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和在李家的十二年中，住在狭小阴暗，连站都站不直的阁楼上相比，在这里的他，至少是自由的。
他可以站起来，可以走，可以躺下，可以随意翻滚。
耳边也没有李家那些毫不知情的佣人们，奚落嘲笑，各种议论的声音。
更不用担心突然有人上来，抢走自己的东西。
陷入回忆的少年突然坐起。
看着不远处，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天空，言洛怔了一两秒，捂着脸，突然开始笑。
带着癫狂意味的笑声，在只有一人的大楼中回荡。
言洛一直笑到肚子疼，笑到开始止不住流眼泪，才靠着承重墙，重新坐了下去。
真奇怪。
少年目光发散，落在没有实地的虚空之中。
虽然早就对李家那所谓的“父母家人”没有幻想。
但一把他们和绑架自己的绑匪对比，言洛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笑。
名义上收养自己的父母，实际还比不得凶恶的绑匪。
这么可笑的事情，偏偏还是真实发生的。
真是……讽刺极了。
是他活该倒霉吗？
仰躺在地面上，言洛意识开始发散。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从未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就擅自替他做了主张。
来到这个世界，他就要替别人承受苦难，让别人活下去。
可是凭什么啊？言洛捂住眼睛。
他又不欠这世界什么。
凭什么一切苦难都落在自己身上？
甚至所有的苦难，还都是被人设计引导的。
从出生被丢在茫茫大雪中，到被福利院捡到，再到被李家收养。
被磋磨十二年，还不容易离开，又被抓了回去。
继续被折磨三年后，离开这个世界。
再到重生……
他还是没能逃过一个宿命。
言洛眼神涣散，默默抬起左手，放在肩膀上，缓慢往颈脖处移。
移动到中间靠里面一点，言洛停止了动作。
两世，不同的人，隔着生死。
刀疤脸和李远两人扎进他皮肤的针头，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大腿上已经疼到麻木，虽然还在一点一点向外渗血，却像是水龙头滴落的两滴一样，不会引起注意。
一直在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言洛，摸着被针头刺进的地方，思绪恍惚。
他真的死过一次，又重生了吗？
记忆里，他所遇见的那个，无条件爱着自己，给他对抗世界底气的那个，名叫霍熠珩的人，也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没有死亡，没有遇见霍熠珩，没有重生，也没有绑匪。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脑补出来的幻觉。
他现在依旧被李家关着……
可是这里，明明和关着自己的那个地下室不一样……
地下室里有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狭窄到他只能转身。
可他现在站的地方，有窗户，有星星，还能听见微风穿过的声音。
他甚至还能站起来。
“呃啊啊啊啊——！”言洛双手抱住头，痛苦哀嚎着。
什么是真实？哪里才是真实？！
他要怎么做，才能够看见现实？
只这思考的瞬息间，言洛就感觉好似有无数只虫蚁在啃食着自己的大脑。
密密麻麻从神经处传来，躲避不了的痛苦，让言洛视线都变得模糊。
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这导致少年刚摸着墙壁爬起来，才走两步，就又跌坐了回去。
烂尾楼无人处理的砂石瞬间刺破表皮，钻进血肉之中。
和大脑中截然不同的痛感，让言洛思绪清明了一瞬。
少年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五十厘米的楼梯，吓到浑身发抖。
来不及多想，言洛直接随手抓起一块地上的石头，用尽所有力气砸在小腿上。
——即便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少年都在避着，尽力不伤害自己的手。
凹凸不平的石头落在小腿上的瞬间，原本只是被磨破皮的腿，立刻被硬生生砸出来一个半个巴掌大小，血淋淋的伤口。
随着伤口一起出现的，还有鲜明忽略不了的疼痛。
言洛这一次，是真的清醒过来。
他看着手臂上，腿上，各种被自己折腾出来的伤口，第一时间所想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会对自己身体未来造成的影响。
他想到的，是自己食言了。
明明答应过霍熠珩，一定不会再伤害自己……
可现在……又把自己弄得这么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可偏偏，想要继续维持清醒，只能用疼痛。
他必须继续伤害自己。
言洛脸上扬起一抹苦笑。
“先生肯定又要生气了。”
少年丝毫不为自己身体受伤感到痛苦，反而是担心爱人生气。
得好好想想，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哄霍熠珩。言洛边用手里的石头，面无表情在腿上划出一道伤痕，边在心底冷静思考怎么哄霍熠珩。
哦对，还要想怎么和先生解释，他真的不是故意伤害自己。
他只是想保持着清醒，等霍熠珩找到自己。
他只是……不想在浑浑噩噩中，跌下楼。
“言言——！”
划着腿部皮肤的言洛手上动作一顿。
他好像听见霍熠珩的声音了。
“言言——！”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腿上的痛感在这个时候渐渐消失。
言洛自嘲一笑。
看吧，就是因为没有疼痛，而产生的幻觉。
看来单纯的划伤已经不够了。
少年冷着脸，高高举起手，目光锁定在被匕首刺中，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如果叠加在这上面……应该会更疼吧……
这样想着，言洛半刻不带犹豫，扬起的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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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言言为什么会是这种状态：
言言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大部分时间正常是因为霍先生在他身边，有熟悉的人，有安全感
这次意外被绑架开始，言言情绪就一直紧绷着，绑架的人走后就慢慢反扑上来
正常人因为失血过多都会产生幻觉，言言身体和心理状态本来就不好，所以虽然还没有到失血过多的量，也依旧产生幻觉
再加上两辈子都没有逃过的相同药剂，言言虽然已经暗示自己是不同的人生，但因为意识一时模糊，还是会产生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