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叔睁开眼睛，视线和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霍熠珩撞个正着。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脸上病容未消，眉眼间却是一贯的矜傲。
视线都在同一水平线上，霍二叔却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
“二叔怎么不说话了？”霍熠珩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点着，“心虚了？”
霍二叔从一旁保镖手中接过拐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霍熠珩：“我来看自己受伤住院的侄子，心虚什么？”
霍熠珩轻笑一声，明明从高度上，被俯视的人是他，气势上却反过来压了霍二叔一截：“那二叔现在对你看见的满意吗？”
霍二叔笑得脸上的褶子堆成一团：“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做长辈的，看见晚辈残疾，伤心还来不及。”
嘴里说出来的话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搭。
霍熠珩也在笑，笑容中更多的是嘲讽：“我现在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二叔不知道吗？”
一个月之前，他就已经查到自己当初车祸的真相。
动手的是他那蠢货三伯父，背后撺掇的，则是霍二叔。
霍二叔杵着拐杖走到霍熠珩面前，眼神中满是轻蔑，用拐杖轻轻敲打了两下霍熠珩坐着的轮椅：
“熠珩啊，二叔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
“怎么可能害你呢？”
“你别听了那些外人的话，不相信我这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去信外人。”
霍熠珩摩挲着轮椅扶手，眸中闪过暗芒：“二叔的意思，是觉得我应该听你的？”
霍二叔连连摆手：“哎！那我可不敢。”
“熠珩你才是霍家家主，我这种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面的老不死，哪里敢让家主您听我的话啊！”
赶在霍熠珩回答霍二叔之前，穿着白大褂戴着戴帽子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替他推轮椅的那人默不作声拍了一下霍熠珩的后颈。
呛霍二叔的话被男人吞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逐客令：“二叔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就赶快离开。”
霍二叔没回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带着保镖离开。
给霍熠珩推轮椅的人也抬脚，朝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上一秒还坐在轮椅上的霍熠珩，腿都不带抖站了起来。
给他推轮椅的人取下帽子和口罩，露出被遮盖住的银白发丝和同色眼眸。
初秋的天气还有些热，被帽子口罩捂了快半个小时的言洛额间沁出细密汗珠。
少年的身体在出汗后不能马上吹空调，霍熠珩从柜子里拿出来有他三个手掌大的扇子，轻柔在少年身侧扇着，带去徐徐凉风。
叶蓓只看了两眼，收回自己的视线，往沙发上一坐：“说说吧，霍二叔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赵允清神色凝重：“我能够保证，医院是绝对不可能泄露霍二的消息出去。”
正在给言洛扇风的霍熠珩动作僵住了。
叶蓓朝他投来冷冷一瞥，狞笑着：“霍二，你别给我说，是你自己说出去的？！”
言洛非常有眼色，一把从霍熠珩手中把扇子抽走，把霍熠珩往前一推，乖乖坐回床上，好整以暇看戏。
叶蓓的战斗力他上辈子是见过的。
她动真格的时候，就是流氓猕猴碰见她，都得夹起尾巴做猴。
赵允清轻手轻脚移到言洛的病床边坐着，侧眸和少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幸灾乐祸。
被爱人和发小同时“抛弃”，单独面对震怒中叶蓓的霍熠珩如同一朵被寒风摧残的小白花：“叶姐，我可以解释……”
言洛和赵允清条件反射捂住耳朵。
“解释？你现在给我说解释？”叶蓓气到想给他一巴掌，“你不知道你家那些叔伯一个个打的主意？！不知道那群黑心肝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凡你是真的坐轮椅，就你一个人在，刚才来的那个老登，直接让你身后中三枪自杀！”
霍熠珩小声反驳：“……这不是没瘫痪吗……”
“你还好意思顶嘴！”叶蓓又拔高了声音，“霍熠珩，是不是下一次，要我们直接给你收尸才满意？！”
“你……”
没“你”完，叶蓓骚气的手机铃声在病房中响起。
叶蓓从包里摸出手机，看清楚来电联系人才接通。
顺手打开了免提。
顾晚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蓓蓓，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在。”叶蓓的嗓音有些嘶哑，“正训你那弟弟呢。”
顾晚疑惑：“他又怎么了。”
叶蓓无视霍熠珩乞求的目光，把霍熠珩做的事一五一十倒个干净。
向叶蓓求救无门的霍熠珩趁她和顾晚通话，眼睛抽搐似的朝言洛和赵允清使眼色。
两人同样装作看见，并又把自己往远离叶蓓的方向缩了缩。
霍熠珩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上一次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那件事，顾晚还没有和他算账。
要是和这次加在一起，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分钟后，叶蓓挂断电话。
她的火气下去了很多：“霍二，你姐姐已经到楼下了。”
说完，叶蓓开始缓慢数数。
数到七十三，病房们开了。
顾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关闭病房门的动作也很轻。
直到她走到霍熠珩面前，突然扬起手。
言洛瞳孔骤然缩紧，想扑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高高扬起的手掌落下，却是很轻的在霍熠珩头上揉了揉。
“霍熠珩，你有想过这么做，对得起霍爷爷吗？”顾晚语调冰冷的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有想过如果你出了意外，言洛会选择和你一起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