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安不明所以：“啊？我没有说过我要违约啊。”
宁屹洵夹掉手中的烟，把脸转过窗边。手握紧拳抵在唇边，脸有些红，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你不是说要搬走吗？”
红灯倒计时结束，宁屹洵再次握上方向盘，脚踩油门。
“嗯，我不太想住酒店里了。所以想看看短租的房子，我已经联系找房中介了，今天就去看。”孟祈安揉了揉刚穿完针不太舒服的左耳，给他解释道。
“哦。”发觉自己刚刚反应太大，宁屹洵故作轻松道：“胆子大了不少嘛。不过今天就半天的时间，应该定不下来吧？房子还是要多看看对比。”
孟祈安靠着椅背，仰起头释然一笑：“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啊，很多事情就算不敢做，也得尝试吧。没关系，我是短租，没太大要求。”
孟祈安还是挺自豪他自我的变化，虽然他现在依旧社恐，但在和人交流上还是长进不少。特别是在工作领域，只要谈及工作相关，他能站在投影大屏前面接受众人的目光连续讲半个钟都不带停的。
虽然在其他领域就逊色许多，但总归是比以前好。他从前太过依赖宁屹洵，宁屹洵也知道他社恐，因此凡是要和陌生人交流的事情，他都会在孟祈安前面提前替他处理好。
听他这么说，宁屹洵心头有股难言的滋味。
因为他从话中提取出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个是孟祈安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再找其他人；第二个是，他如今或许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因为他有独自面对和处理大事的能力，不再是那个能轻易被他拐走的天真少年了。
宁屹洵觉得自己应该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明明被狠心前任毫无征兆地甩了，但他现在居然还会冒出一丝想要复合的念头，他应该抽空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
现在想起来，宁屹洵第一次见到孟祈安就对他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他的社恐程度让宁屹洵十分不能理解。
南都大学门口有家地道的牛肉面馆，不论什么时候去都是人员满座。
那天宁屹洵凑巧跟孟祈安拼了桌，点单时也排在他后边。他明明听到孟祈安和收银员说了面要不放葱不要香菜不要辣椒，结果后来端上来的面却是放了葱和香菜的。
宁屹洵看着坐在对面的孟祈安夹筷子的手在空中定了一瞬，最后开始沉默地挑碗里四散的葱和香菜。
宁屹洵一向热心，看他吃了亏还不肯说，他边搅面边朝厨房里头高声喊道：“老板！我朋友刚刚说的不放葱花香菜不要辣椒啊，你们怎么还放了！给他重新做一份吧！”
话音刚落，店内的所有顾客都抬起头朝他们座位的方向望去，孟祈安的位置聚焦了店内所有人的视线。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宁屹洵，天真无措的脸因窘迫而涨红，火烧至耳根。他抬手扶额，试图挡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将其他人的疑惑的注视拒之门外。
“不好意思！是我们厨房的失误！是哪份做错了？”服务员听到声音，忙带着歉意跑来。
“喏，他那份。”宁屹洵指了指孟祈安头顶的发旋。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给您重做！”服务员端起孟祈安面前的那碗面，再次跟他道歉。
“谢谢……麻烦了。”孟祈安脸几乎熟透，不好意思地朝服务员点头。
“明明是他们弄错了，你不用将就吃的。”宁屹洵说。
“其实我挑出来也能吃的……”孟祈安抬起头，朝宁屹洵抿嘴一笑，亮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不过还是谢谢你……我请你喝瓶水吧。”
“不用了。”宁屹洵热心惯了，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当孟祈安把冰水塞到他手里时，他还是收下了。因为看着孟祈安真诚得涨红的脸，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直到后来他们在一起，宁屹洵身边的人还时常感叹，孟祈安真的很爱他，还叮嘱他这个从小什么都不缺的富家少爷别像以前一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是他不够珍惜他。
或许这也是他至今都不肯放下的原因之一。
其实宁屹洵这五年来，时常会梦到以前的事。特别是在他住院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梦，脑海里像播放电视连续集似的，循环往复。仿佛只有通过梦境，他才能不断回溯，再次看到，触碰到他。
但当宁屹洵再次见到孟祈安后，他就没有再梦到以前了。
“如果今天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你只能过段时间再考虑搬走的事了。”宁屹洵说道。
孟祈安对房子的要求并不高，他住过满是油烟的隔间、堆满各种东西的拥挤杂物间、十五平的水泥毛坯房……所以只要房子干净整洁，有厨房和床，他就已经满足了。
“没关系，如果今天找不到合适的，我可以周末再接着找。”
“没时间了。”
“啊？”
“明天晚上就要飞西岭，暂定时期半个月，你哪来的周末？”宁屹洵将车稳稳倒进停车位，抬手转动车钥匙熄火，看向狐疑盯着他的孟祈安。
“看什么？我好看吗？”宁屹洵挑眉，手拉开车门透风，再次叼起刚刚那支烟被他咬了几口的烟，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孟祈安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逗笑，他眯起眼，不真心地鼓掌给他回应，听起来很像嘲讽：“是呢，哥哥真帅。”
怎么还是一副臭屁小孩的样子，依旧爱顶着这张脸装逼。
宁听到这个称呼，宁屹洵眼皮跳了跳，心跳节奏猛地漏了一拍，他握紧了手中冰凉的打火机，强装镇定。
呵，还学会调戏人了。
因为比孟祈安大一年，他从前喜欢哄孟祈安叫他哥哥。但他死活都不肯，现在倒好，张嘴就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这么叫别人。
“不是不同意我去西岭采风吗，怎么又变卦了？”孟祈安又问。
“我是为了作品质量。”宁屹洵轻笑：“我和他们整个摄影组一起去拍素材，因为怕后面边拍摄剧情再加上取纯景太耗时了，赶着做不好。”
宁屹洵说完，按开手中的zippo打火机，“叮”地一声，火苗蹿地跃起。
“宁老师，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我。”孟祈安双手合十，朝宁屹洵可怜眨眨眼：”我现在还是病号，不想吸二手烟。”
“哦，那好吧。”宁屹洵考虑到确实有理，听话地收回烟和打火机。
……
孟祈安今天只穿了件白色的厚羊绒针织衫当外套。明明早晨离开酒店时风还不大，气温也不算低。但当他被突袭的狂风吹起的沙尘迷到眼看不清路时，他才懊悔自己真的错了，应该多带个围巾和帽子的。
他定在原地，捂着眼遮挡沙尘，想等风停了再走。但人高腿长的宁屹洵并未发觉孟祈安停下了步伐。
他本来就走在孟祈安前边，结果走了一大段路才发现后面跟着的人不见了，他才又返回原路捡人。
孟祈安站在冷风中，忽然想起自己那天把自己大衣给了“乞丐”宁屹洵，他都还没把那件大衣给他还回来，自己拖凌晨帮他寄来的外套又还没到。
孟祈安是在不好意思开口，万一宁屹洵那天回去之后一气之下把他的大衣丢垃圾桶了或者是烧了，他再提起来岂不是很尴尬……
“你停下来不会喊一声吗？”宁屹洵跨着大步返回，看到孟祈安依旧站在原地等他，火气都转化为无奈。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等我的。我刚刚眼睛看不清路了……”孟祈安低着头揉眼里的沙子，鼻腔被风刺得生疼，有些委屈。
宁屹洵听他这话，突然开始替过去的自己心酸，他淡淡扫了孟祈安一眼，赌气道：“我凭什么等你啊。”
“对不起。”孟祈安低下头，垂着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发白。
孟祈安欠宁屹洵太多，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弥补那些东西之前，他能给宁屹洵的只有道歉。
“好了，赶紧走吧。”宁屹洵看他这副样子，实在生不起气来，只好说：“办好出院手续，我可以帮你去看房子，望京我比较熟悉，你太笨了，防止吃亏。”
他笨？！他从小到大考试成绩从没掉出过年级前五。
“谢谢，还是不了吧……你不用上班的吗？”孟祈安搓了搓冻得发冷的手，合掌捂在嘴边哈了口气回暖。
他跟紧宁屹洵身旁，朝住院部大楼走去。
“我是老板啊，上什么班？”宁屹洵挑眉反问。
“……”孟祈安一时语塞。
宁屹洵看他一副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只觉好笑，他敛眉认真道：“我把其他大项目都往后推了，现在专心做目前这个企划。古风一直是我感兴趣但却力不从心的板块，所以想多费心思在这次企划上。任务给你们分下去了，你们还没开工，我也动不了，所以现在不是闲着呢嘛。”
孟祈安叹了口气：“我也在想办法突破古风这方面题材的宣传瓶颈，从近几年的反响来看，关注度有缓慢增长，还得慢慢来。”
虽然困难，但他并不会放弃。
“宁屹洵。”
“嗯？”他定住脚步，回过头。
“加个微信吧。”
宁屹洵看着他发顶，心跳节奏漏了一拍，垂在一侧的手收紧。
只见孟祈安掏出手机，在宁屹洵眼皮子底下熟练地切换到工作微信，点开二维码，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我把你昨天帮我交的医疗费用，还有我的个人信息发你。”
宁屹洵皱起眉头，不太高兴：“我要加另一个。”
他指的是孟祈安的私人微信。
孟祈安额间忽然冒出虚汗：“……”
孟祈安的私人微信几乎没有多少人，他朋友并不多，一直跟着他的小助理凌晨算一个。
他有一条亘古不变的原则，就是下班之后绝对不会再点开工作微信。但总会有一些无法避免，需要对接的事情要和助理协调，所以只好让凌晨加了自己的私人微信，防止错过重要信息，久而久之就熟成朋友了。
其他的好友大多是合作次数较多、一起从零闯荡过来，又彼此欣赏的圈内朋友。还有就是在旅途中结交的，志同道合的旅行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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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大楼的自动门打开，他们一同跨入，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扑鼻而来。
“宁老师，我下班后可不接受任何工作。”孟祈安点开好友申请红点，映入眼帘的是那串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信号。
孟祈安这些年搜过无数遍的，看他换过多少个名字和头像，但却没有一次有勇气点向好友申请。
“好。”宁屹洵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他手指划开屏幕，从一排排联系人中精准找到那个备注为“宝宝”的黑色头像，再次点开，看着他曾经孜孜不倦地给对方发的消息记录。因为被对方拉黑，所有消息都带着红色感叹号。
真是自讨苦吃，宁屹洵想。就算知道他早就换了新的的微信，他依旧舍不得删掉原来的这个号。
“但是特殊情况除外。”宁屹洵又搭了一句。
孟祈安只当做没听见，在输入框里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发送，又给宁屹洵转了五千。
“给这么多？我昨天没付多少。”宁屹洵拉住他胳膊，把站到队伍之外孟祈安拽到自己面前排好。
“不多。就当我谢谢你的，收了吧。”孟祈安转过头扬起下巴朝他笑。
孟祈安是真心感谢他的，更何况这些对宁屹洵来说确实不算多。
“谢了。”
宁屹洵一只手掌按住他的头，另一只手捂住他耳朵，把他的脸强行掰了回去。
摸到他冰凉的耳廓和脸颊时才发觉他似乎很冷，于是他大发慈悲把自己头上的黑色渔夫帽脱下，扣在他头上。
孟祈安细碎的刘海被突如其来的帽子压得扎眼，他的渔夫帽很大，把孟祈安半张脸和两只耳朵都给盖住了。
想到转账的那五千块，宁屹洵不怀好意地弯下腰，额头贴在孟祈安的后脑上，故意含笑低声道：“不好意思孟老师，我们工作室禁止下属潜规则老板。”
被误解孟祈安双耳从耳尖迅速泛红至整个耳廓，脸颊窘迫得发烫，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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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试探+开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