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九缓缓缩小自己的身形，由轻烟笼罩着缩成了个人形，变化成了艾尔的样子，那张精致的混血少年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没想到你居然被判到第十七层了，你怎么躲过那些怪物的？你就算要躲，也不该来这吧，你怎么进了这么一个地方？”
“我在找出口。”秦飞淡声简单的回道，皱着眉和紫九幻化的“艾尔”对视着，“你怎么老变成别人的模样？”
“我乐意。”紫九先是轻哼了一声，抬手一挥，周身那些白色的轻烟就飘到了秦飞那边，慢慢将秦飞一同笼罩住，这才又说道：“这里可不是出口，你就算走到死也不会走到尽头的，这里是虚无幻境，十七层的核心。”
在轻烟拢过来的时候，秦飞抬手试图抓一把轻烟，但那轻烟看起来是实质，其实虚无缥缈，根本碰不到实处，和空气差不多，从指缝间溜出，在空中飘飘荡荡的流动。
秦飞其实也大概猜到自己进了个什么地方，他觉得自己走了挺久的，但因为周围什么都没有，所以又像是在原地踏步，现在紫九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明白，虚无幻境……一切是虚无，一切是幻象。
他叹了口气，心中很是惆怅自己居然赌错了，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四周，才向紫九问道：“那我要怎么出去？还有……你来干什么？”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来接你出去。”紫九上前一步，离秦飞的距离近了一点，抬手在秦飞胸前点了点，模样是艾尔的脸，可表情却是狐狸特有的暧昧与骚气，怎么看怎么违和。
秦飞后退一步躲开它的小动作，垂眸看着它，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眼中却闪着冷光，“靳栎让你来的？”
“唔。”紫九停顿了一秒，迟疑的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含糊说道：“算是吧，主人很担心你。”
“他受伤了。”秦飞很笃定地将紫九犹豫着没说出来的事实给说出来了，紫九惊讶的看着秦飞，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歪头瞅了半天，眼中闪过紫芒，弯着眉眼笑了。
“我有种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需要一点证实。”紫九对秦飞说道，那张幻化成艾尔的脸上狡黠一笑，但蒙了一层紫芒的眼眸中却透着一股哀意，“我就是来帮你证实的，你知道九尾狐的能力吗？”
秦飞愣了一下，刚舒展一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虽然想到了靳栎是受伤了，才会让紫九来找他，不过他没想到紫九还有给他透露真相的任务吗？他看了紫九的脸片刻，问道：“你是听谁的指示来的？”
紫九勾唇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没多言，自己也渐渐化成了轻烟薄雾，和四周的轻烟融合在了一起，很快那些虚无缥缈的轻烟凝成了实质，在这一片蔓延开来，遮挡住了秦飞的视线，使他目光所及只剩下白色浓厚的烟雾。
秦飞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想到了应该是艾尔的主意，他在一片白雾中心跳快了两下，对即将来临的真相居然生出了一股紧张感，他一直都希望靳栎能坦白告诉他，但他也明白这不太可能，靳栎大概也从未有过把他所做的那些事告诉别人的想法，所以秦飞才会骂靳栎是个自闭儿童。
“我之前说……主人很想你，你信吗？”从烟雾间传出紫九原本的声音，那本该媚柔的声音竟在雾中显得清清淡淡，“九尾狐的幻术，可以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一切，记忆中某个温馨的小片段，或者是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又或者久不见的璀璨星河，只要你想，都可以看到，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随着它的声音，那些烟雾开始流动变化，一会儿是生前的日常，一会儿是他第一次见到靳栎的时候，最后又散成了点点星光，使秦飞犹如真的站在璀璨星河之间。
“你都这么说了，你应该有想让我看见的事吧。”秦飞轻声说道，手指不自觉的扣在了一起，他闭着眼睛深呼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的冷光消退，升起一片迷茫之色，他有点不太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一如他很久以前想要问靳栎的时候，产生的那种莫名的心慌，或许他隐约间，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住真相背后的那份沉重。
靳栎在他还没进系统的那两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怎样成为裁决者的，现在是不是开始同化，还有靳栎藏着掖着的那些小秘密，再或者……他背后的纹身是什么。太多的问题，秦飞一件件想过来，总觉得压的他喘不过气，甚至感觉自己在害怕。
但他必须得知道了，真相已经摆在了他面前，他如果还退缩的话，他自己都想唾弃自己犯贱的行为。
“这个虚无幻境如果利用得当，其实什么都有可能，十八层地狱就是系统漏洞回收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规则。”紫九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回荡，萦绕在秦飞耳边，感觉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便用这幻境给你造个梦。”
话音落下，秦飞觉得眼前如同拨云见日一般，从白雾间一丝丝的透出光芒，不刺眼，带着温暖的感觉，在光芒之后，是一个人的背影，身形挺拔修长，肩背宽阔有力，黑卷发凌乱的支棱着。
这个背影秦飞不止一次看见，但每次见都有不同的触动，每次见他都忍不住想上前去抓住，他对这个人，哪怕是个背影，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背影缓缓转过身，熟悉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地府系统里的人基本都是生前鼎盛状态，所以在光里的靳栎简直比光还要煜煜生辉，邪气的笑容和那颗让人魂牵梦绕的泪痣搭在一起，能让人直接舍掉半条命。
白光中闪过很多画面，从靳栎进系统开始，进过的游戏，碰见过的人，如同回忆录一般在秦飞面前展开。靳栎一路过来比秦飞还要顺风顺水——他有这个实力，他向来不惜命，脑回路跟人永远不一样，而且很是心狠手辣，做事疯狂霸道，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只按自己的想法来，怎么刺激怎么玩。
以至于他一路过来，就跟生前一样，身边没有半个人，还得罪了一大堆，如果不是实力在那，把真正威胁到他的人都解决了，估计早就死一千次了。他做的最积德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心血来潮救了当时还很弱小的艾尔，并且和他组成了队友。
从进地府上死亡排行榜，再到成为修复者，再到前十成为裁决者，那些游戏啊，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什么的，都没什么意思，因为人太不正常，所以经历的事就显得正常了很多。
而靳栎从进系统以来，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做过最频繁的行为，大概就是想秦飞，那是他在这个系统唯一的动力，时不时就喜欢念叨，以至于和他比较熟的玩家或者npc都知道他在等人。
本来只是闪现回忆的白雾中出现了声音，非常尽职尽责的实现了情景回放，连画面带声音。
“我不能再对不起秦飞了，他不喜欢我碰其他人。”这是靳栎在拒绝艾尔时的话，表情很严肃的冲对面的艾尔摇头，秦飞在一旁看的都替艾尔感到尴尬，因为艾尔可能完全只是开玩笑，靳栎却回答的相当认真。
之后就是一段艾尔的八卦问话，靳栎半带炫耀半带瞎吹的讲了他和秦飞的故事，这还是秦飞第一次——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从靳栎的角度了解靳栎对他们这份感情的看法。
秦飞渐渐觉得有点心酸，鼻头开始发痒，他和靳栎朝夕相处二十年，现在才真切直观的了解到靳栎那份纯粹又病态的感情，还有靳栎那一点抱着希冀的自卑想法，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他活的比谁都透彻，所以他对秦飞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条件。
他看清了秦飞对他的那份保留，也知道秦飞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他还清楚自己对秦飞做了些什么，找其他人追求刺激，不理秦飞使他陷入两难，最后逼迫秦飞迎合自己，把他养在自己的金丝笼里，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秦飞听靳栎讲这些都快气笑了，但听到后来他又说自己看穿秦飞想和他一起死的企图时，他心情又相当复杂。
靳栎疯归疯，但他这个人，也就只有这一个追求，这唯一的救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拥有。
靳栎说：“他是我那一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但我本来就不正常，他喜欢我，说我是天使，我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所以我得留住他，哪怕他对我那些行为生气也好，对我的不正常有所保留也好，我绝不可能放过他，不管用什么方式。”
这份爱刻进了灵魂，与疯狂的血液融为了一体，带着至死不渝的承诺，如同利剑呼啸而来，不把人的心肝肺腑戳出血来誓不罢休。
秦飞抬手捂住了眼睛，抿着唇勾嘴角苦涩一笑，轻声道：“这个疯子，这不是逼着我犯贱么。”
之后是靳栎与紫九的对话，基本是靳栎单方面的诉说，秦飞也大概明白紫九那份哀意是怎么来的，大概来自主人的情感吧。
“为什么这么久，秦飞还是没有来呢，他会不会不爱我了，不恨我了，他如果来不了，我是不是白等了。”
“我不能去投胎，我想下辈子还跟秦飞在一起，或许……或许下辈子我是个正常人呢。”
“怎么办，我不需要再进游戏了，判官在催我走了，可我还想再等一等，秦飞应该很快会来的，他不该让我等那么久……”
“我很想秦飞，他从未离开我那么久。”
“他说我是他的天使，他不会不要我，他那么喜欢我，他说过他不会离开我的。”
“秦飞……我好想你。”
“我如果被系统同化，成为判官的下属，我可以慢慢等秦飞，但是……我还是我吗？秦飞会接受那样的我吗？”
“秦飞飞……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
秦飞没忍住，上前一步张开手去抱住靳栎，尽管他知道那只是个幻影，但那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份浓重的思念穿过时光向他扑面而来，直击他已经揪成一团的心脏，眼睛酸涩的直充血。
“主人他一直在等你，他很想你，我没骗你。”紫九的声音适时响起，轻柔且婉转，尾音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一股子忧愁之意。
秦飞叹了口气，虚空抚摸着靳栎的脸，垂眸看着他，似穿透了漫长岁月与他对上视线，那些曾经茫然无措的，失望痛苦的时候，被思念击溃的那份脆弱，都传递给了现在的秦飞。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生前最后的那一年半，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怨恨，顿时是哭笑不得。
这个人真的是……什么都让他占全了，恨和爱都让他给包揽完了。
这一片段飞快划过，又到了下一场景，是秦飞进游戏之后的情况。
“秦飞来了！判官和我说他来了！”那高兴的神情与语气甚至感染到了“看客”秦飞。
“他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跟我发脾气？我知道他这个人越在意就越容易受伤，但是我不明白别人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我……额……头好疼。”靳栎的同化初现端倪，还带起了他的偏头疼。
“我就没碰到过这么难缠的人，秦飞真的是……让人生气。”
“我大概也不会碰到这么让我喜爱的一个人了。”
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又说这么温柔的话，这个人真是个天生的情话制造机。
“紫九，谢谢你啊，我要疗伤，你去帮我护一下秦飞，他得了三生石，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的。”
“我伤害秦飞飞了，可我不想伤害他的，为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紫九，你去帮我把他带回来好吗，十八层地狱那个地方他待不下去的。”
这场梦飞速跳过，故事戛然而止，画面停留在靳栎最后拜托紫九的那个狼狈凄惨的样子，秦飞瞳孔猛缩，急切的上前伸手抓人，但手却穿过了靳栎的虚影，抓了一手白烟。
“靳栎……？”秦飞呢喃出声，手在虚空中摸着，眼眸倒映着靳栎那满是红色裂痕的脸，浑身浴血的模样，久久回不过神，甚至在靳栎闭着眼睛安静的躺着的时候，他感觉那是靳栎的死相，这个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后背直冒冷汗，心中一阵后怕。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你入戏太深了。”紫九的声音带着调侃出现在秦飞左边，依旧是艾尔的脸与声音。
秦飞咽了口口水，将那阵后怕压了下去，斜眼看向紫九，气势全开，说道：“这幻境是你造的，我不信你编织的梦是假的。”
紫九耸了耸肩，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歪着身子凑到秦飞面前，似笑非笑，“你如果信这是真的，那就确实是真的。”
“那靳栎他……？”秦飞急切的问道，差点上手抓住紫九，紧皱着眉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你急什么？你难道不怪他把你坑进十八层地狱，还有……瞒了你这么多事。”紫九眼中紫芒未退，和秦飞对视着，有一种要深入秦飞心中一探究竟的感觉。
秦飞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它这个上帝视角开的有点简略了，秦飞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头，孟婆祖祖为什么会找上他？靳栎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他背后的纹身和彼岸花上特殊的花纹，都是怎么来的，还有他……是已经开始同化了吗？
秦飞总觉得紫九忽略了一些东西，不过他还没问出口，紫九就先行说道：“有些事我没有权限告诉你，但我还有其他的任务，我带你去第九层，那里有一面漏洞镜子，有人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没待秦飞反应，就拉住秦飞乘着那些轻烟薄雾飞快往前掠去，秦飞挑了挑眉，因为眼前一片全是雾蒙蒙，他看不清自己周边的情况，就知道自己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又往下，像是在坐过山车，只不过设备是一只人形九尾狐。
等他感觉停下来时，眼前烟雾散去，他已经到了紫九说的那面镜子前，与其说是一面镜子，不如说是一面墙，方方正正，还涂着一层白漆。
秦飞疑惑的看着紫九上前，伸手拍着那面墙，三下过后，周边忽起一阵飓风，那面墙仿佛墙灰被吹走，中间变得光滑如镜，四角出现漩涡，将中间的镜子凸显了出来，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是艾尔。
“紫九，你找到秦飞了吗？”艾尔在镜子那边问道，他好像只能看到紫九，没能看见旁边的秦飞。
“找到了，”紫九侧身拉过秦飞，艾尔的视线马上就落在了秦飞身上，紫九眉眼微垂，担忧的问道：“主人他还好吗？”
“他没事，”艾尔又将视线看向紫九，“你尽快带秦飞出来吧，他已经去十八层地狱出口了。”
随着那句“没事”，这边一人一兽都松了口气，秦飞来回看了一眼艾尔和紫九，突然好奇艾尔面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是什么想法，面对紫九表情这么坦然。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艾尔想跟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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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觉自己有点越写越烂了……我尽快安排最后一个副本，不会特别虐的。我是糖中带刀文风~还有，这确实是he……
突然想到一个梗：就当做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好像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