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护士以及电灯泡全部走完之后,病房内再一次恢复安静。

  在霍熠珩不说话的时候,就只有医疗仪器运转的声音以及霍熠珩和言洛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霍熠珩重新坐回言洛病床边,牵起少年冷的让人心惊的手放在掌心,又掏出Elpida的一只前爪,同样放在牵着少年的那只手掌心。

  空闲的另外一只手轻柔的像是在抚摸羽毛一般摸在少年的鬓角,眸光中是水都浇不灭的火热眷恋,声音温柔如水:“言言,你听见刚才赵允清那不靠谱的人说的话了吗?”

  “他说只要我陪着你,今天言言就能醒过来。”

  “言言不忍心让我失望,对不对?”

  昏迷中的言洛只觉得自己耳边的声音又清楚了许多,他张嘴想要给霍熠珩一个正面回应,却像被胶水黏住一样,嘴唇怎么都分不开。

  他也想看看霍熠珩现在的模样,眼皮又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不能动弹分毫。

  只有手指能轻微动一动。

  现实病房内,霍熠珩突然感觉到言洛被自己牵在手心的手突然间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幻觉,可随即而来又再传来细微动感。

  霍熠珩急忙松开握紧的手,目光眨也不敢眨定在言洛白到不正常的手上。

  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下,少年的小指微微抽动一瞬。

  霍熠珩欣喜若狂之余也没有忘记这可能是昏迷中病人的无意识反应。

  他一面克制着自己的欣喜,一字一顿,缓慢而又清晰发出询问:“言言,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的话,手指动两下可以吗?”

  半分钟不到,被霍熠珩放在掌心,泛着病态白的手小手指动了两下。

  不多不少,正好连着动了两下。

  这是言洛即便在昏迷中,也对霍熠珩做出的回应。

  从小长到大都没流过一滴泪的霍熠珩今天在言洛面前似是要被泪水全部流干一般,在确定小手指的动不是条件反射,而是言洛对自己的回应后哭的连声音都不曾憋住。

  “言言……我的言言。”

  “我就知道,你向来是守信的……”

  ……

  被霍熠珩赶出病房的赵允清回到办公室,本想换一条裤子,打开休息间被里面的三人给吓了一跳。

  林臻首当其冲开始奚落:“哟,老赵几个小时不见,这么拉了啊。”

  赵允清丢给他一个白眼:“我迟早把你这张嘴缝上。”

  林臻丝毫不在意,这话赵允清从初中说到现在,就没落实过。

  他依旧该怎么皮就怎么皮。

  匆忙处理好舆论赶来的商洛和顾晚眼中满是好奇。

  叶蓓正在一边安慰听到霍熠珩和猫祖宗相处后开始间歇性emo的俞斯年,听见赵允清的声音后立刻把俞斯年放到一边。

  俞斯年也都不emo了,立刻就扒拉上来想要吃瓜:“老林赵哥,霍二和他不要命救回来的那人什么关系啊?”

  赵允清抬手向林臻一指:“问他。”

  八只眼睛齐刷刷看向林臻,给他惊出一身冷汗。

  在四人期待的目光中,林臻两手一摊:“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个半夜在温暖被窝中被人叫醒的可怜人罢了。”

  对于这个解释,顾晚是相信的。

  作为算得上霍熠珩半个妈兼堂姐,她是从来没听霍熠珩提起过这样一个人。

  并且从她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六个人,都从未发现过霍熠珩和那少年之间有任何往来。

  瞒一个两个这件事很简单,可瞒住他们全部,绝对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再不愿意相信也得承认的事实,是霍熠珩与那个名叫言洛的少年,在今天之前,真的都是素不相识。

  “所以霍二到底为什么会主动去找他?”商洛很是疑惑。

  没有人知道答案。

  赵允清已经从厕所里换完裤子出来,看着挤在自己休息室的几个冤种朋友,太阳穴都快气炸了。

  丢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给霍二那狗东西送吃的”,忙不迭地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他看着自己休息室人满为患就想要动手把那些人都解决了。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发出灵魂一问:“霍二,一天一夜没吃饭?”

  “问题不大。”顾晚摆摆手毫不在意,“反正他死不了。”

  林臻:……

  叶蓓:……

  商洛:……

  俞斯年:……

  不愧是霍熠珩的半个妈。

  离开的赵允清提着从医院食堂打包的两份病号餐,深深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完全可以让那群损友叫自己一声爹。

  当然,林臻除外。

  从小时候开始一个个就来蹭他家的饭,蹭到现在,他妈不做饭了,有时间就拎着菜上门蹭自己做的。

  这还不算什么,一个个喉咙痛找他,手疼找他,肚子疼找他。

  甚至顾晚和叶蓓这两个,痛经也找他。

  赵允清每次都想把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但架不住一群损友实在没节操,他一开骂就爹啊祖宗开始乱叫,说什么“做父亲的怎么能和自己儿子/女儿”计较。

  他就只能妥协。

  唯一让他感觉稍微靠谱一点的霍熠珩,现在也给他捅出篓子来。

  半夜三更他一个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病人跑了,还是他负责的。

  少说院长得让他写个一万字检查。

  赵允清越想越气,提着两份餐到言洛病房所在那层楼时停在楼梯口深呼吸好一会儿,将把手里的餐直接丢霍熠珩脸上想法压下去,才继续向前。

  他没有进病房,只把两份饭放在取餐出后拉了一个铃,在霍熠珩向他点头就立刻往自己办公室赶去。

  可不得快一点,否则那几个估计得把他办公室造成垃圾场。

  病房内,霍熠珩接收到赵允清的信息后并未去拿打包的饭,依旧坐在言洛病床边,抿了口水后继续娓娓讲述他们曾经的三个月短暂过往,时不时叫一声病床上少年的名字。

  “其实在你故去当天,我就想来陪你的。”霍熠珩轻笑一声,“只是那个时候,李家和他们泼在言言身上的污水还没有解决,所以才迟了半年。”

  “言言不会怪我吧?”

  “不会怪我的话,动一下手指好不好。”

  这一次他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少年颤动的指尖。

  他等到的,是一声干涩嘶哑的“先生”。

  霍熠珩猛然抬头,看见少年微微颤动的眼睫。

  他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打扰到言洛。

  判断不了已经过去多久,言洛总算睁开了眼睛。

  刚苏醒的少年瞳孔还不太聚焦,虚虚望向霍熠珩所在的方向,再一次用干涩嘶哑的声音叫了一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