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在哪？”
他足足用了半分钟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苏航的卧室。
昨天晚上，苏航说他的床比较舒服，执意把卧室让给向远住，自己睡在了客房。
向远正因为睡了个好觉而开心，结果刚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就收到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他睡过头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伦敦时间中午11点46分。
虽然昨天他冲完澡睡下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但第一次上门就在别人家里睡到这个时间，也确实离谱。
昨晚就不该答应来苏航家住，向远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至于第二个坏消息，则是他看到了5个来自庄菲的未接来电。
其实向远昨晚一落地英国，就联络庄菲报了平安，还主动坦白他今晚会在苏航家借住。
当时庄菲回了他一连串的省略号……幸好没打电话骂他。
而现在这些未接来电，证明又有其他事情发生——十之八九是坏事。
向远清了清嗓子，赶紧给庄菲回电：“喂，菲姐。”
“向老板，现在英国几点了……您不会才起床吧？”庄菲阴阳怪气地开口，“看来昨晚、睡得、挺好？”
向远早料到会被庄菲挤兑一番，赶紧装可怜：“菲姐，我这一趟飞了20多个小时，腰都快累断了……你就别怪我了，行吗？”
庄菲长叹一声：“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向远其实能理解庄菲的无奈，毕竟当初是他说自己和苏航没可能，现在也是他因为联络不到苏航，就急得直接飞到英国。
向远走之前还和庄菲保证，等确认苏航人没事后，他就立刻回国。结果一转头，他又住进了苏航家里……
事已至此，向远只得干笑几声：“咳咳，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他也没料到，苏航不回消息，只是因为手机坏了……
不过庄菲毕竟是资深经纪人，见过大风大浪，对向远反反复复的感情状态也早就习惯了。
“说正事吧，你昨天又上热搜了，”她顿了顿，“——还是个黑热搜。”
向远摸不着头脑：“啊？我最近也没干啥坏事吧？”
他打开庄菲发给他的截图，上面是向远全副武装坐在飞机上的照片，文案上带着“向远耍大牌”的话题。
向远这才看明白，原来飞机上那个金链大哥把他的照片发到了网上，还在评论区里含沙射地说向远耍大牌，不理人，甚至动手抢手机……
“他说谎！”向远愤愤不平，“明明是他突然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偷拍我！我只是用手挡了镜头，没抢他手机。”
庄菲安慰他：“我知道，这种人就是故意挑事的。公司已经联系公关处理，粉丝也在帮你反黑。”
向远点开相关话题，果然有粉丝在里面澄清，说向远此次是私人行程，没义务合影——并且对方明显不是向远的粉丝。
还有疑似空姐的人发帖，说是那个男人挑衅在先，向远都没有理他，更别说抢手机。就连路人网友们也纷纷谴责男人未经本人同意就拍照的行为。
向远看了一圈，轻松地说：“看上去问题不大啊。”
他出道这几年，被全网黑的时刻多了去了，这点小事，不痛不痒。
庄菲却没他那么乐观：“确实不是大事，可是这热搜一上，你的私人行程，再也不‘私人’了。”
换句话说，通过那个男人的爆料，向远此刻在英国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而且有不少狂热粉丝开始扒向远具体在哪座城市、去干什么，甚至想要求偶遇。
“所以你出门小心点，别被人拍到了，”庄菲叮嘱道，“尤其是和苏航在一起的时候。”
向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把庄菲交代的事放在心上。
他觉得苏航家所在地是小城市，周围也没有著名景点，就算他在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识他。
庄菲似乎感受到了向远的态度，提高声音说道：“向远，你别不当回事。要是不小心被人拍到你俩的亲密照……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我我——怎么可能啊！”向远面红耳赤地反驳，“我又没和他在一起！”
庄菲：“哦。”
*
向远洗漱完毕后来到门口，刚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就和等在走廊的苏航撞了个正着。
苏航穿着家居服，冲向远一笑：“向老师，早啊。”
哪里早了，向远心虚地揉揉鼻尖，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
“你在找我妈妈吗？她去学校了。”
向远暗自松了口气。昨天苏航提起过，他家所在的小城有一所著名大学，他父母都在大学工作。他父亲当前在德国交流访问，只有母亲在家。
“好啦，向老师，”苏航微笑着把向远从房间里拽出来，“你不用紧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吧。你先随意逛逛，我去准备午饭。”
知道苏航妈妈不在家里后，向远整个人都自在许多，背着手在屋子里闲逛。
和苏航B市的房子那种黑白灰现代风装修截然不同，这间屋子到处是碎花墙纸、色彩鲜艳的印花桌布、编织地毯……充满着温馨的田园气息。
在客厅一侧的墙上挂满了木制相框，上面都是苏航一家人的合照片。
向远好奇地一张张看过去：小时候的苏航在院子里奔跑、高中生苏航捧着篮球奖杯、一家三口在海滩度假、父母去参加苏航的毕业典礼……
虽然向远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苏航的养父母，但也不难看出，苏航的家庭十分幸福。
向远有些羡慕，又有些后悔——后悔在他妈妈身体尚且健康时，没多拍些照片，以至于现在家里连一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
“向老师，吃饭啦。”
苏航的呼喊声让向远回过神来，他来到餐桌前，看到苏航端上来两份牛排，一碗蔬菜沙拉，和一份鲜嫩的烤芦笋。
“家里没剩什么食材，先随便吃点，”苏航把刀叉递给向远，“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带你去吃好吃的~”
向远乖乖点头，一边用餐，一边和苏航闲聊。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上次的争吵，而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向远近期的工作，苏航家里的装修风格，橱柜里的古董餐具，院子的打理……
向远看着苏航塞得鼓鼓的脸颊，不禁幻想，如果两人一起生活，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日常。
他自欺欺人地沉溺于这融洽的气氛，不提过去，不想未来。只期盼这梦境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
午餐后，苏航带着向远走出家门。
两人没有开车，而是沿着河边，一路闲逛着朝市中心走去。
路过一个足球场时，苏航指着那边对向远说：“我小时候，经常在那个球场踢球。”
“你踢得好吗？”
“战无不胜。”
向远笑他：“吹牛。”
苏航没有反驳，而是和向远一块笑起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形成了明亮又柔软的虚线，让向远心跳漏了一拍。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动，向远快走几步，张开双臂，感受着这难得的自由。
之前在国内时，向远的生活处处受限。粉丝不仅会接机、送机，甚至在公司楼下蹲守，只为了能和他近距离接触。
他去哪里都要带着帽子口罩——有时还有墨镜，像这样大摇大摆出门逛街，更是想也不要想。
现在向远身处异国他乡，没人认识他，他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要飞起来一样……
“向老师，你等等我呀——”
*
“Hello！”
向远正拿着手机拍街边的雕塑，身旁突然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外国男人。
向远没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下意识回了一句：“Hi.”
“You're very cute~Are you a college student here?Could you tell me your Instagram?”
对方语速极快，导致向远这个英语学渣根本没听懂，只能迷茫地眨着眼睛，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I，I……”
幸好苏航及时赶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把刚刚排队买到的炸鱼薯条递到向远手中，对着那个外国人语气生硬地说：“Hey man，I’m his boyfriend.”
那人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苏航回头盯着向远，酸溜溜地说：“向老师，怎么我才离开几分钟，就有人想把你拐跑啊？”
“啊？”向远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个外国人是在和他搭讪。
向远还是第一次在路边被男人搭讪，暗自感慨：不愧是英国！
苏航还在控诉：“而且你还对着他笑！”
向远赶忙解释：“我没有！我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能干笑了……”
苏航依旧垂着眼睛噘着嘴，满脸写着“哄我”。
向远把人拉到街边的角落，见没人注意，叉起一根薯条递到苏航的唇边：“别生气了，喏，喂你。”
苏航低头吃掉薯条，嘴角顿时上扬起来——总算是哄好了。
两人吃完零食，又沿路逛了几家商店，最后去超市采购食材。
向远推着购物车跟在苏航身后，看着对方熟练地从货架上拿取蔬菜水果，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在D市的那个夏天。
等他们拎着大包小裹回到苏航家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Michelle也刚刚到家不久，正忙着冲泡向远送的红茶，对茶叶的香气赞不决口。
苏航提着袋子走进厨房，开始自觉地准备晚饭。
向远刚想过去帮忙，就听到Michelle在身后叫他。她声音温柔，总让向远想起他的妈妈。
“小远，晚饭让苏航去做，我们来聊聊天吧。”
苏航见向远有些迟疑，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你去陪我妈喝茶吧。”
“毕竟向老师在做饭方面……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哼！”向远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厨房。
苏航盯着向远的背影，笑意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