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栎知道秦飞会把自己当成敌人，但他大概不会想到，秦飞会把他当成仇人。
秦飞将之前的事情和靳栎说的那些话串在一起，联想出了一个真相。
如果说靳栎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山脉污染和守山人一定也是有关联的。守山人死了，山脉就会失去生气，从而没有力量去压制黑气，黑气就会爆发。而且靳栎说这个世界就是一幅画，他懂得山海图册的使用方法，那么他一定可以通过山海图册知道这个世界的情况，也就是说靳栎从一开始就知道山海市有危险。
所以靳栎才会突然要返回何凡的山脉，哪有什么突然，只是算好了那个时间而已，算准了何凡他们会在山海市出事，所以才会知道西北方山脉爆发污染，所以才会返回去。
“你一直知道山海市出事了，但你眼睁睁看着何凡他们回去送死。”秦飞放开了靳栎，后退了几步，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恐怖，表面上在对他笑，可背地里却在冷眼旁观别人的生死。
这哪里只是个神经病？秦飞一时竟找不到能形容靳栎的名词。他现在只觉得这个人很可怕，简直是如同恶魔一样的存在。
他往后退了几步，从后腰拔出了匕首抵挡在身前，那是一个戒备十足的动作，而且这样突然地动作，说明他已经无法再信任靳栎——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他是要和他撕破脸皮了。
靳栎看着秦飞的动作，笑容僵在了嘴角，他抬手伸向秦飞，很无奈的叫了一声，“秦飞......”
“你想说什么？”秦飞保持着戒备的姿势没动，他冷眼看着靳栎，整个人都紧绷着，连同着心也一起僵硬了。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两个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虽然本来就不是什么牢固的关系，可靳栎没想到会崩得这么快，他一时有点气愤，气秦飞失去了记忆，紧接着又很难过，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秦飞。
秦飞皱眉，其实如果将靳栎的话当真的话，那他所处的这个副本世界真的就只是一副画，那么他与何凡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也不过就是画中人而已，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死亡，只是一并回收到了画中。
他倒是能想通，可就是有种感觉让他身临其境，让他不能过去这个坎，就好像，在硬逼着他失控。
虽然两个人在转瞬间成了对立面，但林中的黑气却是不分对象攻击的。
秦飞后退的那几步将自己的后背对向了刘宇的房屋，守山人住的地方一向都是污染源，可秦飞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黑气攻击他的时候他反应慢了几秒，被直接撞到了一边的树上。而靳栎与秦飞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也被庞大的黑气余力给掀到了一边。
将秦飞撞飞后，黑气紧随而上，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宛如实质的黑手，向秦飞拍去，秦飞挣扎着扶着树干爬起来，强忍着肺腑的痛意，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件法宝，那是何凡在回山海市的时候给他的，秦飞除了一把匕首外就没有任何武器了，所以何凡将自己的法宝给秦飞防身，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黑手拍下来的时候，秦飞抬起手中的小盾，一抹金光闪过，在秦飞周身形成了屏障，替他挡下了这一击，然而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在秦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盾就那么碎掉了。
居然是个一次性用品。秦飞顿时有点无语，刚想说何凡终于靠谱了一回，刚升起来的感动就给打了回去。
黑气一击不中，又重新汇聚在了一起，这次形成的无比迅速，黑手也比之前更加坚固的样子，转眼间又向秦飞拍了过去，秦飞就地滚了一圈躲开，刚翻身起来黑手就跟了过来，可秦飞已经来不及躲闪，干脆的咬牙想要接下这一击，而这个时候靳栎从旁边跑了过来，将秦飞扑了出去。
奈何两个人目标太大，靳栎的后背被黑手拍到了，顿时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一口血直接就吐了出来。
“靳栎！”
靳栎那口血吐到了秦飞身上，秦飞的心顿时就被揪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原因，抱着靳栎就地一滚躲开了黑手的下一击，见着黑手再次逼近，他翻身将靳栎压在了身下，想要还靳栎那一下，结果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先晕了过去。
在秦飞将靳栎压在身下的时候，靳栎抬手摸向了秦飞后脖颈，将人给捏晕了，然后抱着人一个翻身巧妙地避开了黑手一击。
黑手依然紧追不舍，这时靳栎眼神一沉，手腕上的彼岸花突然亮了起来，周围的气场忽然就发生了变化，黑气猛地停止了动作，黑色的大手堪堪停在了两个人跟前，紧接着从靳栎背后的纹身上迅速蔓延出来了几条红色裂纹，直往脑门攀升。
靳栎将昏过去的秦飞扶到了一棵树下，然后在刘宇的住所附近钉下了几颗长钉，这才将秦飞抱出了这片树林。靳栎一走，刚刚停滞的黑气才缓慢动了一下，然后继续暴动，最后被靳栎设下的长钉阵法给镇压。
秦飞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艾尔的车上了，他揉着后脖子坐起来，意识渐渐清明后，发现自己竟然枕在靳栎的腿上，猛地往后一撤，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他连忙稳住身体，打量了一下情形，依旧是艾尔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是那个叫乔天骄的少年，车窗外是高速路的场景，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西方山脉。
“你们现在要去哪？”秦飞尽量与靳栎保持了距离，揉了揉后脖子，知道自己是被靳栎给捏晕了，也不想多费话，皱着眉直接问道。
“去东南方山脉，你晕了有四五个小时，天都黑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天骄转过身向秦飞回答道。
四五个小时？这神经病下手还真重，秦飞横了旁边没吭声的靳栎一眼，想起之前的事，心里略微有点复杂，于是便转头对乔天骄说道：“西南方山脉和南方山脉都去了？你们动作这么迅速？”
“不是，我们决定改道先去东南方山脉，最后才去西南方。”乔天骄依旧歪着身子跟秦飞说道，旁边的艾尔看了两眼，伸手将他给按了回去，“小乔，坐好。”
乔天骄被按回去后撇了撇嘴，冲艾尔比了个鬼脸后，老老实实的坐好了。秦飞闻言思索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呵，是觉得我肯定是最后一个死的，所以才最后去我的地盘？”
靳栎闻言手指动了动，瞟了秦飞一眼，没多吭声。
从西方山脉到东北方的山脉有一段距离，因为是临时决定改道，其间道路绕的多，就比较费时，大概半夜过后才下了高速勉强算是进入东南方的地界。
因为半夜下了场雨，行驶的速度慢了下来，艾尔和靳栎交换驾驶，在凌晨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到了东南方的山脉之下。
太阳升起，雨过天晴，东南方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没有黑气蔓延，山脉之间的生灵颇有生气，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没事的时候一样。
“东南方是吴宁的地盘，看来吴宁还活着。”秦飞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低声呢喃。
听到秦飞的呢喃，靳栎耳朵动了动，拍了拍艾尔的后座，车速渐渐变缓，有停下来的感觉，秦飞感觉到后下意识就转头看向了靳栎，正好撞上了靳栎的眼神，和他的问话：“吴宁的住所在哪？你们守山人之间应该有经常窜门吧？”
看来撕破脸皮后，他们确实只有相互利用的立场了，说话也是单刀直入。秦飞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会感觉不舒服，“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窜门，而且我和吴宁是对头。”
靳栎沉默的看着秦飞，眼神中带了点质疑，秦飞翻了个白眼，语气加重了一点，“你爱信不信。”
他和吴宁确实是对头，因为守山人中就他和吴宁拥有带队的潜质，以至于经常会形成两个阵营，而且两个人性格也不对盘，互看互不顺眼，所以来往并不密切，这次的行动也是他带着人去调查污染情况，吴宁跟着观察员追查山海图册的下落。
就是没想到都让秦飞给碰到了。
靳栎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就分配了任务，转头对后面的杨雪说道：“杨队长，你们就先待在这里，查看东南方的情况，我和艾尔需要去南方看看。”
杨雪没料到靳栎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个头后就没有了动作，还是秦飞先反应过来，向靳栎说道：“你要把我和他们留在这里？”
“你是守山人，应该不会害怕吧？”靳栎笑着看着秦飞，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就是这话听着让人觉得像是在挑衅。
秦飞眯了眯眼，没多话，利落的反手打开了车门。
可就在都以为他要下车的时候，他又往靳栎那边凑过去了一点，像是在给后面两个人让个下车的位置，而杨雪看到秦飞伸出的绅士手时，也没多反应，和柏科利索的下了车。
等杨雪柏科乔天骄下车后，秦飞依旧坐在车里，最后还把车门给关上了。靳栎挑了挑眉，没反应过来秦飞是想干什么，递给了秦飞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和你去南方的山脉。”秦飞直视着靳栎的眼睛，很严肃的说道，说完还给艾尔使了个眼神，艾尔接收到后，也没等靳栎同意与否，很干脆的也下了车。
等艾尔下了车，秦飞直接从后座窜到了驾驶座上坐好，油门一踩，方向盘一甩，就把车掉了个头往南方山脉开去。
“南方山脉是赵本羽和小柯的地方，赵本羽跟着吴宁一起追查山海图册的下落，吴宁没事，那赵本羽应该也没事，我要去确认情况，我也需要了解更多东西。”秦飞边开车便从后视镜看了靳栎一眼，见靳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车窗外，他开始了自己的试探，“你很了解这场污染的原因，你们偷山海图册的目的我暂时不追究，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靳栎没动，只是眼珠子转过去看了眼驾驶座的秦飞，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的说辞呢？你的朋友明明都在半信半疑，你却一直追问我们真实的身份，你既然不相信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你就不该问我任何事情，不论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是假的不是么？”
糟了，秦飞一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找起了他语言中的逻辑漏洞，不会被他发现自己是有意识的npc了吧？
他悄悄瞄了一眼后视镜，见靳栎还在看着他，连忙移开了视线，咽了口口水。
秦飞开始紧张起来了。他在猜想这个靳栎以前不会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秦飞，”靳栎盯着秦飞，轻微转过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秦飞下意识的否认道，然而出声后就发现了不对，紧张的握了握方向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又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奇怪而已。还有你说的话，我也并没有不相信你说的全部，只不过有些话确实让人难以相信而已。”
靳栎看了他一会儿后，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秦飞瞄了一眼后视镜，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到达南方山脉的时候，发现南方山脉竟然比西方山脉更严重一点，他们的车甚至都无法靠近山脉附近，只能停留在高速路口，然后徒步进入山脉。
所幸两个人体力都不错，行动也灵活，通过各种较为险峻的小道迅速摸进了山脉深处。
“怎么会这样？这里的污染程度和东方山脉很相似，明明我之前算到东方山脉才是这次污染的源头，为什么这里也会是这种情况？”秦飞在一处断崖上望见下方山林之间弥漫的浓密黑气，深深皱起了眉头。
靳栎在前方正攀着一块凸起准备往上爬，听到秦飞的声音，转过头也看了一眼下边，“这里的污染应该是和东方山脉一起开始的，污染开始，守山人出事或者死亡，黑气继而全面爆发，恶化成如今的现状，想来这座山脉的人应该死的比较早。”
“前天出任务的时候，我才见过他。”秦飞冷声道。
“那大概就是前天死的吧。”靳栎回道。
秦飞觉得靳栎这句话说得实在太随便了，转过头去想要骂他一句，结果转过头去哪儿还有靳栎的身影，他抬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靳栎已经顺着岩壁爬了一半了，他当下就准备上前跟着攀爬，但很快就从上面传下来一句话：“你就待在那吧，我一会下来可能还要你接应。”
留下这句话后，靳栎头也没回的几下就没了影儿。
秦飞抬头望着上边，好一会儿才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看着被污染的山间，思索着靳栎说过的话，如果说这里的污染和东方是一起开始的，那么这场污染的源头是在哪里呢？还是说其实没有源头？再或者如果说这些黑气如艾尔所说，是戾气或者怨念化成，那么源头只有一个可能——山海市。
再联想到山海市出事这个情况，秦飞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想通这次事件的始末了，可如果他把靳栎这群人的话当真，那还有一些不可理喻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秦飞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这时一个东西从头上掉下来，砸在了他面前，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发现靳栎正在往下爬，他连忙看向面前的东西，发现靳栎随手扔下来的居然是一个佛像？
“你扔的这是个什么东西？”秦飞走过去把佛像捡起来，问向直接跳了下来的靳栎，靳栎瞅了一眼，想了想后回道：“鲛人泪，石中佛，送你的礼物，好好拿着吧，对你有用。”
靳栎没有过多解释，秦飞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们基本已经是能不讲话就不讲话了。两个人从赵本羽的山脉再到柯立星的山脉，没有过多的言论后，行动效率大幅提高，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就往高速路口返回了，这时候秦飞才开了口。
“山脉受污染的程度与守山人的安危真的有关系？”他这一句是在问靳栎，又像是在自我妥协。
柯立星山脉的污染程度明显要比赵本羽的要轻，何凡、刘宇、高括、柯立星他们是一起回山海市的，出事的时间相近，山脉污染的程度也相近，也就是说守山人的死亡时间和黑气污染的爆发是有直接关系的，除了这个，秦飞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原因来解释这个现象。
靳栎看了秦飞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抿着唇纠结的样子，知道秦飞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也就没出声。
两人一时再次陷入寂静。
而在回到高速路口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察觉到了问题，没有什么交流，非常默契的分别转向，将藏在树后的人给揪了出来。
“别别别，大哥手下留情啊。”躲藏的人被秦飞给打出来后，立马举手投降，大呼救命，认怂态度非常诚恳，就差给两个人跪下了。
靳栎抱手靠在车边上，看着眼前的人，感觉有点眼熟，和秦飞交换了个眼神，于是秦飞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躲在树后面想干什么？”
“我我我叫何小飞，是观察员，是来找人的。”何小飞低着头举着手，很老实的回答道。
“观察员？”秦飞对这个答案倒是有点出乎意料，皱眉看着何小飞，继续问道：“观察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找谁？”
“我是来找吴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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