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她说着泪水就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流出来。
交吻的温热还残留在她的嘴边,而当滚烫的泪珠划过去,却是一片的冰凉。
太阳像是被人剪断了绳子,一下从天边落的彻底。
被敛走日光的房间前所未有的黑暗,林惜的视线里只有顾念因一个人。
她的瞳子里交织布满了裂痕,每一片视线都落在顾念因的脸上。
她看她看得认真,手指摩挲过她的脸,就像是在捧着一株瑰宝,无从安置,却又舍不得放下。
顾念因的爱珍贵如宝石。
林惜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了这一天,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有顾念因的身影。
如果说汪婷秀忙前忙后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职责。
那顾念因则完全是为了“林惜”。
在这个人口数量已经膨胀到七十多亿的二十一世纪,世界到处挤满了人。
可林惜走到现在,越过成年的关卡,却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旅途,刑秀的新碑就立在离着不远的公募处,黑白照片冰冷的写着她不再同她一路的现实。
冷风卷过窗外沉黑的世界,打的老旧的窗户无力抵挡。
林惜的背后扑着一片瑟瑟,让她更加想要获得那么一丝温暖。
她等不到春天了。
她做不到继续跟顾念因保持似有若无的关系,她更害怕她离开自己。
她是唯一爱着她的人。
她是她唯一爱着的人。
林惜也不知道她对顾念因是爱更多一些,还是救命稻草的意义更多一些。
她真的太孤单了。
她需要有人爱她。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需要。
“那我搬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顾念因轻声问道,合着废墟坍圮下的碎石掉落在林惜的世界的声音。
林惜目光摇摇,诧异的看着顾念因,又不敢看她。
她明白顾念因是同意了她刚才的话,却又不敢再深想她的这个决定会让她家那边怎样反应。
顾念因来陪她,林得缘会不会坐立难安?
他会不会意识到她跟顾念因超越友情的感情后,为自己当初抛妻弃女的选择后悔痛哭?
林惜,你在想什么啊……
反问如从山顶滚落的巨石,辗着林惜的思绪压了过去。
顾念因的手抚在她的眼侧,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颗滚圆的泪珠从她眼眶落了下来。
为她的卑劣。
为她的万劫不复。
她要顾念因等,又将她们的约定提前。
她跟她刚在一起的下一秒,就想起了报复林得缘的事情。
你不是想要跟顾念因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想这些多余的事情?
为什么做不到纯粹干净的爱一个人。
“不要哭。”
林惜这么想着,顾念因便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倾身过去的唇吻过了掉下她的眼泪。
那温柔的唇瓣贴靠过来,是熟悉的小苍兰的味道。
林惜将自己挤进顾念因的怀里,如飘萍浮游的抱住了她。
她想她是会下地狱的。
而顾念因跟刑秀一定会上天堂。
她们这么好。
偏偏遇到她。
“当当当。”
浓郁隐蔽的自我厌弃从林惜心口攀生蔓延开来,藤蔓在生长,敲门声兀的传来。
这声音来自于现实,从林惜家门口传来。
顾念因闻声就要起身。
却接着被林惜握住了手腕。
少女骄傲的眼神里写着脆弱不堪,而顾念因清冷的目光温柔到了骨子。
她重新蹲下来,轻声对林惜讲道:“我给你点了外送,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吃点东西再睡觉好不好?”
有了答案解释,林惜这才愿意点点头,松开了紧握着顾念因的手。
而后在顾念因走后,她又把自己缩了起来,小小的据在床的一角。
小到妄想不被命运注意。
可命运怎么就放过她?
.
玄关的灯忽闪亮起,老旧的门框上折出几下被撬开的痕迹,不仔细看倒也融入了岁月的痕迹。
顾念因拢了下身上的衣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开门,顺势让开要叫人进来的动作却是停住了。
男人高瘦的影子落在门框上,被拒之门外。
来送餐的人不是家里的佣人,而是林得缘。
顾念因垂了下眼,接着就注意到这人手里拎着是她吩咐家里佣人做好的东西。
冬日里,他甚至都没有在外面找一层保温袋,不用打开看也知道,这里面的食物怕是要凉了。
林得缘没想到顾念因回来开门,神色里有些尴尬:“那什么,我,我来看看她。”
这人连“林惜”的名字都不愿意喊,用着更广泛陌生的“她”。
所以就算是知道了林得缘来的目的,顾念因也没有闪身让路:“抱歉,我不觉得叔叔现在进去能给阿惜带来正面的情绪反馈。”
这么说着,顾念因就接过林得缘手里的食桶。
她没有请他进门,所以一些话也就在这里说清楚了:“关于阿姨去世前的一些资产问题,日后会有律师跟你去谈。”
昨天跟陶医生通电话,顾念因还知道了些林惜不清楚的事情。
她是能明白刑秀的意思的,所以也替她,更替林惜做好这些。
而不出她所料的,林得缘听到刑秀死讯后,第一反应是想赖账。
他跟刑秀约定好的那提前支付50%被分了三期,分别在这月初、这月中付了第一、二期。
这些事情并非口述,而是都有协议合同签署。
林得缘原本是想欺负林惜什么都不懂,昧下最后的钱,甚至把之前的钱拿回来。
可现在顾念因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林得缘计划落空,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男人狭长的眼往屋子里看了看,接着又问道:“看这个情况,你今晚还是不回家了,对吗?”
“我会很久不回家,叔叔做好应对就是。”顾念因淡淡。
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顾念因都不像是拜托林得缘,而是给他通知。
听到这话,林得缘条件反射的喊了顾念因一声:“念念。”
说真的,他帮顾念因做这些灯下黑的事情真的很吃力,也心虚的很:“你妈妈最近疲于应对你爸爸那边的事情不经常看监控,但凡是谎言迟早会露馅的。”
这话里带着点威胁,顾念因却不吃林得缘这一套。
她平静而恭顺,礼貌而矜贵,浅笑着对林得缘道:“那就麻烦叔叔千万把这份谎言维持好。”
玄关的灯幽昧的打在少女的头上,在她浓密的眼睫下落下一片阴影,契合着她的瞳子,漆黑而深邃,笑意透过来,叫人不寒而栗。
顾念因跟林得缘从来都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林得缘是被她拖在水里的人质,她握着他的软肋,他只有顺从的份。
而这都是顾念因从佘宁那里学来的。
佘宁用这样的手法控制林得缘监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被她以同样的方法反将一军。
两只老狐狸生下的崽子。
当然也是狐狸啊。
林得缘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佘宁利用的那个,被顾念因捏七寸捏的准。
他冒夜来这一趟什么都没做成,悻悻离开了。
站在门口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远去,顾念因这才从玄关离开了。
她提着食桶走到厨房,不出意外,里面的食物已经凉了,粘稠的粥散着不冷不热的温度,怎么看都不够有食欲。
顾念因看着食桶里勉强冒出微弱的热气,低垂的瞳子明显装着不悦。
可事情分轻重缓急,她吞下了这份不悦,转身研究着厨房陈列,打算给林惜热一热。
收拾桌子这种事情还能在整理自己书桌的时候做过,可温粥这种事情顾念因根本就没做过。
她勉强寻着记忆翻出了林惜新买的砂锅,先把粥倒进去,然后再打开燃气阀、燃气灶的旋钮,开火煨粥。
没有生活经验的顾小姐上来就把火开到了最大,火舌舐过崭新的锅底,在它周围裹满了红色。
不消片刻,那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的粥就快速沸腾起来,浓稠的粥闷鼓起泡泡,接着又一个个崩开。
顾念因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拿着木勺就想要搅和散热。
可沸腾的热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新手,粥内积攒起的热气在木勺搅拌的瞬间破了开了,热气附着在黏腻的米粒上,飞的溅起。
“嘶。”
“咔哒!”
两声不同音质的声音在厨房响起,微弱的,只比沸腾的声音大一点。
可在这安静的傍晚,安静的房间里,却是分外很明显。
林惜蜷在床上,疲惫趁虚而入,叫她半梦半醒的。
她感觉自己似乎快要睡着了,可刚要沉如梦中的神绪却在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清醒了起来。
她摇摇欲坠,又前所未有的反应迅速。
寂静里她好像听到了顾念因的抽吸声,所以都没来得及穿鞋,就朝厨房跑了过去。
“怎么了?”林惜跨过厨房的门槛,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顾念因没想到林惜会听到这声音,正围着炉子手忙脚乱中,没留意自己被热气烫红的手背暴露在林惜视线中。
林惜瞧着那么红色,眉头紧皱。
她动作比顾念因利落,看到沸腾的砂锅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就将火打小:“砂锅不能用大火,小火煨着就可以。”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人的精神一下变得好了起来。
她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顾念因,对她叮嘱:“下次不会做就喊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琢磨,知道了吗?”
“嗯。”顾念因点点头。
明黄的灯光打在林惜的脸上,她看着少女一秒直立起的背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我需要你,阿惜。”
老房子的厨房几乎都在一个阳台大小的地方,两个人站着就已经拥挤了开来。
顾念因的声音没有过渡的径直擦过林惜耳边,温吞的热气在冬日里分外明显。
世界巨动。
林惜一直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她对顾念因说的才对。
她才是需要别人的那个人啊……
“为什么?”林惜喃喃,明明她的个子比顾念因要高出一点,她的目光却动摇进了土壤。
“因为你是林惜。”
“是我没有办法被人代替的爱人。”
顾念因看着林惜,四目相对的将她最浓郁的爱意直接灌输进林惜的瞳子。
林惜不说,顾念因从不提及。
可她知道她贫瘠缺爱的身体,知道她所有晦涩难言的卑劣。
林惜要她的爱。
她也要她是林惜唯一的依靠。
而她比林惜还要卑劣。
她要她以后哪怕想离开,她都无法离开自己。
她们是一样的人。
从来都是。
“顾念因。”
在砂锅浓密的滚粥声中,顾念因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她转头看去,林惜就已经凑了过来。
少女纤细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孤独的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