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凤鸠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顾修雪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不由得抓紧了身旁赫连煜的手臂。
赫连煜垂着眸子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轻轻握住。
“那些人在兰心大婚之日，趁着合欢宗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备的时候，屠灭了合欢宗满门。”
“他们高高在上，向来看不上合欢宗这样的门派，可偏偏合欢宗宗主在一处秘境中获得的功法，又遭到了那些人的觊觎。”
“兰心成了唯一的幸存之人，那些人没有将她一个女子放在心上，所以最后也全都死在了她和任九枝的手中。”
凤鸠说着苦笑了一下，又倒了几杯茶，给两人面前一人推了一杯。
对上顾修雪那复杂的眼神，他看出了他心底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夜君溟喜欢的那女子，是我师姐……我也死在了他们攻山的那日。”
“兰心的事情，是她告诉我的。”
“她被那些人丢在乱葬岗，又被路过的任九枝给救了。”
“曾经灭我师门的，后来屠合欢宗的，都是那时的第一仙门，他们两个共同的敌人，最后被他们血洗，又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可他们也落了一个身死的结局，无人为他们收尸，他们不想和那些人死在一起，撑着最后一口气去了乱葬岗，死在了那里。”
“然后，就到了冥界。”
“杀了那么多人，本应该遭受天罚，但是被夜君溟给挡了，将他们留在了冥渊。”
凤鸠说着停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夜君溟对兰心有愧，也不愿意让她知道。”
“既然他都能够留下兰心姐姐，那当初兰心姐姐的娘亲死了之后，神魂应该也会到冥界，又为何……”
顾修雪话说了一半，忽然之间哽住。
那时冥界本就内乱，夜君溟本就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所以不敢靠近他们，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候无法分身去救他们。
若是兰心的娘亲真的死了，神魂进了冥界，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
凤鸠瞧着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是猜到了，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神魂俱灭，即便是身为冥王，夜君溟也没能够留下她一缕残魂。”
顾修雪哑然，心中闷得很，手旁的瓜子被他扫落了一地，微微偏过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鸠轻声道：“兰心其实过的很不好……她死的那年，也才二十。”
“背负一身血债。”
“她心心念念的那些人，早已经轮回转世。”
“最大的执念就是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顾修雪，她将对那个孩子所有的爱和情感全部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如果你真的要离开，那请你和她好好说。”
凤鸠忽然转了话题，看着顾修雪，语气认真的开口：
“我看的出来她有多在乎你，也知道你并非薄情之人，所以，离开可以，但别让她太难过。”
顾修雪沉默了许久，才听到自己用那沙哑的嗓音应了一声“好。”
凤鸠得到了他的回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体往后一靠，悠悠叹道：
“我对兰心的了解，全都是她从口中和别人口中听到的。”
“或许多少是有些隐瞒、偏差……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她笑起来的时候和师姐很像。”
“可惜啊……等你离开之后，她大概又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这一次顾修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顾修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眼眸微垂，一股莫名的酸涩在胸腔当中弥漫开来。
他早就发现了，兰心对他的好，更像是在他身上弥补些什么。
却不曾想原来是这样。
难怪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可还是将他当成小孩来照顾。
原来是为了弥补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难怪看着他一天天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她会那么高兴，甚至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吃的换新衣服。
是因为没办法看着那个孩子长大，所以将这一切都弥补在了他身上。
确实，如凤鸠所说，有些可惜了。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活着，有兰心这样的娘亲，应该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
不说名扬天下，但至少会健健康康长大，平安顺遂一生。
兰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惜的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顾修雪收敛了思绪，他站起了身，如今的他已经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了。
但好在之前兰心就已经看出来他每日都会长大一些，便给他做了不少合身的衣服。
他平静的看着凤鸠，淡淡开口道：“我原本也是想要让你帮忙多卖些东西，然后将钱留给她。”
“不过你都那么说了，我也不想被那个仙尊发现，所以不会在这里留太久，那些东西也就算了。”
“但在离开之前，我会和她好好说清楚，也会尽力让她不太难过。”
凤鸠看着他眼眸弯弯，眼底都盛满了笑意。
“好。”
“小煜儿，我们走吧。”
顾修雪转头看向从始至终，始终沉默着的赫连煜。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刚出了房间门，就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夜君溟。
顾修雪抬头望着夜君溟愣了一下，赫连煜先反应了过来，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淡然，
“冥王，好久不见。”
“嗯。”
夜君溟颔首，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顾修雪的身上。
顾修雪看了看夜君溟，又看了看刚走到他们身边的凤鸠。
凤鸠语气和神态倒是都要比他们恭敬些，
“冥王大人。”
“辛苦了。”
夜君溟道：“你先去忙吧。”
“是。”
凤鸠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顾修雪这才问道：“刚才我们之间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夜君溟点头：“是。”
顾修雪忽然轻声笑道：“那你是想要为了兰心姐姐留下我们吗？还是想要送我们走？”
夜君溟：“……你只是失忆了。”
顾修雪挑眉：“所以？”
夜君溟：“兰心那丫头没你大，别一口一个姐姐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孩了。”
顾修雪：“……”
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有那么老了吗？
“我乐意，我就叫她姐姐又怎么了？她也乐意让我这么叫。”
顾修雪双手环抱，轻哼一声，
“不像某些人，表面风风光光的当冥王，背地里面连女儿都嫌弃。”
夜君溟：“……”
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不太确定，他再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