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乖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岑烟总带着风情, 她即便再沉浸也总给人一种玩弄人心的感觉。可即便她明晃晃地把“玩你”两个字写在脸上,仍有人甘之若饴。

  而显然,晏然川并不是例外。

  他唇瓣上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还没回过神反击面前的人却轻飘飘地移开, 她离他远了两步,整个人浸在夕阳的余晖里朝着他笑。

  晏然川远远地看着,似乎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仍旧是那副清冷做派。他在夕阳里显出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一个小小的她,颜色却越来越深。

  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在不见天日的暗层里肆意生长。

  晏然川将不堪的心思按下,整个人又恢复得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的影子被太阳拉长, 然后重叠在一起。

  岑烟走得快, 晏然川故意放慢了脚步, 因而落后她一些, 等走近的时候发现有两个男孩正向岑烟要签名,她遇到粉丝一向会给,但这次大概是起了玩心, 于是用方言说, “你们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吗?我哪儿是岑烟?”

  那两个男孩子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仔细打量岑烟的脸,还是觉得她是。但岑烟看见晏然川来了, 赶紧拽过他的手溜之大吉,“快走。”

  她们沿着那条路往前一路小跑, 微凉的风拂在脸上, 周围好像连时间都放慢了一些。

  世界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他们好像要私奔到无人的岛屿上。

  直到上了车, 岑烟才坏心眼地笑了起来。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眼底也跟着渗出笑意。

  隔天不出意外两人被路人拍到上了热搜,热搜上的图片是女孩穿着长裙拽着一身矜贵西装的男人往前奔跑,颇有些偶像剧走向现实的意味。

  节目组为了给自己宣传还特意放出两人“疑似”要参加《热恋期》的消息,当即引发了热议。

  【我最嗑的一对居然要上恋综了?】

  【这哪里是恋综,分明是看偶像剧。】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能今天录制明天剪辑后天播出吗?我想看别人谈恋爱!】

  【大家理智一点,这只是据说还不一定呢,岑烟很少上综艺的。】

  【那如果是真的,岂不是更好嗑了。】

  【对哦呜呜呜。】

  综艺录制还没有开始,但两人颇有些恋爱的苗头。虽然只是浅浅的暧昧,还没有亲近到某种地步,但那种隔着一层纱的撩拨好像更让对方心痒难止。

  只有在寂静的夜晚里,内心最深处压抑着的情感才会被猛然打开开关。

  岑烟勾着他的脖颈,任由温水顺着脊背往下流淌,她感受到高耸入云的山,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肤。

  好像比以往更要契合……

  她多来了几次,结束后趴在床上休息,白色的被子盖着,露出半截白皙的背。

  显然,岑烟还没从余潮里晃过来,晕船得厉害……

  她突然开口,“晏然川……”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好像听起来也挺艰难一般,她缓了几秒钟,继续说,“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变成永久是不是也挺好的,我好像还挺喜欢你这具身体。”

  晏然川眯了眯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她。

  亏她说得出口。

  他是不是还该感谢她最起码开始认可他了。

  晏然川薄唇轻掀,语气里听不出太明显的情绪,“续约,就不是这个价了。”

  “小气,别人续约都打折。”她嗓音慵懒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翻过身睡了过去。

  男人站起身,抬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以免她着凉。他余光瞥见她脖子上的红痕,眸子沉了沉,他怎么会甘心只维持这样的关系?

  他没睡着,去客厅倒了杯红酒,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嘲讽。

  值得吗这一切。

  晏然川微微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她生动的一面、开心的一面、不开心的一面、别人难以窥见的一面,他想,大概是值得的。

  想要靠近玫瑰就要冒着被扎破手指的风险。

  岑烟最近某方面十分滋润,连气色都好上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有精神得多。出来跟顾南岐吃饭时,对方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中彩票了啊,看起来这么开心?”

  “你想知道?”

  顾南岐点了点头。

  可岑烟拉起他的期待,立马又泼了盆凉水,“算了,单身狗应该不感兴趣。”

  顾南岐:“……”

  他忍无可忍地说,“你怎么说话语气更晏然川一样欠揍?你们俩住在一起久了同化了是吧,开始夫唱妇随?”

  岑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拿起旁边杯子的手顿了顿。

  顾南岐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情侣热恋期呗。他忍不住多看了岑烟两眼,从前难以想象她陷入爱情的模样,可现在似乎看到了。

  原来没有人能在感情前例外。

  她就像一朵迟迟不开放冷艳又勾人的花,而此刻,这朵花半开不开,隐隐透着浓浓的香味。

  顾南岐不想自讨没趣,于是没继续这个话题。他今天约岑烟出来是想给晏然川制造机会,所以最好拖得越久越好,“晚上有空吗?带你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岑烟支着腮帮,倒是也没拒绝,“好啊。”

  她向来这样,对于交际这件事倒是没有特别大的抵触心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相处还算融洽。

  快要结束时顾南岐问她,“你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我,天天吃狗粮快要受不了了,弄得我也想谈恋爱。”

  岑烟故意思考了很久,迟迟不肯给他答案,顾南岐心急地问,“你为什么想这么久?”

  “我想了半天,感觉我身边没有一个女孩子你能配得上。”

  顾南岐差点没被气死,“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喜欢欺负人?”

  岑烟故意用打趣的眼神看着他,“谁敢欺负顾少呀。”

  某人可谓将“损友”两个字贯彻得彻底。

  吃过午饭,岑烟跟顾南岐一起去高尔夫球场,岑烟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正在热身。

  顾南岐给晏然川发了条信息,“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可是陪了你女朋友一整天,红包是不是该双倍?”

  晏然川不知道他一个富二代怎么每天都想着坑自己的钱。

  他也没计较,“嗯。”

  至于准备得如何……晏然川已经买好了花,精心布置了客厅和卧室,准备了很多食材,估计在她回来前能做好。

  他桌子上放着一枚告白用的戒指、一束包装精美的花,以及烛台红酒,什么都有。

  晏然川其实并不是一个多重视仪式感的人,他不喜欢一些出于形式而无用的东西,可在爱情里,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总是想给她所有她可能想要的东西,还会担心她是否会喜欢。

  他已经想好今天跟岑烟坦白,结束他们一直以来的合作关系。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将对方放在了某个位置上,猝不及防地搬动,谁也不能预料后果。

  而另一边的岑烟放松了半天,整个人感觉很舒服,她大度地跟顾南岐说,“行,上次的事我原谅你了。”

  顾南岐无语,“你也太记仇了,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计较了。”

  他还想再掰扯掰扯,那头一公子哥儿把他叫了过去,两人站在一起寒暄了一会儿,远远地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估计在谈论一些合作之类的事。

  岑烟站在一旁休息,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晏寒朝。

  说起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了,岑烟微微偏着头看向那儿,只见对方正毕恭毕敬地跟在圈内一个商界大佬身后,哪有往日里晏家继承人的风光。

  几个月没见,他身上带了点颓废的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岑烟见那人理都不理他,走过去说了句风凉话,“你怎么在这卑躬屈膝的,跟从前的你不太像啊。”

  晏寒朝虽说对她有点好感,但这副狼狈的模样被谁瞧见了都有些不高兴,他觉得岑烟是故意来嘲讽自己的,“现在你和晏然川满意了吗?需要拍张照给晏然川看看我现在有多落魄吗?”

  他继承人的位置已经基本上保不住了。

  岑烟挑眉,“这跟我和晏然川有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不知道这些天晏然川在暗地里都使了些什么手段吧,他刚开始用公司危机来麻痹我,其实公司根本没什么问题,反过来在我松懈的时候将了我一军。这招还真是高明。”晏寒朝笑了笑,忍不住开口,“在狠毒这件事上,我还是没有我亲生哥哥强。”

  岑烟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你刚刚说什么?”

  晏寒朝自然不想把那些话再重复第二遍,他如今如同败家之犬,说出来难道惹人笑话吗?

  他刚想走,岑烟却拽出他追问,“你是说刚开始晏然川破产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他脸上的嘲讽十分刺眼,像是在自嘲,更像是在明晃晃地嘲笑他,“只有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

  她的手被挣开,指尖空荡荡的,只攥得住风。

  岑烟脑子嗡嗡地响,满脑子只有那两个字——“傻子”,讽刺的字眼像是凌厉地巴掌一样落在她脸上。

  她回忆起自己所有的强势和自以为是,回忆起那时候仗着他已经没有了权势叫他言听计从,她终于想起来那天他听到自己说的话之后眼底的讥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想,怎么会有人那样可笑。

  是啊,她也觉得自己可笑。

  岑烟几乎站不稳身,她只要稍微代入晏然川的视角,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所以晏然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看她的笑话吗?

  对啊,看她的笑话,试探出她原来喜欢他。

  那样故作骄傲的岑烟,原来内心深处是因为喜欢他才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在意、幼稚到跟他作对的样子。

  那样不可一世的岑烟,原来内心深处唯一的自卑叫晏然川,所以才不敢面对他。

  岑烟扯起唇角笑了一声,她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也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这些年她在晏然川心里,亦或是在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变。

  她仍旧是个笑话。

  晏然川,你赢了。岑烟捂着胸口想,不管是和晏寒朝的博弈还是和她的,他都赢了。

  天阴了一些,顾南岐过来的时候岑烟已经没了心情,他有些好奇地追问,岑烟只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

  时间差不多时,顾南岐体贴地把她送回家,“阿烟,你是不是很累,看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她闭着眼睛,没搭话。

  顾南岐只能尴尬地说,“没关系,你等会儿回家就会开心的,改天让晏然川请我吃饭。”

  岑烟下车后在房间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房间是一片温暖,晚餐已经布置好,柔和的烛光摇曳着,在花束上留下光影。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兴许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恋人。

  晏然川组织着措辞,向来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人,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

  他垂着眸子,门从外面打开。

  晏然川那双染着春意的眸子看了她一会儿,“有没有吃饭?”

  岑烟抬眼看他,表情显得很陌生。和设想中的场景不一样,岑烟没有笑着回来,没有对面前的一切表现出惊喜的神情,甚至看他的模样像是个仇人。

  “怎么了?”他问。

  岑烟难以再忍受这场戏再继续演下去了,谁说她才是演员,像晏然川这样的人才应该拿奥斯卡影帝。她深吸了一口气,愤怒和难过一下子完完全全地侵蚀了她的理智。

  岑烟走过来,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她指着他,“出去。”

  见晏然川不动,她走过来拽他,“从现在起,你从我们家离开,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外面刮起了大风,一场大雨噼里啪啦地砸着窗户。有时候天气就是这样,即便是个晴天,也有可能突然下起暴风雨。

  晏然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从岑烟眼里找寻出一些玩笑的痕迹,但没有。

  她是在认真地赶他走。

  他只知道,那近在迟尺、觊觎多年的月亮,终于还是沉到了海底。

  晏然川无法再维持以往的体面,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堪和阴暗刹那之间控制不住齐齐涌了上来。

  他记得她说过,不乖的话没人会要他。

  晏然川站在原地,眼底一寸一寸地被阴鸷填满。

  他难以忍受地朝她走了几步,整个人褪下矜贵的面具,指尖危险地抚上她的下颚,将她完全地堵在自己和门之间,叫她退无可退。

  岑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一抬头,陌生的脸猝不及防地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无法抗拒的强势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晏然川似乎强忍了几分,才不至于将她弄伤,他按下眼底化不开的占有欲,一字一句地问——

  “我都乖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