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夜色中,地上的萤火与天边的星辰都无比显眼。

  霍熠珩看了看阳台上特意定制,高达七位数的天文望远镜,又把视线移向陷在被子中睡得正香甜的言洛,认命叹了口气。

  罢了,言言想睡就睡吧。

  反正东西就放在那里,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可以看。

  从阳台走回卧室坐到床边,看着少年睡梦中紧蹙的眉头,霍熠珩眼中的疼惜简直都要溢出来。

  骨节分明的右手抬起,在少年眉心轻轻抚过。

  少年紧蹙的眉头平整了一瞬,慢慢又再次皱了起来。

  霍熠珩低头吻在少年的眉间,一触即分。

  朦胧灯光中,言洛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无法掩藏。

  霍熠珩轻轻环抱住他,给足他安全感的同时又让少年不会觉得束缚。

  怀中的人突然开始剧烈挣扎,无力的手打在霍熠珩的脸上,只会让人感到痒,却让霍熠珩眼角骤然落下泪来。

  睡梦中挣扎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惊恐的开始发抖,嘴里不停呢喃着:

  “不是我……我不知道……”

  “疼……好疼啊……”

  “救救我……让我……死……”

  一遍遍在睡梦中都重复着的惊恐,是言洛和霍熠珩都不愿意回忆起的梦魇。

  他们一个深陷在梦魇之中备受折磨,一个抱着自己惊恐到浑身颤抖冒冷汗的爱人,除了一遍又一遍重复呼唤着爱人的名字,试图将他从梦魇中唤醒外,再也做不出任何实质性能够帮助到言洛的事。

  “言言别怕。”霍熠珩的声音发着抖, 不知道是在安慰陷入噩梦中的言洛还是在安慰自己,“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放过李家的那些人。

  陷在噩梦中的少年分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却停止了惊恐的发抖。

  只是眉宇间的郁色依旧不曾舒展,细弱的哭泣声中,眼角依旧在不停往下掉着眼泪。

  霍熠珩没再继续说话,只低头吻在少年眼角,一下又一下轻啄。

  揽在言洛后背的手有节奏的舒缓又轻柔拍打着安抚。

  良久过后,言洛总算没有再继续哭泣,安静陷入沉眠之中。

  霍熠珩拨开少年落在额前的一缕银白发丝,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好梦,言言。”

  他又盯着言洛看了快半个小时,确认少年这一次是真的能够安稳睡觉后,从床上起身,踮着脚出了卧室,来到一旁的书房。

  书房的台式电脑打开着,上面显示的是卧室中的画面。

  一旦言洛有什么异常,霍熠珩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另一台开着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视频通话界面,是顾晚和商洛两人的脸。

  “哄完人了?”电脑画面上的顾晚抬眸扫了一眼总算出现的霍熠珩 ,语气略有些调侃。

  霍熠珩没理这个话题,直接道:“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不可能只是为了调侃我两句吧。”

  “说正事。”

  电脑屏幕上顾晚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柱状统计图。

  顾晚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一个月前,你通知过后我们就没有再管过李家那两个小辈发送到网络上的两篇帖子。”

  “最初的一段时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高额的悬赏金上,但随着时间往后拖,最开始的热度过去后,质疑他们真实目的的声音逐渐增多。”

  “最多的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截止到我统计的时候,类似的质疑意见占了三成,并且还在继续往上的趋势。”

  “霍二,现在是任由舆论继续发酵,还是进行一定管控。”

  霍熠珩并未立刻回答顾晚的问题,他在思考言洛和自己说过的话。

  在顾晚第三次催促过后,霍熠珩冷声问道:“从现在开始往后算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内不做任何措施,会对之后的选择有影响吗。”

  “那倒没有。”顾晚顿了顿,又道,“霍熠珩,你该不会是想等到言洛醒后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得到的回答,是霍熠珩明显的点头:“归根结底,真正被李家伤害到的人是言言,只要他还能独立思考,我就不能忽略他的意见。”

  顾晚翻了个白眼。

  现在知道说这些,两年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用自己做局,反杀霍家百分之九十心怀不轨亲戚以及和他们有所粘连的人又是谁?

  也只有在面对和言洛有关的问题上,霍熠珩才会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

  换做其他人,哪怕是她这个堂姐,在霍熠珩面前都只有被指使的份。

  全程当透明人没有说话的商洛总算冒出来了一句话:“霍二,给我一根言洛的头发。”

  霍熠珩:“……你要言言的头发干什么?”

  该不会是自己情敌吧?

  商洛神色有些纠结,噼里啪啦敲了一通键盘后重新抬头,颇有些疲惫揉着太阳穴:“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荒谬,言洛给我一种,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得了吧你。”毫不客气将上一次怼他的话拿出来,“你这性格谁不知道?之前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看见一个长得漂亮的,不管男女就这么上去搭讪。”

  “现在那套早就过时咯。”

  “更何况你和霍二抢人,是想明天就被丢进公海和鲨鱼作伴吗?”

  霍熠珩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怀疑。

  他倒不是觉得商洛看上言洛了,而是直觉这了里面应该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商洛苦笑:“不是,我就这么不值得您二位信任?”

  堂姐弟两人异口同声:“不值得!”

  年少轻狂时造的孽总是要还。

  商洛长长叹了一口气, 眸色哀伤:“你们都知道,我母亲当年因为罪犯报复,被抓走了十个月对吧?”

  霍熠珩顾晚齐齐一愣。

  他们刚才的话更多的是出于好友之间的调侃,没有想过会让商洛提起他们家的伤心事。

  “当年我母亲被救回来后,虽然精神不太正常,却一直说着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即便周围的人都在阻止,父亲他也依旧按照母亲的描述去找。”

  “这依照就是十三年。”

  “直到十三年后,母亲病情逐渐好转,问起孩子这件事时,母亲却不记得了。”

  “自那以后,家里才停止寻找那个孩子。”

  霍熠珩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那和言言有是关系?”

  商洛毫不畏惧,直视着霍熠珩的眼睛:“霍二,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