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
车子开进了南家的别墅。
松雨先下了车, 司机说:“江小姐,我先扶南先生上轮椅,行李您不要动手, 我一会会来搬。”
南先生?她有些恍惚。回过神才明白——哦,司机口中的“南先生”指的是阿烈。
她低头看向他——还好, 腿还能动, 只是大概走不了几步,从车里挪到轮椅上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吃力。
南家人除了南烈以外,一年前已经全部搬去了城西新买的房子。“流曲名庭”这栋别墅的产权, 也已转至南烈的名下。
松雨知道这件事。在她回国前,南锡民就告诉了她。他把话说得很开:南家的事业, 阿烈的身体状况注定无法继承,他也不可能把大部分家业留给他,但就算单单一栋“流曲名庭”的别墅,按市场价也已过亿,这是他留给儿子的保障。未来, 如果他要进军绘画界,他也会用他的人脉资源尽可能给予扶持。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松雨当时问。
“当然有关。”南锡民道,“万一阿烈将来想和你结婚, 而你也同意,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不太多,也不算少。”
她听懂了。南锡民的意思是,他不介意为了哄儿子开心, 损失一栋过亿的别墅。但他也明确地告诉她, 不要妄想更多, 南家的企业、南家的财富命脉, 与南烈无缘,更与她无关。
“很多了。”她由衷地说,“不过我不确定阿烈愿不愿意娶我。”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松雨,不管你信不信,我本人是乐意接纳你成为我的儿媳妇的。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有一天阿烈不在了,我会祝福你早点找到良缘,这栋别墅就当我给你的嫁妆。”南锡民的语气冷静又真诚。
松雨说:“我试试。”
时间已近中午。厨房的人见南烈和松雨回来了,询问是否可以上菜。
松雨在飞机上吃了一点,本不太饿,但看着南烈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睛,突然不太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说:“我今天想在楼下吃。”
她指的是地下室的小餐吧。
“好。”南烈道,吩咐厨房一会把菜送到地下室,自己则和松雨坐着电梯下楼去了。
曾经有那么几年,她这么期盼能名正言顺地在正式的客厅就坐、在别墅的主卧入睡、能光明正大地去露台的泳池游泳……那个时候,她甚至连坐个电梯都会被指责不懂规矩。可是现在,整栋别墅已经没有她需要避着走的地方,她俨然成了半个女主人,家里的工人也都换了一茬,全都尊称她一句“江小姐”,她和南烈没有确认任何正式的关系,在周围人眼中却已经是一对。
偶尔她也会想,那些厨子、园丁、保姆、清洁工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或许在他们眼中,她是一个一片深情陪着将死之人的倒霉蛋,又或者是为了往上爬情愿抱上残废男友大/腿的心机女?但那些想法往往也就划过一瞬就被她扔脑后了,因为她想明白了,无足轻重的人的想法本身就无关紧要,她自己知道她要什么,而别人怎么看,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松雨吃饭时,不经意间看向南烈的手。好像比起腿的情况,手部关节的复发情况要好一些。虽然难看,但还能用。
“是不是很久没看到有人这么拿筷子,不习惯了?”南烈不好意思地苦笑着道。
“又没有多久,”她说,“我不是每年都会回来两次吗?还能用筷子,就挺好的。”
“嗯,丑一点没关系,能画画就好。”南烈道。
松雨问:“你美院的课业紧张吗?身体吃得消?”南烈去年夏天考上了美术学院。其实原本按照他的水平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是身体状况让他选择留在本地。好在这所学校也是国内排名前三的美术专业院校。
“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松雨随后道,她并不想展开细说在J国的生活细节。他不会想知道,他也不会懂 。他和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南烈没有追问,倒是松雨自己觉得刚才的态度太过敷衍,决定表现得对他关心一些:“对了,南叔叔经常回来看你吗?”
“每个礼拜都来。”他说,“其实他用不着有愧疚感,我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
“他还是很关心你的。”松雨安慰道,“我不是要为你爸爸讲话,只是有些话他未必会和你说,却会和我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带南雪她们搬走,是为了让你过得自在些。他知道,和南雪母女一起生活,你并不开心。你现在长大了,他想给你属于自己的空间。”
南烈眼眶微红:“是啊,我都没想到我能活到成年。可是松雨,在我长大以前,他就已经默许我留在一片太大的空间里了。也许最开始是我在躲他,而他也乐得躲我,然后我们都习惯了保持距离。属于我的空间就是整个地下室,对一个从出生起就四肢残废的孩子来说,这里已经够大了,我已经走不出来了……”
松雨的心像被谁生生抽出了一缕细丝。她以为只是残存的一点共情感让她有些隐隐作痛,却没想到那根丝似乎藏得特别深也特别长,她的痛感在绵延,比她想得要后劲大得多。
南烈现在是别墅的主人,可是他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平时大部分时间仍然待在地下一层,连卧房也不曾挪去楼上主卧。
松雨说不好他具体的想法,只是似乎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有埋怨、有无奈、有求而不得的期盼,又有失望过后的放弃。
“阿烈,你还有我。”她握了握他的手。
他本就拿不太稳的筷子从手中掉落。“对不起……”他的眼中惊慌如鹿。
松雨放开他的手,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刚才感性得莫名其妙。
“你干脆用勺吃吧。”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淡淡地说。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他沮丧地说。
她怕他多心,笑道:“别胡思乱想,在我面前孩逞什么能呀?你从小带大用勺、用筷、用手、甚至直接用牙叼着吃我都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烈,在我面前你不用拘束,就是要我喂你吃都成!”
“听上去我好像更像个废物了。”南烈的语气里自伤之余更多的是感动,他看着松雨,感觉在笑,眼中却又含着泪。
松雨知道她的话戳中他心窝了,灵光一现,赶紧趁胜追击,冲他眨巴着眼睛道:“你好,我亲爱的‘小废物’!你以为我是谁都肯喂的吗?”她夹起一筷子糖醋小排碰了碰他的嘴唇,带着撒娇的口吻拖长音“啊”了一声。
那一声“小废物”在她的笑靥如花中瞬间变成小情侣间的亲/昵称谓,南烈着了魔般顺从地张开口,把她亲手喂到嘴边的小排含了进去。松雨紧接着就笑嘻嘻地把骨碟递上了。
吐完骨头,南烈伸手去够纸巾盒,却被松雨一把拿远了。
“我来。”她带着坏坏的笑,抽了一张纸。
南烈挑眉:“江松雨你干嘛?真把我当废物养了?”
松雨看着他唇角沾到的酱油,心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她绕到他轮椅后说:“抬头,我帮你擦擦。”
等到南烈抬起头的一瞬,她把纸巾蒙在他的唇上,俯下身迅速地将自己的唇按压上去。
薄薄的纸巾下,他的唇在发烫。
好像只过了一秒,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纸巾掉落,而他的唇移开了。
松雨气定神闲地看着满面潮/红的南烈,蹲下身,伸出手指摸摸他的唇:“让我检查看看刚才擦干净了没……”
“以后不可以。”南烈团成一团的手指用力蹭开停留在他唇角的她的手,语气很严肃。
她捡起地上飘落的那张餐巾纸,在他跟前甩了甩:“不喜欢?”她心里知道他怎么想的,但忍不住逗/弄他。
“嗯,很不喜欢。”
“哦,我也不喜欢刚才的纸巾,那下次不放了。”说完,她还故意把纸巾轻飘飘地甩落在他的腿上。
“……你慢慢吃,我回房休息了。你的两个房间我都让人收拾好了,你想睡哪儿都行。”南烈按动轮椅,离开了餐吧。
松雨知道,他是想逃了。
她没阻拦他。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也是柔软的、温热的,和南烈的一样。
她起身走向洗手槽,打开水笼头漱口。
清凉的水流让唇瓣的温度降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漱口的行为也很多余又好笑:不过是个玩闹的吻,甚至还隔着层纸,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傻子当了真,她自己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关了水,她转身去了自己原来住的保姆间。她每次回国的第一晚,都习惯在那里过夜。
虽然南先生夫妇和南雪都已经搬走,别墅的主人房都空了出来,南烈也表示她可以随便选地方住,但她从心底总觉得那些卧室她睡不踏实。南烈便让人重新装修了家里的客房,松雨回国后大多数时间会在客房睡。她偶尔也会回她原来的住处,也许是因为那里有她和母亲共同生活的痕迹。
回忆往昔对她除了是种怀念,更像是一种自虐,但她似乎在这种过程中,一遍遍找到原谅自己所有自私冷酷行为的理由。
而她需要这个理由。
一眨眼,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
同一天去世的,还有她的父亲。
他是被人蓄意开车沉入江中的。
而那个司机,正是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是在高三那年突然再一次出现的,那是刚开学不久的九月。
放学时分,在学校门口,他从母亲的车里下来,见到她,笑着唤了她的名字。
她没回应,也不敢直视他。
他的穿着、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同学投来疑惑猜测的目光。
那个时候她还天真地仅仅担心,自己真实的家庭状况被揭穿,想不到会有什么比这更不好的事发生。
她当时慌了神,愣住不动。母亲提醒她赶紧上车,神色比她更慌张。
“阿烈,阿姨拜托你,不要把今天看到松雨爸爸的事和家里提,可以吗?”葛夏带着恳求的口吻。
“好。”南烈爽快地答应了。
松雨定了神后问:“他来做什么?”她绝对不相信一个在她生命里消失好几年的人,只是单纯来看看她。
“你不用管,妈妈会处理好。”葛夏的声音有些发抖,看得出来,她也预感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很棘手。
她的父亲之后又出现过两次,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每一次母亲都会阻止他们交流。她对那个记忆中总把麻烦带到家里的男人也无话可说。
关于她身世可疑的流言在学校传开,她没有遭到霸凌,只是感受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和眼中显而易见的嘲讽。
她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也快高考了,到了大学,又是新的环境,她要考到外地去,谁也不会认识她。
她在学校的处境太过尴尬,她也想找个人排解苦闷。然而当她把父亲再度出现后发生的事向原来高中的密友于斯意倾诉的时候,对方却告诉她:“对不起呀,你爸爸找到我们家,是我告诉她你转学到‘南园’的。”
她一时情急,说了句重话:“于斯意,你不是不清楚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和我妈躲他都来不及你,你怎么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他的?你这是要害死我呀!”
于斯意接下来的话让她万万没想到:“江松雨,你要是过得好的话,你会想起我这个穷朋友吗?你多久没联系我了?你风光享受的时候,除了送过我一个酒店白给的破海豚,你送过我什么?”
她没有想到于斯意竟然是这么看她的,心里很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那个海豚只有一个,我自己也很喜欢,而且我想摆在那么高级的酒店里的玩具也一定很高级,所以我才送给你的!我在‘南园’的课业很忙,那边教学进度很快,我的底子在我那班的同学里算差的,更不用说还有好多课外活动!我是真的很忙!”
“够了!”于斯意不屑地打断她,“你是在跟我炫耀你念的学校有多么精英多么了不起吗?江松雨,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把你的去向告诉你爸的!不光是你的学校,还有你妈妈打工的那个别墅——你带我去过的,记得吗?”
松雨这时才醒悟,原来于斯意对她的芥蒂已经存在已久,她是蓄意不让她好过。
所谓朋友,不过如此。
她转身就走,没有再和她啰嗦一句。
约莫过了半年,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来骚扰她生活的时候,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可怕的事发生了……
父亲真的不会再来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母亲。
警察在江里打捞起了一辆车,而她在房间里找到了母亲留下的遗书。
松雨已经很多年没有勇气再打开这封信看一眼了。
今天她却忽然想看看母亲最后对她说的话。
那封信她藏在抽屉最深处,用几本书压着。那些书她也从来没打开看过。那个抽屉也已经几年都上着锁。
但是钥匙的位置她记得很清楚,就在衣帽间收拢小配饰的内格里。
把钥匙插/进锁孔,扭转,拉开抽屉。她没有去挪开压在上面的那两本书,而是手掌直接伸入书的缝隙里,掏出了母亲的信。
字迹有微微的变浅,但看着还是很清晰:
松雨:
你醒来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
我带走了你的父亲,你会恨我吗?
我卡里的余钱已经给你的父亲拿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请交给南先生吧,虽然我特意开走的是家里工人办杂务时用的那辆旧车,但我所有的钱加起来仍然不够赔偿车子的价值。很抱歉给南家造成了财产上的损失,可惜我最后能偿还的也只有这一些。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对不起,松雨,妈妈原本想给你存一些钱的,如今也做不到了。
你的父亲来找过我好几次,他甚至到过“流曲名庭”门口,要不是保安拦住,也许早就闯进来了。他原先只是赌,如今却又沾了du,已经彻底没救了!他甚至要我想办法对阿烈下手,从南家搞钱。我知道,被那种东西控制的人,是连骨肉至亲都可以轻易出卖的,更不要说其他。他只要活着,就会永远像一个幽灵一样缠着你,而你作为他的女儿,永远摆脱不掉他的纠缠。
我今天答应给他一笔钱,把他约到浮云路那一段偏僻江边,你醒来可以通知警方去那一带打捞,这样大家都可以不要再浪费精力寻找我们的下落。
妈妈知道让你有我们这样的父母很对不起你。但就算你成为孤儿,也比用你的一生填一个无底洞要强。
你还没有真正独立,我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会很难。我看得出来阿烈很依赖你,如果他能说服南先生把你留下,那是最好的结果。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他太小了、又先天不足,恐怕护不了你一辈子。而且说到底,我给南家带来了麻烦,他们家多半不能再容得下你。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也不想你和那边的亲戚再有什么瓜葛。如果外公外婆愿意收留你,你就回去吧,可能会受些委屈,但还请你尽量忍耐!
当你有能力独立之后,可以考虑远离这个城市。不要再和别人提起你的父母,宁可被人误认为你是从小被遗弃的孤儿,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有一个yin君子的父亲和一个杀人犯的母亲。你的生活、你的未来必须和我们彻底切割开!
松雨,别想我、别恨我,慢慢忘了我就好。
希望你余生平平安安!
妈妈
信纸上的字湿了几个,新的泪痕叠在了旧的泪痕之上。
她把信折好,放回了原位。抽屉也重新上锁。
她习惯性地去厨房找酒。二十岁以后,她在J国喝了第一瓶酒,就此上瘾。公寓的冰箱里却总是塞满了啤酒。失眠的时候、心烦的时候就喝两罐。冰冰凉凉的,很解压。她并不酗酒,只是喜欢那种酒精微微上头的感觉。
打开冰箱,冷藏室里面却只有果汁和牛奶。不知为何,她不死心地拉开了冷冻室的门。
她怔怔地看着一冷屉的冰激凌蛋筒,是她少时爱吃的牌子。
南烈这个傻子,这么多年了,竟还把随后说的话记得那么真。那次他们在街头一起吃了一个蛋筒冰激凌之后,她说她最爱吃这个,他便真的让家里永远备着这种冰激凌。从此她只要回到家打开冰箱,就能吃到。
除了被他知道她来了例假,一面肚子疼一面又嘴馋,他会毫不讲情面地让人把冰箱里的冰激凌撤空,一支也不给她留。
松雨从冰箱里拿了一支蛋筒,剥开包装舔了一大口。
很甜,和微苦的啤酒麦芽味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远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可她还是吃完了。
鬼使神差般,她又从冰箱拿了一个,剥开后却又不太想吃了。
她握着冰激凌,去了南烈的房间。
“要化了,一起吃吗?”门没关,她就直接进去了,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冰激凌。
南烈道:“给你买的,你自己吃。”
她坐到床沿上,冲着他招手:“过来。”
南烈乖乖把轮椅划到床边。
“我已经吃了一个,想吃第二个的时候,觉得太凉了,但已经剥开了包装。想着别浪费嘛,就找你分着吃。”
南烈道:“别吃太多凉的,扔了就好。”
“那我不吃,我喂你吃。”她笑嘻嘻地把冰激凌蛋筒的奶油尖顶蹭了蹭他的唇珠。
松雨一直觉得南烈的嘴唇生得好看,沾上白白的冰激凌奶油后,又添了几分可爱。
她想也没想就伸出拇指去拭他唇上的奶油,刚好此时他自己也抿嘴舔了一下,不偏不倚便舔到了她的指尖。
他愣了半秒,随即慌乱地抬手去按轮椅的操作杆。
“不许逃。”松雨本能地按住了他蜷成一团的手。
“我不想吃了。”他告饶的表情很无奈。
她放开了他,怄气似地站起身,凶凶地扔下一句:“好啊!”
她再一次走进南烈房间的时候,手里端着满满一冰箱抽屉的蛋筒。她赌气似地把整个冰屉往地板上重重一放,自己随后也席地而坐,拿起一个蛋筒就开始拆包装纸。
“江松雨!你到底要干嘛?!”南烈急了,冲她低吼。
“你不想吃,还不许我想吃了?”她迅速拆完一个冰激凌,咬了一大口,挑衅似地抬眼看她。
“起来!”南烈xiong|腔剧烈起伏,“江松雨,你别折腾你自己好不好?”
“奇怪?冰激凌是你买给我的,你现在却不许我吃了?什么道理?早知道就别对我这么好呀,这会又只知道冲我吼!”她边吃边流泪,越说越伤心。她暗暗觉得自己戏太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她想控制一下情绪的时候却控制不了了,甚至哭到一抽一抽的。
南烈从轮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就跌倒了,弓着腿爬到她跟前,用手肘把那一屉冰激凌推远。
松雨完全被他突然倒地吓到了,隔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
“阿烈!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他摇头:“要么扔掉、要么放回去,听到没有?”
“嗯。”她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几个冰激凌和南烈置气毫无道理,也没有意义。
“我说的……不止是冰激凌。”
她立即明白了他另有所指。
南烈掉转身,用膝盖发力爬向轮椅。他的腿并没有瘫痪,只是关节受限,不借助外力已经很难从地上直接站起来。但他无视了她向他伸出的手,自己撑住轮椅底座,坐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南烈这样说,松雨有些不甘心。
她想,大概是不甘心错过这么棵听话的摇钱树吧。
也不全是,有些时候也不怎么听话呢……
看着他别别扭扭连直视她都不太敢的模样,她打定了主意——呵,这事可由不得他!
把剩下的冰激凌全部放回了冰箱后,她又转回了南烈的房间。
“刚下飞机又折腾了半天,你不去睡一会吗?”他看上去竟然有些怕她。
“我头疼,睡不着。”她说。
“那就出去逛一逛,床头柜抽屉里有卡,密码你知道……”他说,“我早上接机起太早了,想午睡一会。”
她也不和他客气,走近床头柜直接拉开了抽屉。
“等等——”他想阻止她,却已经晚了。
她看到了抽屉里躺着一只白色纸巾叠成的“小天鹅”,一边的“翅膀”上还沾有一点点酱油的渍迹。
“我、偏、不!”她得意洋洋地把那只“小天鹅”托在掌心,故意呈到南烈的面前。
他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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