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醒着，商凌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杀了。
对方给自己夹胡萝卜，夹花椒，虽然他都不爱吃，但他很感激。
然而，还没等商凌做出决定，楚衣那头的床铺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衣将散落至肩的碎发扎了起来，看似懒散地靠在栏杆边，眼尾含着几分笑：“胆子好小啊，商凌。”
在他手腕内侧，一个199的数字在漆黑中显得很亮眼。
好歹现在也是前200的高端玩家，楚衣有很多道具，并不怕和副本小boss交锋。
而且，他的特殊能力能看到对方的影子，商凌和女鬼一样，都是白色的。
这说明商凌并不坏，不是会主动杀人的诡怪。
……是个小可怜。
楚衣就这样坐在黑暗之中等待。
宿舍里的另一个玩家从祈妄出现时就被吵醒了，此刻瑟瑟发抖。
都疯了吗？
公然挑衅规则？
郁舟就算了，他有个恋爱脑邪神男朋友，不怕。但楚衣又是在闹哪样？
另外两个学生NPC则是和平时一样，僵直着躺在床上，安静的不像活人。
十秒过去。
半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终于，商凌现身了。
宿舍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了，月光透了进来，隐约能看清室内的景象。
商凌没有以诡怪的形象现身，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吓唬违反规则的楚衣，却还是选择了用被烧死前的形象。
他很瘦，小小的一只，皮肤白皙，面容精致清秀，眼睛黑亮又带着一分迷茫，抬起头看楚衣。
“你不怕我吗？”商凌问。
楚衣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袖里能伤到诡怪的的道具匕首有些硌人。
半晌，他扬起唇角：“等你要杀了我，我再怕。”
商凌在手中燃起了一团火：“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玩火的小朋友，一点都不吓人。
楚衣被逗笑了，拍了拍身旁的床：“别吓唬我，你上来，咱俩聊聊天。”
商凌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眼睛都瞪圆了。
“你真的不怕我吗？”他又问，“我真的会杀人。”
“我真的不怕你。”楚衣觉得这个小鬼实在是太可爱，忍不住学着他的句式回答，“我真的能逃跑。”
商凌就怕副本会逼迫他做出不可控的事情，听到楚衣能跑，放心了，跟魂儿一样飘了上去，坐在对方刚刚拍的位置。
楚衣其实也是第一次和诡怪面对面聊天。
憋了半天，问：“你多大了？”
虽然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但商凌还是乖乖回答：“十八。”
“我二十。”楚衣脑子一抽，说。
在另一张床上战战兢兢的玩家一脸问号：这是在问诡怪线索还是在相亲？？？
没想到商凌乖到要死了，叫道：“哥哥好。”
楚衣没说什么，默默把衣袖里的匕首收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吧？是副本玩家。”楚衣慢慢措着辞，看向身旁的一小只，“我们要知道副本里的真相，才能走出去。”
“我知道。”商凌闷闷回答。
“那告诉我吧。”楚衣顿了一下，还是狠下心来直接问了，“你……是怎么被烧死的？”
商凌愣愣地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看向楚衣。
几秒后，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竟然是直接流下了两行血泪。
楚衣懵了：“欸，不是，你哭什么啊……”
商凌不说话，用衣袖擦眼泪，擦了一衣服的血，但他却越来越伤心。
他以为，这个副本来的人和之前来的人都不一样，尤其是楚衣，还会给他夹菜。
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问他怎么死的。
他是诡怪，但他之前也是人，也会伤心。
商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的呜咽声持续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中，让那个闭着眼睛装睡的玩家都忍不住想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你……你别哭了，”楚衣总算反应过来自己问错话了，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想塞给商凌，“我不问这个了。”
商凌还是哭，断断续续：“我，我都死了……你们还要，为难我……”
“我之前，就被他们欺负，我明明，不是那种很lang的人，也没有，没有被男的玩，”商凌抽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讨厌我到要锁住我，我明明能跑出来活下去的……”
他还是心软了。
就算副本玩家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他还是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情况都透露了出去。
就当是给楚衣的小胡萝卜的谢礼。
商凌说完了，继续哭。
然而下一瞬，身旁的人动了一下，商凌猝不及防，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蓦地僵住了，连哭都停了。
楚衣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冲动，也许是看商凌哭的太可怜了，也许是真相实在是太惹人怜惜。
也许是因为那声乖巧的“哥哥好”。
楚衣拍拍怀里小诡怪的头发，声音有些别扭：“好了……不哭了啊。”
商凌想停，停不下来，抽抽了一下。
楚衣继续拍商凌的小脑袋：“不哭不哭，哥哥给你报仇。”
商凌这次停下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带着鼻音问：“真的吗？”
其实他根本没信。
但，如果楚衣愿意骗他一下，他也会很高兴。
“真的。”楚衣没有犹豫，“骗你是小狗，副本有隐藏任务，你想想哪儿你去不了，或者在哪儿没法攻击人，我去对付那些人。”
这份认真，完全出乎商凌的意料了。
小诡怪脸上的血泪干涸就消失了，此刻又是白白净净一张小脸。
商凌指尖蜷缩了几下，终于缓缓抬起手回抱住楚衣，往对方怀里埋了埋。
……好暖和。
他生前从没获得过的拥抱，竟然在成为诡怪后，从一个玩家那里得到了。
诡怪都是冰冰冷冷的，商凌不想失去这份温暖，一直赖在楚衣怀里。
但是人和诡怪毕竟不一样，几分钟后，楚衣人都快僵了，终于忍不住轻声商量：“咱能等会儿再抱吗？我腿麻了。”
“！”商凌立刻红着脸退出来，“对不起。”
“没事。”楚衣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白天能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