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沉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锦然。
锦门不与任何道门拉帮结派,魔神之子也不是什么污点,若不是宴楼明因缘际会厌恶魔修,纪云倾也未必就不会告诉他。
魔修也不都是坏人。
锦然应该是可以承受的。
“小锦,我有事想和你说。”
锦然坐下来,看着岚沉“终于想好了?”
岚沉愣了愣“啊?”
“从凌岳剑宗离开就一直忧心忡忡的,你当我看不出来?”锦然玩笑道“说吧,我听听有什么天大的事,让妖王都这么难开口,腻了,想分手了?”
岚沉抓起锦然的手“那是不可能,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去妖族?”
“你正经点。”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岚沉用法力在锦然指尖刺破一条细口,一滴血滴到瓶子里,便连忙替他止了血“小锦,你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锦然皱了皱眉,他倒没想过岚沉犹犹豫豫的要问的是这个“怎么了?”
滴了血的瓶子里冒出红色的烟尘,岚沉缓缓开口“这里是识泉的水。”
锦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道“你是说我…”
“你的亲生父亲大概是余淮景前辈。”岚沉道“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剩下的等回到锦门,问问你爹娘吧,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锦然怔怔的看着手指上的细线,所以宴楼明真的并非魔神之子,让他和纪云倾误会了那么久,竟然是个乌龙,真正的魔神后裔是他?
怎么会这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
岚沉道“成叔当年为了保住你,假意投靠张夫渠,潜伏在他身边来了凌岳剑宗,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宴楼明还有纪云倾说话。”
如果不是这件事,宴楼明不会离开凌岳剑宗重伤命悬一线,纪云倾也不会本命真元被毁,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锦然对自己的身份倒是没什么,他对亲生父母没有印象,是神是魔也并不重要。
但宴楼明和纪云倾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朋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岚沉握住锦然的手“前几日,妖族在纹涧峡谷发现一枚妖丹,现在在我手里,我看过了,有上千年的修为,是我的亲族。如果纪云倾能炼化妖丹,改做妖修,也是有机会飞升的,只是妖修比人修要难,能不能成事就要看他自己了。”
“真的?”锦然惊喜了一瞬又想到这东西对岚沉羽族来说恐怕很珍贵“可是会不会不太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岚沉安慰他道“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会拿给你的,我知道你把他们当朋友,一直在帮他想办法。”
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可两人相识二十载,岚沉带给锦然的远不止这点,说什么感谢的话太见外了。
锦然决定用另外的方式来表达,岚沉察觉刚刚唇上好像被什么掠过,直接愣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锦然一触即离的吻连回味都没得回味了。
岚沉拦腰把人捞过来亲了下去“小锦,感动至少也要这样吧。”
两人回到识泉外面的村落,张夫渠被他们杀了以后,沈瑭就地挖了个坑给埋了进去,
岚沉和锦然把坟挖开,取出了那块魔神骨带回浮图山,立了个无字碑埋了进去。
至少让锦然以后有个祭拜的地方。
锦门早已没人把岚沉当客人了,一回来,他就陪锦然去见了锦穆风。
“你和宴楼明交好,前些日子传出那样的风声,我就猜到瞒不了你多久了。”
锦穆风告诉锦然,他和余淮景其实旧友,从余淮景决定走魔修这条路那条,二人就约定不再见面。
将来若有万一,锦门就是余淮景的保险。
可余淮景那时没有找锦穆风帮忙,他听到消息就已经是余淮景身故的事了。
后来在门口看见那个孩子,锦穆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然儿,魔修也并不都是坏人,你父亲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外面对他那些诋毁,都是当年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故意为之,我自小教你,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偏听偏信。”
“然儿记得。”锦然道“爹,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并没有对余前辈有什么偏见。”
“好,好,不愧是我儿子。”
“爹,魔神血脉,真的能让魔修之人功力大涨吗?”锦然同锦穆风说了张夫渠想要宴楼明心头血的事。
锦穆风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整个道门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有谁飞升成神了,小景是这百十来年唯一一个,可他成为魔神之时,与我有多年不联系,我也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张夫渠如此大费周章,大概是真的有用吧,你的身份一定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然儿明白。”
岚沉对锦穆风道“锦叔叔放心,纪宗师和宴掌门不会说,余前辈那位老部下我想应该也是嘴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一天不幸走漏风声,我会为他兜底,保护好他。”
锦穆风看了看二人,两个孩子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本来他对岚沉妖族的身份并不看好,觉得他们生命太长,对感情不会认真,但岚沉他看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信得过的。
“你们的事,不如找时间定下来吧。”
锦然“爹~?!”
岚沉惊喜道“岚沉定回去好好准备,择日让家中长辈来浮图山提亲!”
“你家里还有长辈吗?”锦然小声道。
岚沉的父母早就亡故了,不然岚沉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接掌了妖王之位。
“孔雀一族是没有,但羽族旁系还是能找出个把有威望的大妖的。”
锦然道“其实不用那些啊。”
他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就像他们两个,对对方的感情从来都是心照不宣,也未曾特意表白过心迹或是确定关系。
互相心里明白就够了,不需要旁人的见证,甚至不需要任何仪制典礼。
“那怎么行,我同你订婚绝不能草率。”
锦穆风笑笑,他以前一直觉得锦然不像余淮景,他认识的余淮景张扬、率性,张嘴就是震惊人的决定。
锦然很乖,他很温和也很包容,任何冒犯都只会让他悲哀但并不能激怒他。
但仔细一想锦穆风后知后觉的发现,锦然其实只是不说,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他做过的决定也从未改变过,和余淮景一样。
除了为了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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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岚沉来信说如果你愿意转做妖修的话,他或许有办法!”宴楼明激动的对纪云倾道“约我们在宋城见面。”
纪云倾做下一切虽然不曾后悔,但若是真有能重新修炼的机会,他自然也是不会放弃的。
“只是妖修不易,普通人要炼化妖丹我猜测肯定也会很艰辛。”宴楼明很矛盾,他希望纪云倾好又不想他冒险辛苦。
如果可以他想护着纪云倾一辈子,但他又清晰的知道纪云倾并不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
“你对我没信心?”纪云倾打趣道。
“当然不是。”宴楼明连忙否认。
纪云倾曾是整个道门最有天赋人人羡艳的修士,是同辈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亦是他拼命才跟上的人。
宴楼明“我只是担心你冒险。”
纪云倾不以为意的笑笑,他这一生到现在,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冒险“另一封信是谁的?”
“这个啊,这是宁休写给郑辛的,我还得给他送过去。”
纪云倾神色怪异的看了宴楼明一眼。
“怎么了?”宴楼明不明所以。
“没有。”纪云倾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好像还没有适应掌门的身份,当初被惩戒堂传唤也是乖乖就去了。”
“?”宴楼明诧异“可以不去吗?他也想管过你?”
纪云倾轻轻一笑,那时他为了清扫张夫渠的党羽,雷霆手腕,郑辛更看不惯,比起他宴楼明其实已经很守规矩了“好不容易爬到掌门的位置上,凭什么听他的。”
“!”宴楼明“我让他自己来拿!”
郑辛拿到信表情十分淡漠,宴楼明阴阳怪气道“我和师兄后天启程去宋城,你要是想回信的话,就尽快写好。”
“不必。”
宴楼明真不明白宁休怎么就看上这个榆木脑袋了“随你便,我看宁休是瞎了,锦门年轻男子众多,我看他也不会记你多久。”
郑辛嘴上不让道“宴师弟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再不济也比你强得多吧?当初纪师弟被吊了五日,双臂脱臼,还是我帮他接上的,你又做了什么?让人打烂他的手脚,我待弟子如何,总也是好过掌门师弟千百倍的。”
宴楼明被说的哑口无言,脸上尽是愧疚之色,原来那时他手臂脱臼过,难怪肩膀的伤会落下病根。
“郑辛。”纪云倾冷冷的叫他名字,警告他别说了,宴楼明和他之间的事,多少有他的纵容,他是断然听不得别人开口置喙的。
郑辛没再与二人过多争辩,当着宴楼明和纪云倾的面用真气将那封信碎成了粉末,随风而散“烦劳掌门替我捎个口信,让他专心修习,不要把心思放在没用的事上,别让人觉得我郑辛的弟子是个无用的废物。”
说完,郑辛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纪云倾都看得心尖一颤,纵然不想给宁休留念想,这样做也未免太狠了点。
宴楼明瞪大眼睛“他什么意思?看都不看就撕了?就算不喜欢宁休,也不至于如此吧。”
纪云倾摇头“若真没那份心思,又何必如此投鼠忌器。”
回到自己住处的郑辛关上门便抬起手,不知在掌心凝了什么法,那封被他亲手粉碎的信又原封不动的拼了回来。
郑辛反复看了两遍,本想彻底毁掉,到头来还是没有下去手,把那张薄薄的信纸好好地收进匣子放在了柜子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