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入十一月, 平海便满是秋叶黄,枫叶落了学校一地,梅拾拎着扫帚回教室, 看着叶小妍和朱祁打闹。
“这样?”朱祁耍着扫帚,“你说那些演员和武打明星怎么耍起来就这么简单,我、我不行呢?呀呵!哎呀!”
朱祁的扫帚一歪, 直接照着自己的脑门来了一下。
梅拾哈哈一笑,反手一接扫帚棍子,挽了个干干净净的剑花,“这样?”
“我去!”朱祁捂着额头大叫, “太帅了吧!”
梅拾又耍了几下, 引得路过的学生都在看她,“小时候喜欢季妤婕演的女侠,这套标准动作, 我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知道嘛。”叶小妍说,“上初中学校搞校庆, 人梅老板还cos人家耍了套剑舞呢。”
梅拾:“……”
朱祁:“你怎么知道?”
叶小妍:“梅老师的事还有我不知道的?”
梅拾笑:“那什么,中二时期的黑历史就别提了吧。”
三个人走上台阶,一前一后进教室,梅拾去放扫帚,路过姜宜的位置,不由瞥了一眼。
姜宜已经一周没来学校了,老牧说是请了病假, 只说了请病假, 没有说具体原因。
算了, 关她什么事?梅拾回到位置上,翻开课本开始看书。
“梅老板。”
梅拾回神:“什么事?”
“我想问你一道题, 但是你已经看着这页纸五分钟了,你在想什么?”
梅拾眨眼:“……没什么,哪道题?”
“这……”
又过了两天,学校里依旧没有姜宜的消息。
陈晓芳最近开始痴迷手机,不论干什么都拿着手机打字聊语音。
梅拾摘下围裙:“妈,吃饭了。”
“我不饿!”陈晓芳窝在沙发里,“你自己吃吧。”
梅拾点头:“行,玩手机玩饱了,是吧?”
陈晓芳:“……”
梅拾吃过饭,回到房间继续写卷子,今天年级组发了两套卷子,是期中的靠前模拟卷,涉及了这次期中考试的大部分范围,学校老师都强调着重要性,让好好练习,以免半个月后期中发挥失常,最后一次走班还要被分走。
梅拾捏着笔,笔头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手机震动,她随意瞥了眼。
「梅拾,我在你家楼下,能出来聊聊吗?」
梅拾捞起卷匝门,被微凉夜风一吹,打了个喷嚏,“你怎么来了?”
顾末:“打扰你了。”
梅拾拢紧衣服,示意边走边说。
顾末迟疑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梅拾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你跟我还来假客气这套?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
“是姜宜的事。”顾末道。
脚步顿住,片刻后,梅拾才继续朝前走:“她不是生病了吗?”
顾末:“……不是生病,是,事情很复杂,梅拾,我想、想亲你去看看她,行吗?”
梅拾:“你……让我去看她?”
顾末捏着拳头,笑容勉强无力:“嗯,她不见任何人,我猜……不知道你能不能劝住她两句。”
“发生什么事了?”梅拾问。
顾末轻轻摇头:“别问,梅拾,千万别问。”
“……”
-
顾末走后,梅拾在桥头站了很久。
晚上城里有很多飙车族,骑着摩托风驰电骋,路过梅家的水果摊时,还会一个接一个的起哄。
梅拾眯眼看着那群人,一辆车突然刹停在面前。
宋媚揭开头盔挡风,“唷。”
“唷。”梅拾失笑。
宋媚歪头示意:“去遛一圈?”
梅拾一笑:“车借我一下。”
宋媚深深看了眼梅拾,翻身下车,摘下头盔递给梅拾,“又要去见你的大小姐?”
“怎么你们都在哪里听到的八卦?”梅拾无奈一笑,扣上头盔,一拧车钥匙就要离开时,宋媚抻长一只腿,踩在了车后座上。
宋媚:“那个什么医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梅拾:“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
“能选上吗?”宋媚问,“我也不懂这些,但我看消息,是说公开选择最适配的病患进行手术,公平公开。”
梅拾:“那么多人争一个机会,别考全校第一难多了。”
宋媚目光复杂的看着梅拾:“我能为你做什么?”
“谢谢你借我车。”梅拾笑道,轰响油门扬长而去。
梅拾一路驰车向姜家,她只能暗骂自己犯贱,不用人勾手,反复吃亏,也还是会见者见着陷阱往下踩。
姜家气氛沉闷,姜震宇和季妤婕要离婚的事被姜宜后,季妤婕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当晚就搬出了姜家。
姜宜从第二天开始发烧,烧了一个星期,一直低烧难退,季妤婕两天回来看她一次,像个殷勤的客人。
“……”
又过了两天,姜震宇看不下去,带姜宜出去吃饭。
“你回平阳这么久,爸爸还没带你出来吃过饭,”餐厅里,姜震宇扮演着慈父的角色,不停给姜宜夹菜,“吃吧,吃完了,爸爸还有事情告诉你。”
姜宜打起精神,轻轻嗯了声。
一周多过去,认为再悲痛情绪也该好些了,姜震宇见姜宜小口小口的吃饭,“多吃点,太瘦了。”
姜宜没说话,筷子拨弄饭碗边缘,直觉告诉她,姜震宇今天晚上有事要告诉她。
可能是和季妤婕离婚不容商量,也可能是离婚后她跟谁的问题。姜宜吃得很慢,慢到不愿意结束晚饭,不愿意听姜震宇提起。
两件事,她都不想听。
但饭总有吃完的时候,姜宜刚吃到一半,姜震宇手边的手机就不停在振动,但他今天似乎有耐心,所有消息电话统统拒接。
胃撑得生疼,姜宜终于忍受不住,放下筷子。
姜震宇招来服务员结帐,两人走出餐厅,餐厅外的排队区有儿童游乐园,气囊冲的滑梯和大马,有一个小孩在上面摇来摇去的玩,一不小心头朝下摔在了软垫上。
姜震宇见状一笑,姜宜宜跟着牵动嘴角。
坐在长椅的女人看到两人,扶着肚子起身:“震宇。”
姜宜嘴角的笑容还未扩大,就僵在了嘴角。
姜震宇赶紧搀扶过女人:“一一,这是你傅阿姨。”
耳边的说话声像盘旋不绝的钟声,一下一下,重击着姜宜的大脑,晕眩恶心,所有情绪在胃里翻搅。
傅情看着姜宜,表情有些忐忑,被姜震宇用力握着手,才努力张嘴和姜宜打招呼:“一一,我经常听你爸爸说起你,你……”
胃里翻腾不休,姜宜终于忍不住,扶着墙角吐了出来。
“一一!”
……
不在家?梅拾将车停在繁枝茂叶的树后,她已等了有一会,给姜宜发了消息打了电话。
不见回讯,消息石沉大海。
这不应该,梅拾捏着手机,正想着要不要朝顾末说一下,两道有力的车灯刺破了黑夜。
梅拾避到树后,定定看着驰进的车辆,伴随目的地靠近,车的速度也慢慢降下来。
姜宜在里面,她脸色似乎不好,苍白无血色,从降下的车窗处,失神看着夜空。
梅拾心跳一顿。
“你好好休息,把医生开的药吃了。”姜震宇朝姜宜说,转身替她带上房门。
室内一黑,姜宜翻身侧躺,手捉紧床单,蓦地,她将床单一掀,绞住自己,不停用力的绞紧,将自己埋在里面,像一只打结的蛇、一只蝉作茧自缚……摒弃氧气和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单被人一把用力扯开,姜宜像只濒死的鱼,突然得了氧气,用力的挺腰,张口呼吸。
一个模糊的影子倒映在眼底,床头灯光倾斜,光照缕缕落在脸上,意识迷糊里,姜宜听见断断续续的怒骂。
“你疯了?你想憋死自己?”
梅拾骂骂咧咧,夜风乍起,吹拂阳台上的窗帘,姜宜回神,哑着嗓子说:“你怎么来了?”
梅拾将拿在手里的鞋就地一扔,没好气道:“来救你性命。”
姜宜闷响:“什么救我……哪能这么巧,顾末叫你来得吧。”
梅拾到起居室倒了一杯水,“你还挺了解她。”
姜宜的双眼还戴着窒息后的水润和迷离,“因为顾末给我发了消息。”
梅拾一嗤,扶起姜宜喂她水喝,“哦。”
“不过我没回。”姜宜说。
谁你这个了?梅拾扯了扯嘴角,将手杯边缘抵在那苍白唇上,“喝,少说点话。”
姜宜喝了水:“也没回你的消息。”
她惯常会惹人生气,梅拾气笑了,“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姜宜长叹出气,手臂环住梅拾的腰,将脸埋进她腹间,“不许走,我得报警,抓小偷。”
梅拾拿捏不住她是不是在撒娇,但确实没再挪动半步,她们就着这个姿势保持良久。
直到姜宜呼吸渐渐变重,衣服下探进来一只手。
梅拾按住那只意图作祟的手,“姜小姐,我来是确认你活着,没有别的意思。”
“活着,但随时可以死。”姜宜发出闷闷的笑意,“就像刚才那样。”
梅拾:“威胁我。”
姜宜嗯了声。
该怎么说她?这种人,就仗着……仗着自己拿她没办法,所以作弄起自己也这么轻而易举吗?
“那你去死吧。”怒意上头,梅拾忍不住口吐恶意。
姜宜从她怀里抬脸,瓷白的脸上,一双唇红得像朱色:“真的吗?”
梅拾说不出第二遍,怕真背上这疯子的人命。
“疯子。”她说。
姜宜舔唇,予她承诺:“你给我,我就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