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倾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强烈的挣扎、恐惧,也没有躲,只是淡淡的和宴楼明对视。

  宴楼明以前觉得用“万箭穿心”这个词形容心情实在太严重了,哪里就至于呢,还不是无病呻吟,颇有几分瞧不上的意思。

  而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一种痛,万箭穿心不足以形容。

  “师兄…”

  “宴楼明,碰我你不觉得脏吗?”纪云倾平静的看着他道“你知道这张嘴有多少人亲过,你知道你现在抱着的身体多少人碰过吗?”

  纪云倾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被人压着手脚摁在地上的绝望,任他怎么卑微求饶都不管用。

  “…没有…没有…”宴楼明慌张的解释“那些天…一直都是我,没有别人,那些都是幻象,没人看着,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碰你?”

  纪云倾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房间里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宴楼明就像在等着审判的人,忐忑又不安。

  “这样啊。”纪云倾冷笑了一声“还是很恶心。”

  宴楼明的心咣当落在地上,尘埃落定,他被判了死刑,永世不得超生。

  是了,他怎么会觉得是他的话,纪云倾就会觉得好一点,在纪云倾眼里他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吧。

  “纪云倾…别…”

  宴楼明想说“别恨我”,可话到嘴边又卡回了喉咙里,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

  纪云倾尚且能坦坦荡荡的承认对他做的事,他凭什么对他恨之入骨折磨报复,然后转脸后悔了就让人家别恨他?

  “我欠你的,还清了吗?”

  宴楼明怔住“你想…说什么?”

  “我虽害过你,但也对你好过,就此两清吧,你要还觉得不够…”纪云倾停顿了一下道“说一个期限,这段时间内我随你处置,但时间一到你就得放我走。”

  “...你要…离开我?”宴楼明难以置信道“不要,纪云倾,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难道想关着我一辈子吗?!”纪云倾恼怒道。

  宴楼明“可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你以前也不怎么下山啊,你还说想一直待在凌岳剑宗,哪怕不能飞升也够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现在有什么不同,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找来给你,只要你说。”宴楼明从上面扶住纪云倾的肩膀想从他眼里看出哪怕一丝的动摇。

  “我想要和你再无瓜葛。”

  宴楼明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不行,唯独这件事不行。”

  纪云倾闭上眼睛侧过身挣开他的手“既然这样就别说什么都可以。”

  宴楼明坐在那愣愣的望着纪云倾的背影。

  他们两个走到今天,是谁错的更多已经分不清了,但他做不到那么无私,他和纪云倾已经走到这步,绝不可能再放开他。

  两人背对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宴楼明不知道去了哪,纪云倾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睁开眼睛没有看见他,只有锦然在屋里。

  “你醒啦。”锦然端来药碗对纪云倾道“我喂你吧?”

  纪云倾有点尴尬,他和锦然实在不熟,让他喂他哪里好意思“我自己来就行。”

  好在他还有左手可以用。

  没一会儿,宴楼明端着托盘进来“成叔知道你病了,特意单独给你煮的粥,我想尝一口都没有,师兄吃一点吧?”

  “...”纪云倾无声拒绝。

  锦然看宴楼明委屈巴巴的站在一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帮他说了两句话“你昏迷这么多天一直没有进食,这样不太利于内伤的恢复,少吃一点东西,可以吗?”

  锦然这样说,纪云倾自然是不好拒绝,尤其是被人像小孩子一样哄着,显得他好像很任性在无理取闹一样。

  锦然给宴楼明使了个眼色,纪云倾觉得宴楼明是拿捏住了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跟他计较,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要喂他。

  纪云倾尝了一口就皱起眉毛,这粥…实在难喝了!

  根本就不可能是成叔熬得,分明就是宴楼明自己煮的,估计是怕他不肯喝才那么说的。

  纪云倾只喝了两口就推开宴楼明,倒也不是他闹脾气,实在是忒难喝了点。

  宴楼明丝毫没有自己厨艺不行的反省,以为纪云倾是太久不进食一时吃不下,还鼓励他道“今天吃了两勺,明天说不定就能吃三勺,再过些天师兄一定可以正常吃东西的。”

  纪云倾翻身躺下,不想再搭理这个傻子。

  得道的人都是不用吃饭的,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离得道现在看来虽然不可能了,但好歹也算小有所成,一个月两个月不吃也饿不死他。

  宴楼明纯属有毛病!

  锦然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房间里就剩纪云倾和宴楼明两个人,宴楼明好像被苍蝇俯身,一会儿一句。

  “师兄,你伤口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吧?”

  又来了…纪云倾拿被子捂住耳朵,别吵了,烦死了!

  “锦然让你平躺着,你转过来好不好?”宴楼明喋喋不休。

  纪云倾猛地坐起来“闭嘴!给我消失!”

  他这一喊,没喊出多大声,倒是牵动到脖子上的伤丝丝缕缕的疼,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伤口。

  宴楼明见他吃痛赶紧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急啊,你看你,疼了吧,快松手我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纪云倾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了床,宴楼明去拦他“你干什么,下地干什么,锦然说让你静养。”

  纪云倾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宴楼明挡在了外面。

  总算清静了。

  宴楼明想要推开这扇门其实很简单,但那样没有意义,他在纪云倾房门前坐了下来。

  纪云倾在屋里发呆还在想宴楼明怎么会这么老实,就看见从窗户探头探脑的爬进来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

  傀儡术这么用是吧!

  纪云倾一把捉起小人偶,人偶被发现吓得圆溜溜的眼睛都竖起来了起来。

  “不许出声,不许跟宴楼明通风报信,不然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人偶“!”

  纪云倾瞧了瞧,宴楼明让这小东西监视他,没有给它注入太多心智,稍微一吓应该就怕了。

  他把人偶放到桌上,小东西居然在他掌心蹭了蹭,纪云倾愣神的功夫,人偶直接跳到了肩膀上,又顺着外袍滑进了衣襟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纪云倾“...”

  真是谁捏的像谁,无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