他人的恨会被稀释,唯有对自己的恨意如此长久。
无需多言,便有默契。
那是一种无需告知他人的、只有自己能体会的课题。
但在这一刻,纪泽皓突然有种被理解的快意。
林昱亦然。
那些面对感情时的迟疑,对林昱推开的动作,在爱意面前的不配得感。
又何尝不是因为自恨呢。
他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纪泽皓再次伸手掏兜拿口香糖的时候,纪泽皓问:“想抽烟?”
林昱顿了一下:“口香糖就行。”
“我看见你的烟盒了。”
刚才对方拿口香糖的时候露出来的。
“你不抽烟。”林昱道。
所以他从来不在纪泽皓面前抽。
“教我一下。”
林昱看了纪泽皓两秒,从兜里掏出来烟盒,叼了一根在嘴上,甩开打火机点上火,长吐出一口气。
白色烟雾混合尼古丁的味道萦绕在林昱周身,他把烟递给纪泽皓。
“正常吸一口,然后吐出来。别吸太多,容易……”
“咳咳咳咳。”
呛到。
话还没说完,纪泽皓就呛到了。
入口的烟烈又猛,他觉得自己喉咙都在灼烧。
林昱把烟拿回来:“别学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再试一下,一下。”
纪泽皓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臂。
对上纪泽皓咳得又发红的眼睛,林昱:“……”
他伸手,把烟递到纪泽皓面前,两人挨得极近。
“咳咳咳……”
这次还是没有成功。
但是纪泽皓笑了起来。
少年头发柔顺,火星在两人之间明灭。
笑意渐收,他撞进一双温柔而炙热的眸子。
纪泽皓上身前倾,闭上了眼睛。
深蓝色的天幕下,星星闪耀,田野上是麦田的香气。
他们交换了一个薄荷中带着尼古丁味道的吻。
柔软而温暖。
尽管周围刮过初冬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