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溪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回到海潮国。
此次叛乱不止有萧冰缨一骑当先在海潮保护曲笙, 后来更是带兵将谋反叛逆者全部抓捕,还有风齐在曲笙去往海潮国的路上,走走停停时的几度调兵配合, 和林夕宽对官员来往的严密监视。
萧冰缨被封赏,成为了曲昭地位显赫的将军。
风齐被封御林军副统领, 成为了萧冰缨的副手。林夕宽则被提拔为了户部尚书,继续丈量土地一事。
迎亲使团出发, 赵嘉虞抱着女儿混在队伍之中。
使团行驶七日, 抵达海潮都城。
乘风率百官迎接, 乘溪亦骑马在侧。萧冰缨的马车停下,她从马车上下来朝着海潮王室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之中的爱人,乘溪。
乘溪坐在马背上,在看到萧冰缨投来目光时, 脸上自带的疏离感褪去,有了清浅的笑容。
萧冰缨眉眼间皆是分离后的想念,曲笙曾问她是想要去海潮国生活,还是回到家人的身边, 萧冰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往海潮国,可只有乘溪知道, 她是有多么的想念家人和朋友。
之前乘溪无法离开这里, 多数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哥哥。乘风几次话里话外试探萧冰缨,也告知她, 若她要离开海潮国,乘溪是一定不会跟她走的。
她生在黑暗里, 好不容有了明光愿意陪伴她,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放手。家人朋友都很重要, 可她的心早已经放在了乘溪的那里,离开她,她这一生都不会真正活的像真实的自己。
萧冰缨不论好的坏的,受过的辱,经过的不堪,乘溪都知道,可尽管是这样,乘溪还是义无反顾的接纳了她。她找到了归处,乘溪也愿意给她缝补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愿的。
如今乘风同意了乘溪嫁去曲昭,且路途并不遥远,乘溪随时可以回来探望亲人。
乘风在借用曲昭兵力将王朝的叛乱平息,他虽然想要留下萧冰缨,可却抢不过曲昭的皇帝。
曲昭的女皇有意立后,萧冰缨和乘溪的婚事,必然会如曲昭祝家与金国公主那般再次轰动全国。如此,立后之事,朝中反对的声音必然不再那般强烈。
“赵统领。”乘风下马,与走过来的萧冰行和赵嘉虞母女二人行礼。
萧冰缨不是再是白身,有着官身自是不必再像之前那般对乘风行跪拜之礼。
“隆王妃,小郡主。”乘风一一招呼着。
萧冰缨也拱手行礼,神情并不拘束,她虽然有过不堪的成长岁月,但却有着大家小姐的风范。
乘溪下马站在乘风的身侧,目光温柔的看着萧冰缨。
萧冰缨转头看过去,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
迎亲队伍进宫,宫中已经备下了宴席。曲知睦之前来过一次,但依旧要去缠着乘溪,乘溪喂着她吃着东西,小家伙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赵嘉虞和萧冰缨坐在一处,看这个女儿,实在是没辙,谁让她小时候也这样呢。
“还未恭喜赵统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孤,先干为敬。”乘风举起酒盏,萧冰缨也举杯与之对饮。
一饮而尽后,海潮的官员便开始一一敬酒,萧冰缨几乎来者不拒,迎亲使团三日后才出发,醉了她便睡在乘溪那里。
乘溪抱着曲知睦,时不时的抬头去看萧冰缨,每一次抬头时,萧冰缨都在举杯喝酒,不一会儿便看出了萧冰缨的醉态。
乘溪抱着曲知睦,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小家伙点着小脑袋,目光望向萧冰缨,随后用着小奶音对乘溪,道:“姨母放心,睦儿会把话带到的。”
小小的人儿穿过大殿上的舞姬,舞姬见她过来,动作放缓避让,不一会小家伙便走到了萧冰缨的桌案前。
萧冰缨见曲知睦过来便下意识的伸手要抱她,可小家伙却用着小手掐着腰,站在原地望着萧冰缨,道:“溪姨母说了,姨母若是再喝,她便不让你去她那里了。”
萧冰缨原本笑着的脸上僵住一瞬,一旁敬酒的官员尴尬了一瞬,笑笑道:“公主关心驸马,我等干了,您随意便是。”
官员说着将酒喝下,萧冰缨举杯示意,但却没有再喝。
小家伙说完,从两侧的台子下去,又穿过舞姬,跑到了乘溪的怀里。
萧冰缨看过去时,乘溪正低着头,看着绘声绘色,与她说着方才状况的曲知睦。乘溪抬眼时,与萧冰缨一直张望此处的目光碰触,萧冰缨先笑了笑,可乘溪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逗弄小家伙玩了。
萧冰缨脸上的笑在乘溪低头后慢慢的敛去,似乎知道了乘溪不是在故意吓唬她。
再之后敬酒,萧冰缨便以不胜酒力为由,以茶代酒。
萧冰缨的身份在曲昭显赫,这些海潮官员也不敢为难,喝了酒便笑着离开了。
乘风喝醉了,宴席散去,赵嘉虞走到乘溪身边将曲知睦抱回,两人说着话,萧冰缨便走了过来。
“溪儿。”萧冰缨走过来,笑着轻唤乘溪。
乘溪侧目看过去,清冷的容颜敛去了方才与赵嘉虞说话时的笑意。
萧冰缨脸上的笑也僵住了一瞬,赵嘉虞望着两人之前气氛怪怪的,笑道:“今日就叨扰,我们娘俩还去你府中住。”
乘溪看过来,笑道:“好,我已经着人收拾好了,还在之前的院子里。”
赵嘉虞点着头,乘溪便引路,萧冰缨见二人往殿外走,也急忙跟在了身后。
一行人出了宫,去了乘溪宫外的府宅。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暮色,这会已经到了深夜,曲知睦回来的路上便睡着了。乘溪安排好了两人,回身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萧冰缨像犯了错一样,不敢与乘溪搭话。
乘溪看到萧冰缨蔫头耷脑的样子,仅有的一点气也消失了。
“知道错了吗?”乘溪故意冷着脸问道。
萧冰缨点头,这一路来她已经想到乘溪为何会生气了,月前乘溪走的时候与她说过,不可再过量饮酒。
“知道了,我不该喝那多酒。”
萧冰缨几乎没有犯过错,今日迎亲使团过来,若不喝酒,倒是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而且这头还是乘风开的,可乘溪不会对乘风撒气,便只能怪萧冰缨不长耳朵。
乘溪见萧冰缨态度诚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数日不见,消瘦了不少。
萧冰缨看着乘溪看自己的眼神不在带着气,心里慢慢不再紧张了。
见到如此乖的萧冰缨,乘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去沐浴吧。”
燥热的天气,一整日都没有空闲,身上的里衣早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了。
二人去了主院盥洗室,乘溪熟练度去解了萧冰缨腰间的金丝带,一身绯色官袍的萧冰缨,似是更显英气。
乘溪抬眼时,眸中多了些喜欢。
解了外衣的萧冰缨,见乘溪一直盯着她,有些未干的唇瓣微张,憨笑了起来。
“傻样。”乘溪笑着嗔她一句,麻利解了她的里衣,让她去浴桶内坐着了。
萧冰缨坐在温度适宜的水中,抬眼便看到乘溪清冷的容颜,乘溪拿着毛巾在她白皙的肩臂上搓揉着,力道不轻不重。
萧冰缨今日饮酒确实有些多,入了水没一会便感觉身子乏软,她低头看着水中的花瓣,竟是有些困了。
不过没一会乘溪便停了手,萧冰缨回头望去时,乘溪正在解着自己腰间的襟带。
乘溪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萧冰缨,唇角微微翘起。
乘溪入水时,萧冰缨还是呆呆的望着,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乘溪会与她一起沐浴。
当乘溪坐在宽大的浴桶中,与她面对面,欺身过去时,萧冰缨才回过神。
温热柔软的唇瓣贴过来,萧冰缨的心跳如雷鼓动。
·
迎亲使团停留三日,乘风亲自送自己的妹妹嫁去曲昭。
在使团抵达曲昭后,赵府的府宅内早已经披红挂彩,只等着新人入门。
不过在成亲之前,乘溪还是宿在了这边的特意为海潮迎亲团安排的驿馆府宅之中。
赵府的人忙碌着,赵嘉虞这个外嫁女也没闲着,安排起人来,头头是道。她以前还是想着会为萧冰缨送嫁,现在倒是忙着为她迎新娘了。
萧冰缨这几日来回的往使臣的驿馆处跑,询问乘溪需要什么,或是安排的东西喜不喜欢。
跑的次数多了,乘风也就让乘溪跟着去了赵府。
其实对于乘溪来说,怎样都是可以的,但萧冰缨的这份满心的对待,给足了她的安全感,她去也只是看看,对于赵府的安排,没有不满的。
大婚前一夜,赵嘉虞和曲钰便宿在赵府,曲笙命人送来了不少的赏赐物件。
萧冰缨大婚,发了不少的帖子,也有不少的官员看到这个皇帝身边的新进红人,没帖子也来送了一份礼。
赵典久经官场,对于这些熟络,当晚便又重新补了帖子,派人送到了那些人的府上。
明日便是大婚,萧冰缨被人围的团团转,最后还是赵嘉虞怕她熬夜明日气色不好,才打发了她去休息。
但萧冰缨回房之后,也是没能睡着。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将乘溪正大光明的娶回来。
一夜无眠的萧冰缨,第二日一早依旧精神抖擞的骑着高头大马,去了送亲的驿馆府宅迎亲。
乘风站在驿馆府门外,看到萧冰缨穿着红色喜袍下马,神色温和与她拱手行礼。
萧冰缨同样拱手,两方十分客气。乘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萧冰缨便颔首,一手捏着裙摆,轻抬着登上了府门的阶梯。
海潮送亲官员带路,朝着新娘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萧冰缨站在贴着红花喜纸的门外,望眼欲穿的看着里面。待里面的宫女出来请萧冰缨进去,萧冰缨才礼貌颔首进了房门。
一身喜服的乘溪一只手指轻搭在另一只手背上,听到脚步声时,垂着眼,看着红盖头下面的双脚。
黑色缎面的鞋履,上面雕着祥云纹,鞋缕贴地时,并不完全合拢在一起,这是练武之人下意识的举动。
“溪儿。”萧冰缨轻唤着乘溪。
顶着红盖头的乘溪微微抬头,隐约可以看见萧冰缨的轮廓。
“请驸马将公主抱到花轿上。”一旁海潮的宫女笑着提醒道。
萧冰缨闻言看她一眼,而后便笑着再靠近些,似有些激动,道:“溪儿,我抱你上轿。”
乘溪点点头,萧冰缨多看了几眼,便弯腰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萧冰缨的怀抱很稳,出府的这一路,乘溪一直都在看着萧冰缨,虽是只有朦胧的轮廓,可她却依旧觉得好看。
花轿驶入赵府的街道,老远便看到赵嘉虞抱着女儿向萧冰缨招手。
花轿抵达府门处,府外的人攒动着,张望着,看到萧冰缨半个身子探进了花轿之中,将新娘抱了出来。
萧冰缨抱着乘溪出来,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的去路。二人跨过火盆,直奔礼堂处。
高朋满座,连曲继闲也被请动,前来为她们主持了婚礼。
曲继闲过来,不仅仅只是萧冰缨作为宠臣应有的待遇,还是为了让那些曾经反对曲昭同性通婚的人员知道,曲家曾经的掌权者,也是支持的。
“一拜天地。”傧相的话落时,萧冰缨牵着红牵与乘溪转身朝着礼堂外,同时鞠躬。
“二拜高堂。”
萧冰缨在转身看向二老,瞧着赵母眼中的泪水,也不由的打湿了睫羽。
赵典在看到萧冰缨眼中的泪时,望向了自己的妻子,看着她一直在强忍着泪水,小声道:“大喜的日子,别惹女儿哭了。”
赵母拿着帕子擦了泪水,点点头,笑着看向了萧冰缨。赵嘉虞嫁人的时候,她也曾这般哭过,不过这次是家中添新人,没有了分离的苦。
萧冰缨唇角微微牵动,与乘溪行了拜礼。
“妻妻对拜。”
傧相话落,两人便看向了对方,萧冰缨眼底温柔。
“送入洞房。”
傧相话一落,众人便拥簇在了一起,乘溪没见过这样的闹腾,被萧冰缨护在了怀里。
萧冰缨笑着将乘溪抱起来,被人推着送去了洞房处。
萧冰缨将人搁置在喜床上,对乘溪道:“我可能会晚点过来,若是累了不必撑着,这里都是自己人。”
新娘要独坐半日,若她敬酒时间太长,可能会回来的更晚,今日看着整个院子都是客人,这喜酒大概是要喝到深夜了。
乘溪轻‘嗯’一声点点头,萧冰缨看着自己的新娘子,有些不舍得离开。
乘溪看着萧冰缨的身影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前不动,便是猜出了她的不舍,催促道:“快去吧。”
萧冰缨听到乘溪的声音,心上被暖流划过,她垂眸看向乘溪的手指,伸手抬起,弯腰在乘溪白皙的手背上吻了吻。
萧冰缨去了外面敬酒,不久后,曲笙便带着林夕昭过来了。
连祝明岸和金酩意也来了,祝明岸与萧冰缨她们不熟,但都与曲家有着千丝万缕,又是同朝官员,就算曲笙不点名要她们过去,她们也会来的。
曲笙和林夕昭接受着宾客的跪拜,祝明岸牵着金酩意站在一侧,随着曲笙落座。
金酩意是曲笙的表姐,就算祝明岸没有资格,论到金酩意的身上,也是能坐在一处的。
祝明岸派人送来的贺礼价值不菲,论财力,她祝家现下在曲昭,绝不输于任何一家。
萧冰缨来敬酒时,林夕昭等人起身,曲笙坐在那里坦然受之,但她与萧冰缨一样,已经被禁酒了。
萧冰缨让人将酒水递过来,曲笙搁置唇边嗅了嗅,便知道是白水。
她看笑着看了一眼萧冰缨,将那杯‘喜酒’饮下。
“冰缨,快去忙吧,陛下这里有我。”林夕昭笑着道。
今日宾客实在太多,赵府临时又加了二十桌,曲钰从别处又调来了不少的厨子和食材,这才堪堪够用。
若是不快些敬酒,新娘子怕是要等着急了。
月挂中天时,宾客一一散去,萧冰缨站在府门处与宾客送别,赵典实在不忍心,小声对萧冰缨道:“你先回去吧,为父在这里便是。”
萧冰缨感激的看自己父亲一眼,急急忙忙的朝着洞房处走去。
曲笙今日未饮酒,但看着萧冰缨和乘溪今日大婚,她实在是羡慕的很,她已经着人草拟了立后的圣旨,只等着过几日便命人宣读下发。
曲笙坐在马车里亲吻着林夕昭,似乎是在发泄着自己的‘嫉妒’。一国之君竟会嫉妒别人大婚,说出去谁也不信。
可这份内心深处的嫉妒,只有林夕昭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