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岑烟收敛了几分, 在他松开手后抬手整理他的领带,“你系得有点歪。”

  她神情认真,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晏然川难得见她这副模样, 忍不住垂眼多看了一会儿, 眼尾染上几分春日的暖色。

  脚步声越来越远,纪聆雪已经走远了,不用看都知道, 她脸上堆满了笑意。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岑烟也不好再继续占他的便宜,她松开手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窗外, 想到以前明明住在一起, 却好像少有亲近的时候, “你还记得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怎么对你的?”

  岑烟微微偏头, 发丝被风吹起, 她看起来表演性人格附体, “每天给我脸色看,压榨我、奴役我,不把我当人。”

  听她那语气, 好像晏然川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

  他听了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的是你。”岑烟想让他回忆起来,“那时候你一点儿也不亲我。”

  敢情在她眼里, 只要不同她亲热就是给她脸色看?

  小孩儿。

  晏然川垂眼,嗓音柔和了几分, “那要怎么亲你, 才算是不给你脸色看?”

  她总觉得这句话有歧义, 还没等她思索明白, 温热的吻落下来。他的动作缓慢,却像是一场阴雨一般侵蚀着她的每一个角落。

  耳边寂静无声,他好像在用二十多岁的热情弥补十八岁的遗憾,那时候的胆小和偷藏的心思,突然之间在今天都有了谜底。

  岑烟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下颚靠在他肩膀上,脚跟往上垫着。她把脸藏在他看不见的地面,以掩饰那些耿耿于怀的情绪,“那时候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并不知道,她偶尔听到他们男生之间的打闹,顾南岐开玩笑地说她是他家里养的童养媳,晏然川脸色冷淡地让他别乱说。

  她在他那,既不是妹妹,更不是喜欢的人。

  所以她讨厌他,讨厌他不喜欢自己,讨厌他不把她放在心上,更讨厌的是——

  觊觎不该觊觎阴暗如沟渠的自己。

  难道那些日子里,她就真的什么也不算吗?

  晏然川沉默半晌。

  算什么呢,那时候的晏然川可能也不懂,年少的时候很多事都很单纯,只想每天都能见到她。直到很多年后,跨过了那些漫长的分离的日子,他好像才恍然明白。

  “算……心上人。”

  岑烟觉得他在骗人,她看根本就是被她床上技术折服了才喜欢她的,早知道以前就勾引他了。她说出来后晏然川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但是没说话。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欲盖弥彰,岑烟非要他说个所以然来,晏然川眼尾染上颜色,仿佛透过面前的人看向那时候青涩的她,“技术确实还不错。”

  她青涩又大胆,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能要了他的命。

  从另一种角度看,这应该也算技术好。

  岑烟如果听不出他在嘲讽自己就有些愚蠢了,她默默将这笔账记在心里,“你别以为我不记得,那时候别人说我是童养媳,你还说不是。”

  晏然川突然间想起了这事,好像挺久远的,久远到他快忘记了,“只是担心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词,所以才否认。”

  她微怔,所以他是有那个意思?

  但是她还是不信,“那后来你当众说不会喜欢我呢?”

  晏然川看她,“先说的人是谁?”

  岑烟噎了一下,好像是她。

  当时有人起哄说她喜欢晏然川,她一生气就说不可能喜欢他,讨厌都来不及。大概是说得太果断,让某人伤了心,他当时也淡淡地回应,“我也不会。”

  那时候晏然川的心情,大概和岑烟的别扭终于有了一点共同之处,他眉头紧锁,脸色难看了一整天。

  岑烟反应了好一会儿,觉得合理又觉得不合理。好像她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直到很久以后才想起那时候他也并不是完全对她不好的。

  每一次她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永远在场。

  可岑烟,却将这些归咎于他的善良和绅士,从来没想过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放了多久。

  晏然川见她许久没说话,问她,“你还想说什么?”

  她张了张唇,想问他以前是不是看不起我,但是她问不出口。假设能问的出口,他们也不会这么多年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河。

  以她骄傲的性格,问出这句话其实已经在自我贬低了。

  岑烟想了想,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晏然川却开口了,“既然你没什么问的了,那就让我问吧。”

  他轻声问,“这些年,辛苦吗?”

  四周安静了很久很久,岑烟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她险些红了眼眶。她从来不怕吃苦,即使适当地丢失尊严,她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因为那些人不是晏然川,她从来不怕他们看见自己的另一面。

  那时候不觉得苦,后来也不觉得,可是当某一刻晏然川将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苦涩。

  每一个黯淡无光无人陪伴的夜晚,她想的都是有一天站在他只能仰望的地方。苦吗?苦过的。

  岑烟说,“我哪儿有那么脆弱?”

  “你可以有那么脆弱。”他的怀抱,像是轻柔的抚慰。

  晏然川其实去看过她的,可是他知道她的性格,怕撞见她不那么光鲜的时候,她恐怕会更讨厌他。

  谁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低谷时的模样。

  然后后来,她走到了让她仰望的地方,他走到广场上,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屏幕上的那张脸。

  他看过她每一条绯闻,可却吃醋的名分都没有。

  在她那些寂寞自转的日子里,晏然川也孤独冷漠地绕着她,每分每秒。

  岑烟没再说什么,她只觉得心底那么多晦涩的情绪,此刻都散得个干净。

  她没在晏然川家过夜,第二天就又去忙工作了,任谁看都觉得她状态特别好,化妆师感慨,“果然红能养人,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有气质了?”

  岑烟心情好,跟她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可能是因为你化妆技术越来越好。”

  “姐,你别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岑烟近期在外地拍公益微电影,她工作的时候一般是心无旁骛的,只有休息的时候在想怎么晏然川没来找自己聊天。

  她打开聊天框,“怎么不找我?”

  犹豫了几秒钟,岑烟又补充了一句,“该不会表面上不说,私底下偷偷哭唧唧地说呜呜呜我好想烟烟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她的语气,傲娇又可爱,晏然川开会后看到信息,唇角翘了翘,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她面前见她一面。

  大概是他笑的时候太温柔,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员工们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沈言也好奇,还没好奇两秒钟晏然川让他过来,跟他说了句什么。

  接着他回了条信息,“抱歉,这几天很忙。”

  岑烟有些错愕地看着屏幕,想了想把手机按了,直接没回。

  隔天收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岑烟站在摩天轮前,旁边的工作人员跟她说,“岑老师,等会儿有个烟花表演,你要不要看看?”

  岑烟很久没看过烟花,于是应下来,“好。”

  天空上绽开绚烂的烟花,岑烟仰着头,过了一会儿发现四周好像没什么人了,她觉得哪儿不对劲。想了想,大概是今天的天气太冷。

  南方城市的寒冷是侵入骨髓的,她抬手将围巾往上拽了拽,将半边脸遮了起来。

  刚准备走,天空上的烟花突然出现了她的英文缩写,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想再等等看,余光瞥见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人。

  男人穿着条纹大衣,看上去像是千里迢迢来看她似的,眉眼里夹杂着几分模糊的深情。

  他一手抱着花,一手拿着气球,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晏然川什么都没说,却可以在他眼睛里看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来见你了。

  岑烟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他那天说自己没有空是故意诓她,为的就是今天突然出现在这儿。

  “你不是忙吗?”她故意说。

  晏然川听出了她是故意呛自己,却垂眸笑了笑,他喜欢她现在在他面前的样子,可以幼稚可以责备可以孩子气,可以跟所有人认识的岑烟不一样,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她柔软的头发。

  岑烟被这动作弄得有些失语,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而且她一直以为别人摸头是有些把她当小孩,很不礼貌,她绝对不会喜欢。

  可是现在……

  她竟然觉得心口狂跳。

  岑烟假装自己完全不在意,瞥见他手上的花,随口找了个话题,“这花不给我吗?”

  刚想接,晏然川说,“等会儿,这是我告白用的,要送我女朋友。”

  岑烟差点反问,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她现在有种荒谬感,她男朋友还有别的女朋友?

  “所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显得精致立体,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好像沾染了很多温柔,像消融的雪一样柔软,“岑小姐,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岑烟没想到前几天说她不是他女朋友的话,他当真了。原来今天不止是惊喜,也是一场告白。

  她故意逗他,“如果我不愿意呢?”

  花被递到她怀里,晏然川垂眼,“既然花收了,那就当你答应了。”

  “……?”岑烟想笑,“你怎么这样?”

  “哪样?”

  “那样。”

  她还没说完,晏然川吻住了她的唇,将所有思念和情绪倾诉于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