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歆睡得不太安稳,一会说热一会说冷。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江愉辰最后给齐歆量了一遍体温。
三十七度二,勉强也算是退烧。
江愉辰很困,没撑住趴在床边昏睡过去了,他手里还轻轻握着齐歆的手腕。
……
林清宜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小肚子断断续续绞了一晚上,怕影响到郑勤休息,她窝在沙发椅上凑合了一夜。这两天降温,客厅没开暖气,林清宜被冻醒时,迷迷糊糊地和早起做饭的张阿姨打了个照面。
“起这么早啊。”张阿姨拎着一袋面包片,自然地去厨房开火做饭。
林清宜强打起精神,“现在几点了?”
“七点过了吧。”张阿姨只下了一小把面条,“也就是最近天气不好,往常这个点,江老师都晨跑回来了。”
“你就做这么点饭……”林清宜忍不住操心道:“够吃么?”
“不是不是。”张阿姨控制着火候,“这是给江老师做的,小先生醒得晚,多数要等到十点。”
齐歆和江愉辰作息太混乱了,林清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张阿姨在做饭的间隙吃了一片面包。
大概怕林清宜误会,张阿姨解释说:“我自己买的,我不爱吃自己做的饭。”
“等待会给小先生煲完汤我再出去吃一顿。”
“主要是小先生发烧了,他这段时间还总是胃痛……前阵子我忙,几乎抽不出时间,都是提前两个小时做好饭,也不知道他吃的时候热没热透。”
“带孩子一样。”林清宜笑了,“忙怎么不请假?”
“……这不是和江老师闹矛盾了嘛。”张阿姨压轻声音,“江老师交代我好好照看着的。”
林清宜压着小肚子,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怎么称呼?”张阿姨说:“我一开始来御水小苑试工,就是随口那么一喊,那时候也没想到能干这么长时间,现在喊江老师都喊习惯了。”
“像是自己家的小孩。”
林清宜讪笑两声,她行尸走肉一般地洗菜煮饭,稀饭都插上电了,她才忽然记起来,郑勤和齐歆一样,都要等到十点以后才起。
“张姨。”江愉辰食指叩了两下餐桌,他半垂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今天早饭等粥粥一起。”
他语调懒懒散散地,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相比,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张阿姨:“晓得,那我补汤多做一点。”
江愉辰“嗯”了声,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林清宜怔了下,她慢半拍意识到江愉辰才二十五岁,和柳衡一般大。
她十八岁从陕西远嫁到南京,那时候刷视频常刷到一句话,当时不以为然,只是匆匆看过。
视频里说,你要嫁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你好的人。
林清宜看着手机里节目组发来的选择题,在A和B之间反复纠结着,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拎着行李箱说走就走的小姑娘了。
七年的婚姻蹉跎了太多太多。
***
江愉辰喜欢抱着齐歆睡,有时候睡沉了抱的也不紧,但齐歆不习惯挣开。
“哥。”齐歆拍拍江愉辰的手背,“我去卫生间。”
江愉辰松开了点,拇指在齐歆手背上轻摁两下,他声音黏连在一起,齐歆差点没听懂。
江愉辰说:“纱布别碰水……”
“哦。”齐歆给江愉辰掖好被褥,贪恋地在他肩膀上蹭蹭,然后又抱了两下。
江愉辰无意识弯唇,笑的弧度很轻,他很享受齐歆早上起来断断续续的小动作。
早饭阿姨煲的鸡汤,配菜齐歆都不怎么喜欢。
“张姨,有做别的么?”齐歆说:“我不想吃菜。”
张阿姨:“没有,菜谱是你哥发给我的。”
齐歆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又道:“还有肉么?”
“中午做点红烧肉。”
张阿姨有点为难,“江老师说了,你不能吃辛辣刺激的。”
齐歆:“红烧肉是甜的。”
“那等中午做。”张阿姨被诓进去了,“正好冰箱里还有四喜丸子,凑两个荤菜。”
林清宜忍着腹痛收拾好厨房的一地狼藉,身上不舒服,她不怎么想运动,干脆坐在餐桌上和张阿姨闲聊。
张阿姨一个月平均工资六千,她男人走得早,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日常开销根本花不了六千块,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盈余。
这样的生活林清宜很羡慕,张阿姨干的活她都干……但小孩要上学,老郑又忙着摄影,临近年关了,家里一点钱也不剩。
郑勤和江愉辰差不多时间起来,他没在餐桌上看到盛好的饭菜,连句话也没和林清宜说,一步到位去了楼下小吃店。
“又不穿外套。”江愉辰把衣服披在齐歆肩膀上,“粥粥,夏天过去好久了。”
“给忘了。”齐歆仰头冲江愉辰笑了下,“刚觉得冷你就来了。”
“嗯。”江愉辰食指刮着齐歆的梨涡,“手还痛不痛?”
齐歆:“好些了。”
江愉辰牵着齐歆垂在身侧的手,“宝贝,下午难受去医院挂止疼泵好不好?”
“不用吧。”齐歆晃荡着右手,“我现在感觉手上要轻松很多了。”
“等到时候再说,不许硬熬。”
“嗯。”齐歆应得有点不情愿。
江愉辰装作没看见,拉开凳子坐在一旁给齐歆盛汤。
鸡汤熬得很入味,林清宜没忍住吞了吞口水。这么一对比,她手艺确实不怎么样,也难怪儿子和老郑天天嚷着要下馆子。
“江愉辰。”齐歆推开碗,“我不要吃这个。”
“尝尝,阿姨煲了很久。”江愉辰又捞了两片青菜,“不好吃剩碗里。”
“我不要。”齐歆又说了一遍。
但江愉辰还在盛,青菜、苞米、豆芽……
齐歆皱了下眉,“你装的饭,你自己吃。”
他语气算不上差,刚刚那句话也只能说是不太高兴。
“就这一顿吃草。”江愉辰拿调羹喂齐歆喝汤,等齐歆咽下去才道:“以后病好了想吃什么让阿姨烧。”
“我不想吃。”齐歆低声抱怨,“看到青菜就想吐。”
“只是菜叶子。”江愉辰说:“我让阿姨把菜根切掉了,吃了不会难受的。”
林清宜一直盯着这边看,江愉辰有些不自在,他偏了偏身,把齐歆挡在身前。
“洛水二中食堂烧的饭真难吃,给粥粥都吃出阴影了。”江愉辰夹了一筷子青菜喂到齐歆唇边,“你尝尝看,菜叶子还是很好吃的。”
齐歆皱着眉尝了一大口,没办法,江愉辰夹的那块实在是太厚。
江愉辰荡着鸡汤,温声问:“想吐么?”
齐歆摇头,很快眉心又拧了起来,他发现阿姨煲的鸡汤里只有鸡丝,没有一块肉。
张阿姨恰好路过,她没听到什么,唠家常一样顺口道:“江老师凌晨三点钟发的消息,说是小先生病了要多吃菜,肉都要做成肉沫。”
齐歆刚要反驳,蓦地又想起来自己昨晚咬破了腮,江愉辰夜里给他喷过药。
而且都那么晚了,江愉辰还在照顾他……
和林清宜想的完全不一样,江愉辰顺着接了一句,“连着两天晚上了宝贝。”
“好累。”江愉辰拿调羹荡凉鸡汤,“就六点钟睡了一会。”
准确来说,江愉辰是忽然丧失意识昏睡过去的。
这两晚江愉辰是实打实的没怎么睡,齐歆疼成那样,他根本睡不踏实。
“唔。”齐歆往江愉辰身边靠了靠,“我下午去挂止疼泵。”
“不疼就不用。”江愉辰把调羹放回汤碗,轻声问:“我昨天说过什么还记着么?”
齐歆:“……记得。”
“这是又琢磨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江愉辰在齐歆眼前打了个响指。
“哥。”齐歆说:“你昨天背我累不累?”
“不累。”等齐歆说完话,江愉辰才开始喂齐歆喝汤。
鸡丝切得大小刚刚好,不会碰疼齐歆左腮发炎的伤口。
“一共就这么点重。”江愉辰看了齐歆一眼,“轻得……”
“事/后都低血糖。”
齐歆:“……”
“少生点病,齐粥粥。”江愉辰揉了揉齐歆的发顶,“这才隔了多久,反复感冒发烧、胃痛、过敏、腱鞘炎、低血糖…”
“我不在家,你自己一个人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齐歆喝了两口鸡汤,他刚要说话,江愉辰又开始喂第三口。
“你睡得不好。”江愉辰说:“指望我怎么睡好。”
齐歆前天晚上发烧到四十一度,隔天手腕做了个小手术,晚上疼得生生咬断一截被子。
“现在是说不得了。”江愉辰调羹还贴在齐歆唇边,不给齐歆说话的意思很明显,“还没批评两句就开始装乖。”
“已经很乖了,齐歆。”
“你这样只会让我想欺负你。”
“生病了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