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熠珩悠闲的脚步霎时停住了，手心也开始冒冷汗。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言洛。
“先生。”言洛甜软的声音落入霍熠珩的耳中，却像是催命符一般恐怖，“怎么不走了。”
霍熠珩喉结滚动一下，一动一停，像个僵尸似转头。
对上言洛含笑银瞳，他只觉得腿都软了。
“言、言言啊。”男人声音虚到如同将行就木的老人，“先生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来这里。”
“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单独来给你拿药。”
他话音刚落，王老中气十足的声音穿过墙：“你这小孩懂什么。”
“人家那是情趣。”
霍熠珩：……
救命！
来个人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救救自己！
“不用了。”言洛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刚才想了想，正常的中药也不是那么难喝。”
少年说完，甩开霍熠珩的手，大步朝这条巷子中唯一的门走去。
两人之间的局面瞬间反转。
扭扭捏捏不愿意进去的人成了霍熠珩。
疾步向前的人变成了言洛。
“言言……”跟在少年身后的男人语调小心又讨好，捏着少年衣角来回晃，“我错了。”
“松手。”言洛冷冷扫了眼扯住自己衣服的手。
霍熠珩瞬间收回，言语间还是不死心。
言洛不理他，三轻三重开始敲门：“王老，我是言洛。”
四合院内，整理药材的王老和大徒弟浑身僵住。
从巷子外面走到他们居住的四合院外，少说需要五分钟以上。
也就是说，言洛和霍熠珩，早就已经在巷子中。
那么他们刚才的对话，肯定也被那两人听了进去。
霍熠珩完了。
王老和大徒弟不约而同想到一处。
而作为让他玩完的人，大徒弟也惨了。
“师父……”大徒弟忙把手里药材放下，拔腿朝屋里跑，“霍先生不敢拿您怎么样。”
“我先进去躲着。”
“您一定不要出卖我啊！”
王老都没来得及拦，大徒弟已经进了屋。
“逆徒！”王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老！您在吗？”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我和霍熠珩来拿药。”
王老听着言洛叫霍熠珩的名字，在心里为他点了三根蜡，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药渣前去开门。
吱呀声中，老旧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视线落在霍熠珩身上那一瞬间，王老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现幻觉。
夭寿了，他竟然看见人形阎罗霍家主，委屈得像个深闺怨妇？
王老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霍熠珩。
男人脸上依旧是那个表情。
王老沉默。
王老为自己的徒弟祈祷：
希望霍家主能给那孩子留下一个全尸。
言洛和霍熠珩进了门，一个坐在木椅子上，一个端端正正，站军姿似守着。
霍熠珩目光扫视周围一圈，绕回王老身上：“王老，我刚才在外面听见您大徒弟的声音。”
“他也在吗？”
王老干巴巴笑，试图找到一个合理原因把霍熠珩忽悠过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温柔笑着的少年侧身朝身后男人丢了个眼刀：“我怎么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这院子里不就只有王老一个吗？”
王老登时明白，大徒弟的命保住了。
“是、是啊。”老人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那小子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家里就我一个。”
霍熠珩再不满，在本来就的是过错一方的前提下，更不敢忤逆言洛的意思。
不情不愿哼了一声：“是吗，那应该是我老了，听错了。”
“哪能啊。”言洛接过他的话，“先生现在还年轻的很。”
“十多年前的事都记得。”
话外之意，也更应该记得叫王老往药里面加黄连的事。
霍熠珩头上并不存在的尾巴都垂了下来。
言洛朝身侧的椅子一指：“先生，你也别站着了，去坐吧。”
霍熠珩同手同脚，刚坐上，言洛问王老的一个问题又让他猛地站起：
“王老，这次的药不会和以前一样苦吧？”
王老心道，言洛和霍熠珩还真是一家人。
心黑的程度都一模一样。
明明在外面已经听见他说的话了，现在却在这里装作不知道。
不就是让他亲口说出来，防止霍熠珩赖账吗？
一旁站起来又坐下去的霍熠珩虎视眈眈盯着王老，眼神威胁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
王老内心纠结一瞬，选择站在言洛这边。
——他虽然和这两人只在每次拿药的时候见，但分辨出两人之间做主的那个是言洛，还是很容易的。
眼一闭，王老只当霍熠珩不在，开始把他之前让自己往药里面多加黄连的事一股脑倒出来：
“小言啊，我向你保证，这次的药绝对没有之前的苦。”
言洛还在装作毫不知情：“哦？为什么呢？”
少年虽然是在和王老说话，视线却是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霍熠珩身上。
“这个吗……”王老故意停顿了一下。
在霍熠珩以为他要替自己遮掩时，立刻接上，“因为之前的药，霍家主都让我往里面多加了黄连。”
瞬间，霍熠珩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他从今天回家开始，最少半年，得被言言赶出卧室了。
“不过嘛，霍家主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王老满意看着霍熠珩脸上所出现的神色，才给他找补，“你的身体西医检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
“但从我们中医角度，已经伤到了根本。”
“年轻时看不出来，等老了以后会病痛缠身。”
“霍家主害怕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才让我往你的药里面多加一些黄连。”
言洛敛眸不语。
他知道王老所说的话并不是给霍熠珩博取同情，而是事实。
他虽然不至于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乎，但因为不想喝那么苦的药，更加注意爱惜身体这一点，是真的。
言洛生气的也不是霍熠珩瞒着自己，往药里面多加黄连这一点。
而是他不相信自己。
王老见言洛不说话，还以为他依旧在怨着霍熠珩。
“小言啊。”他斟酌一番后开口，“你要是还怨霍家主，也正常。”
“不过一定要记得，打他的时候打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