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安排了人, 一直严密观察着的各处官员,并列出了一份名单。
曲昭立国太顺了,若非曲笙带兵所向披靡, 兵权从未外放,这些被划分为她们国土的藩王侯爵早就已经被撺掇着纷纷自立了。
她立国之初, 确实已经废除了士族举荐官员,但留在这片国土上的被举荐的官员并未消失, 她不可能下旨将这些人全部废除。
若非真废除了, 各处地方运转也一定会出现问题, 所以曲笙从还未立国便已经开始布网,只是收网还需些时间。
曲笙听到风齐带来的消息,嗤笑一声,问道:“都有谁?”
风齐一一禀着,曲笙听完, 思索了几瞬,道:“在他们身边安插几个人。”
“是。”
风齐离开,曲笙只看了一眼星空便急忙回了屋内。林夕昭已经起身,将床单更换过了。瞧着曲笙回来,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曲笙往前走, 从林夕昭的身后圈住了她, 在她脖颈处嗅着冷香,回道:“龚连廊今夜在酒楼宴请了几名武官。”曲笙将人名随口也说了。
林夕昭眨动双眸, 侧目去看曲笙,似有疑惑。曲笙看着林夕昭转过头来, 目光落在了她红润的唇瓣上,须臾吻上去, 慢慢的将林夕昭的身子转了过来。
一吻过后,曲笙气息微喘,欲想要继续方才之事时,林夕昭抬手挡住了。
曲笙只亲吻林夕昭的手心,退开些,笑着问道:“娘子不想了?”
林夕昭瞧着她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虽是不忍心,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说起了正事。
“文官与武官走动虽是寻常的事情,但今日一次宴请这么多官员你不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吗?”
曲笙笑笑,道:“我已经让风齐在他们身边安插人手了。”
林夕昭再次摇头,道:“龚连廊是前朝官员,家境殷实世代为官,朋党之事是每个君王最为忌惮之事,他在酒楼宴请官员,且还走后门,即便是隐藏再好,在那种三教九流都去的地方也会被外人得知。”
林夕昭也深知曲笙这个皇帝周围危机四伏,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曲笙立她为后,多生事端。
曲笙听到林夕昭的分析,低眸思索了好一会,片刻她抬起头看向林夕昭,眼中隐隐有了担忧。
“娘子先睡,我出去一会。”曲笙听出了林夕昭话中的意思,只是她在想,这些人若不是龚连廊结交拉拢的人,那什么人才是?
林夕昭看着曲笙着急的转身,急忙又唤住她,曲笙停下,回过身便听到林夕昭嘱咐道:“多穿些,夜里还是冷的。”
曲笙在吃药,身体似乎不如从前了,夜晚总是害冷。
林夕昭去拿了一件外衣,给曲笙披上,才放心让她离开。
一夜未归的曲笙,第二日照常卯时上早朝,一切如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当曲笙宣布祝明岸与金酩意的婚期时,朝臣议论嘈杂声在大殿中嗡声响起。
曲笙宣布完,没有人站出来,连之前反对声最为强烈的官员也是没有吭声,曲笙看着下面的官员,满意的笑了笑,宣布退朝。
曲笙回了寝殿,林夕昭已经从南亭院过来了,早膳也已经备好,昨夜曲笙离开便没有再回去,今晨定好的要早朝,也不好寻些由头不去。
林夕昭担心着曲笙,一早便过来,给她做了吃的。曲笙下了早朝原是想要更衣后直接去南亭院,却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林夕昭让人给她传话。
曲笙回了寝殿,看着清淡的饭菜,食欲倒是有了一些。
吃过早膳,曲笙便去了御书房,将林夕昭一起带了过去。今日的折子上依旧有说关于金酩意和祝明岸结亲一事,但比前几日少了不少。
林夕昭在一旁将折子整理,整齐的放归在篮子里,命人派发下去。
“要不要去睡一会?”林夕昭看着曲笙总是捏着鼻骨处,想来是昨夜没有休息的原因。
曲笙闻声,手里的朱笔停滞,回过头去看林夕昭,笑着温声道:“好。”
林夕昭伸手接过曲笙手里的朱笔,搁在笔山上,去了御书房的里间,铺好了被褥。
曲笙脱了外衣躺下,林夕昭坐在一侧,给她掖好被子,看着曲笙睡了过去。
林夕昭出去继续收拾折子,没一会便有宫人来报,说是有人来找陛下。林夕昭想着让曲笙多睡一会,便亲自出去与那人说了。
来人年纪不大,是个年轻官员,林夕昭与他言说曲笙睡下了,让他稍等。那人站在那里,低着头,应声道:“微臣等着便是。”
林夕昭不曾见过他,方才来人也未报他的官名,林夕昭多看了他几眼便回了御书房中。
曲笙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不过也已经足够了。听闻外面有人等着她,林夕昭伺候她穿好龙袍,便让人进来了。
那人进了御书房内,林夕昭在里间房中待着,听着她们商议的事情,心下疑惑了起来。
她们说的事情,不是曲昭的,而是海潮国的。
半个月后,曲昭皇商祝家嫡长女大婚,迎娶金国万仪公主金酩意。
未免喧宾夺主,曲笙让特派曲钰前去主婚,金酩意发嫁前,曲笙倒是去了她院子里前去看了她。
祝明岸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袍,腰间系着红绸,身后的人抬着八抬大轿,沿路极为惹眼的朝着南亭院走去。
不少百姓听到喜庆的乐声,出来相看,男子瞧着女子娶妻,一面嚷着世道要乱,一面捂着自己儿女的眼睛,不准他们继续看下去。
而此时,一处茶楼上聚集了不少没着官服的官员,正朝着下面瞥看。
祝明岸着人撒发着铜板,人也逐渐的热闹了起来。不知是不经意,还是故意,祝明岸抬起头时,与上面的官员目光相撞。
祝明岸先笑了起来,对他们行拱手礼,而那些官员,却都黑着脸,还有人气愤拂袖离开。
祝明岸看着熟悉的面孔消失,眉宇微挑,继续笑着游街。
祝府的花轿抵达南亭院院外,府门处此刻聚集了不少的人。祝明岸笑着对众人作揖行礼,才直起身子,便要提着喜袍往里面跑,可却被赵嘉虞和钱霜莺拦了下来。
“欸,祝大人着什么急,咱们新娘子又不会跑。”赵嘉虞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祝明岸知道赵嘉虞爱闹,急的都又犯了结巴,“好,好,好嫂嫂,明明明岸给两位嫂嫂准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祝明岸说着急忙朝着身后的人摆手,很快小厮便从怀中掏出来东西,红布包着,倒像是个好东西。
不过赵嘉虞接过来便拆开了,里面是一沓银票。
赵嘉虞看着银票的数量,啧啧了两声,果然不愧祝家人,出手就是阔绰,但赵嘉虞将红绸递给自己的女儿后,却没让开路来。
赵嘉虞看着祝明岸急切的样子,笑道:“咱们表妹金枝玉叶,今日嫁人我这个做嫂嫂的怎么也得帮她把把关。”
这迎亲的队伍都到府门口了,却再冒出来把关,祝明岸就知道有赵嘉虞在,她肯定没那么顺当的将金酩意娶回去。
但今日她大婚,只能顺着她来,祝明岸忙求道:“好嫂嫂,意儿还在等着我呢。”
赵嘉虞笑眯眯的看着祝明岸,道:“我也不为难你,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如就来掰手腕吧,只要你掰过我,我就让你进去。”
祝明岸一听这,忽然便不愁了,赵嘉虞虽习武,但与她一样也是半斤八两。
祝明岸不作声,只陪笑,赵嘉虞往后看了一眼,桌子便搬了过来。赵嘉虞也不顾自己王妃身份,当众与撩起喜袍的祝明岸掰了起来。
两人掰手腕,一旁看热闹的,连乘溪都有些看楞了。曲钰抱起来自己的女儿,站在那里瞧着,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妻子这么闹腾。
南亭院小院里,金酩意已经准备许久,久不见祝明岸过来,她便有些急了,想要朝着外面张望。
林夕昭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道:“不会耽误吉时的。”她知道赵嘉虞在外面拦住了祝明岸。
赵嘉虞前几日便琢磨着怎么在府门处堵住祝明岸,既不耽误时辰,也不丢颜面,只有这么个法子了。
祝明岸在外面与赵嘉虞掰着手腕,祝家的几位堂兄弟,在一旁助威,赵嘉虞的身后却只有自己的女儿,小手攥着拳头,比赵嘉虞还激动,脆声喊着,“娘亲加把劲。”
众人哄笑着,没一会赵嘉虞便察觉到祝明岸没力气了,她笑了笑,手腕上的力道不易察觉的松了劲,她抱女儿,手臂上的劲可都练出来了。
祝明岸白皙的手臂绷的紧紧的,在使了一把劲后,终于将赵嘉虞的手臂压在了桌子上。
祝家人看见祝明岸赢了,哄叫起来,祝明岸脸上也有了得意的笑。
赵嘉虞输了也不恼,笑道:“你先别得意,我身后还有三位呢。”
祝明岸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她朝着钱霜莺看去,她哪里能掰的过她。
钱霜莺笑着看着她,祝明岸往前走去,就在她以为还要掰的时候,钱霜莺让开了身子。
祝明岸见状,笑着便要往里面跑,可却被萧冰缨和乘溪拦住了。
祝明岸一瞧见萧冰缨,直接泄了气。她连钱霜莺都掰不过,怎么可能掰的统帅数十万将士的萧冰缨。
萧冰缨和乘溪见祝明岸蔫头耷脑的,笑着对视了一眼,也让开了。
祝明岸看着两人让开,从不相信,到相信,只一瞬的功夫,生怕她们反悔,直接在众人的簇拥下,跑了进去。
礼乐响起,府外府内,一时热闹起来。
祝明岸先去与金云斐等人行了礼,而后才去了金酩意的院子。听到脚步声,屋内的人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宫女笑道:“祝大人来了。”
说话间,祝明岸已经从屋外进来了。
也就在祝明岸进来的一刻,林夕昭紧忙的将金酩意的红盖头盖上了。祝明岸没瞧见金酩意,但金酩意却看到了她。
明净清澈,与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极为相似。虽那时她脑袋上插了一根毛草,但她还是在行经之时,只余光瞥到便将她的目光吸引了。
祝明岸看着盖着红盖头的金酩意楞了一瞬,回过神来,便对着一旁的林夕昭行了拱手礼,笑道:“夕昭姐姐。”
林夕昭笑的温柔,颔首后,对着坐在一旁的金酩意道:“明岸来了,让她背你上花轿吧。”
金酩意闻言,还是紧张了一瞬,祝明岸站在一旁看着金酩意的红盖头晃动,很快便又看到金酩意点了头。
林夕昭扶着金酩意起身,祝明岸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宫女笑着让她转身,低下身子。
祝明岸都一一照做,很快金酩意便伏在了祝明岸的身上,双臂勾着,搭在了祝明岸的脖颈处。
祝明岸起身,唇角处压着根本就压不住的笑意,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往上颠了颠,背着金酩意出去了。
接到了新娘,祝家人的迎请队伍更热闹了。来的时候,街道上人还不多,但听到有人捡到了银钱和喜糖,全都在祝家迎请队伍的必经之路等待着了。
祝明岸骑着马,回头去看花轿,身后城中的百姓也都跟随了一路,再次经过茶楼之时,那些人未着官府的大人们,都不见了。
曲钰主持了婚礼,高堂之处,祝白邴夫妇二人笑着接受新人的跪拜高堂。
一切有序的进行着,与平时男女大婚别无二致。
新娘被送入洞房,祝明岸挑选金酩意爱吃的,着人送去,便去外面敬酒了。来的都是朝廷的官员,还有不少的富商。
祝明岸并未因自己是女子而退怯,她学着几个堂哥敬酒时的样子,与众人畅饮。
宴席过半,祝府又迎来了曲昭最为尊敬的贵客。
曲昭的女帝曲笙,携带着林府的郡主林夕昭前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