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触碰。
不知是谁慌了神, 连收回去时都透着急促无措。
像单纯的巧合,又或者某种隐秘的试探。
总归,让人心情无法平静。
孟寻笙心跳怦怦, 目光有点躲闪。
她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只是看手机要掉下去, 下意识想要去接。
这种不受控制的无意之举,反而令她们现在有些尴尬。
孟寻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触碰到贺求漪的视线,又下意识缩回去。
贺求漪也没好到哪里去。
女孩的手指温度似乎更高一些, 哪怕已经分开,也还是残留着一些温度。
那点温热, 令她思绪一阵混乱说不清的迷茫。
两人各怀心思, 一时间沉默下来。
直到车子一停,司机出声说:“到地方了。”
逃似的, 孟寻笙先一步打开车门下去。
她四下扫视一圈, 发现周围很陌生,繁华又冷漠。
孟寻笙顿了顿,意识到这里大概就是市中心了。
只不过,这边看起来并不是商业区,反而更像是居民区。
孟寻笙有些懵,侧头看向另一边的贺求漪。
觉察到她的目光, 贺求漪看过来, 一脸平静:“我家。”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令孟寻笙陷入更深的迷茫。
贺求漪的家。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贺求漪哼了声:“回北城,不住家里住哪?”
说完, 贺求漪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这边是别墅区,独栋小别墅林立,环境清雅秀丽,风景宜人。
过年时,贺求漪带她去了京城的别墅,她以为那就是对方唯一的住处,没想到在北城也会有这样的手笔。
孟寻笙不知道在这里买一套别墅要花多少钱,但此刻她对贺求漪有钱这件事产生了更为真实的认识。
如果说之前只是明白她和贺求漪的身份天差地别,那么现在她清楚看到了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不仅是职业身份的区别,更是所拥有的资产和人脉的庞大差异。
贺求漪这样优秀,理应不会看上她。
孟寻笙无法欺骗自己,她用近乎残忍的理智将那份炽热情愫强压下去。
面上不显 ,心如绞痛。
从未有过的失落席卷心间,令她难以再向贺求漪投以目光。
那是高不可攀的星辰,合该被所有人喜爱追捧,而她从始至终都需要仰望着,渺小微弱,或许永远都不会被星辰注意到。
孟寻笙走神片刻,脑海中一阵混乱想法。
“傻站着干嘛,需要我找人把你抬进来吗?”贺求漪的声音响起,满是倨傲和嫌弃。
孟寻笙回神,忪怔着哦了声,紧紧跟上去。
这处住所比京城那边的还要大一些,装潢明快简约,生活用品很是丰富。
换好鞋,贺求漪指挥着小助理:“去给我做碗面,食材应该在冰箱里,你看着弄就行。”
孟寻笙点点头,没有过多打量这栋小别墅,径直往厨房走去。
如贺求漪所说,冰箱里塞满了蔬果和肉类,包括一些饮品糕点。
孟寻笙不疑有他,以为这些都是贺求漪提前让人准备好的。
毕竟,对方绝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受影响。
孟寻笙挑了些会用到的食材,拿着进了厨房。
已经日落黄昏,窗外天边一片暖黄,像是温柔的丝带,将整个世界包裹住。
在医院折腾了太久,现在后知后觉感到饥肠辘辘,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
孟寻笙估摸着时间,做了两人份的面。
对方不喜欢单独吃饭,总要她坐在一旁,像是上厕所都要同伴陪着的小女孩,透出一股孩子气。
这种想法,孟寻笙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如果让贺求漪知道,说不准要怎么为难她。
她效率很高,很快便做好了饭,将面端到餐桌上,顺手解开了围裙。
孟寻笙余光一瞥,注意到餐桌上有一束漂亮的鲜花,被人放在水中仔细养着,花瓣舒展,散发出清浅的香气。
她有些疑惑,忽然觉察到这处别墅里似乎充斥着生活气息。
孟寻笙有些不确定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否正确,她开始重新审视这处别墅。
越关注,细节越充足。
显然,这里有人常住。
虽然那些痕迹不深刻,容易忽视,但仍有存在感。
是她刚才进门时心绪混杂,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
孟寻笙有些茫然起来,想起贺求漪说这是她家。
贺求漪的家。
但或许住的人并不只有贺求漪。
电光火石间,孟寻笙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
她吓了一跳,明明现在家里只有她们两个,此刻餐厅里只有她自己,她还是不可避免有些手足无措。
孟寻笙脑袋乱糟糟的,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她还没从可怕的认知中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贺求漪简单洗了个澡,身上穿着真丝睡衣,浅紫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清透。
捕捉到站在餐厅的小助理,贺求漪拢了下湿漉漉的头发,侧眼扫过来:“给我吹头发,顺便涂上身体乳按摩一下。”
不久前在车里的失态已经被妥善掩饰住,从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漏洞。
孟寻笙乖乖应了声,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贺求漪说完那句话后便又转过身去,根本没有给她发问的时机。
孟寻笙轻叹一声,把围裙放回原处,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临上台阶前,她还在想,这回不能消磨太多时间,否则面该不能吃了。
贺求漪的房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保持着和楼下一致的装潢风格,却比京城那处要显得清新一些。
女人靠在椅子上,任由她的手指穿过湿润的长发,吹风机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身上有着熟悉的沐浴乳香味,倒是不曾变过。
贺求漪或许有点强迫症,沐浴乳和洗发水甚至是身体乳都是一个气味,高度保持一致,是一股清淡的馨香,嗅着很温柔,像难以捕捉的风。
孟寻笙喜欢这种味道,因为这样的馨香代表着贺求漪,贯穿着她们相处的时光。
她动作不紧不慢,将吹风机的档调至适中,轻柔地抚弄贺求漪的长发。
对方下巴搁置在膝盖上,修长的足压在椅子边缘,手指把弄着手机。
没有玩游戏,而是回着别人的消息。
孟寻笙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她垂着眼,一声不吭做着自己的工作,并未偷看贺求漪手机上的内容。
然而,不知是谁说了俏皮话,惹得贺求漪愉悦笑出声。
孟寻笙便扫了一眼,女人唇角翘起,浓密睫毛颤了两下,漂亮又秀丽。
跟她相处时,贺求漪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有时还会皱着眉一脸嫌弃看着她。
她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话题,她也很嘴笨,说不出太多逗人的话来。
和她这样木讷无趣的人相处,大概是一种无聊的折磨。
孟寻笙略微有些走神,扯痛了贺求漪。
贺求漪嘶了声,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有些不高兴看过来。
孟寻笙回神,看到她的表情后,顿感颓唐。
大抵是母亲生死未卜,她心头总是压着一块巨石,导致今天很容易往消极方面去想。
贺求漪与刚才全然不同的神情,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像是明晃晃提醒着她,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等对方出声,孟寻笙先一步松开那缕黑软的长发,低下头闷闷地说:“对不起姐,我有点不在状态,可能暂时没法帮你吹头发了。”
这次认错没有套用模板,看起来愈发失落沉郁。
贺求漪有些疑惑看着小助理,目光捕捉到什么,微微凝神。
她眉心皱着,出声说:“去那边拿纸巾来。”
孟寻笙不明所以,有些诧异看着她。
贺求漪:“床头,快点。”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要纸巾做什么,可孟寻笙还是转身去那边拿了纸巾过来。
贺求漪抽了一张纸巾,看向小助理:“低头。”
孟寻笙:“……”
她迟疑着低头,靠近了身上有着香气的女人。
刚才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哪怕戴了围裙,也不可避免染上气味。
油烟味和馨香格格不入,混在一起变为难闻的气味。
孟寻笙不明所以,却因为这一点而生出些退意。
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以免油烟味覆在贺求漪身上,将天边的星辰弄脏。
可贺求漪忽然抬手,纸巾按在了她的鼻尖。
女人一脸嫌弃,手指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捏。
“笨蛋,做个饭连油都能溅到脸上。”贺求漪语气是和神色如出一辙的嫌弃,像是不懂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程度。
孟寻笙却因为她的举动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正如她从不知道,贺求漪是否对别人也这样善于玩弄人心。
每次在她心生退却的时候,贺求漪总能及时表露出关切,令她整颗心都摇摆不定。
我配不上她。
可她注意到我了。
这样矛盾的心理,令孟寻笙总在徘徊不定,难以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暗恋好折磨,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不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像是输了游戏。
孟寻笙从未恋爱,她怀着一颗真挚的心,却一头撞在了最难攻克的天幕上,只能眼巴巴望着那颗星辰。
蠢蠢欲动,又不敢乱动。
正如现在,贺求漪帮她仔细擦干净鼻尖,表情未变:“笨蛋。”
孟寻笙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她居然从中品出了隐秘的甜蜜。
可这样的错觉,就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只会令她在以后被抛弃时感到穿肠破肚的痛苦。
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件令人痛并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