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手中查看着今晨上奏来的奏折, 在浏览了几行后,眉心慢慢的皱了起来。
“金国说要派使臣前来,你们负责迎接的可都准备好了?”曲笙将手中的折子搭在一边。
礼部负责接待外使, 其首要官员是礼部尚书。新任礼部尚书,是曲笙从金国接回来的, 此人熟知旧国天晟王朝的各种规程,也为曲笙登基策划, 出了极大的力。
虽是女皇, 但其拟定的规章, 一点都不逊色于男子登基,以一个大国的风范,祈福祭天,昭告曲昭诸侯子民,以及邻国友邦。
“微臣已经命人准备馆舍, 待金国使臣入京,便会有专人接待,届时再由陛下宣召。”礼部尚书手持象牙笏板,低首回道。
曲笙颔首, 又望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见状,上前一步, 禀道:“陛下, 金国战乱不休,我曲昭已接纳百姓近百万, 现下耕地饱和,微臣想, 可否将后续进境百姓,安置在南境各州府?”
南境已非之前的南境, 她们攻下了宗尚国,并将其划分为曲昭大小州府,纳入曲昭版图,但其百姓近似蛮夷,主以打猎谋生,想要将其驯化还需费不少的时间,曲笙身子往后坐直,思索了几瞬,看向底下的大臣道:“诸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安置?”
底下官员皆低着头,似在思索这件事。
“陛下,微臣……”
“左丞没有看到朕在与诸卿商议国事吗,你先起来吧。”曲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溍甫,
她登基之前,这个齐溍甫便以死相逼,说女子不能为帝,这会又来。早先她下令要让他府宅的邻里替他赴死,连续几日,他家门口的烂菜叶和臭鸡蛋便没缺过。没几日他便主动去曲笙那里认罪,曲笙也不与他计较,听曲继闲的意见,封他为左丞相,替她处理日常事务。
人对曲家倒是忠心的,处理朝中的事情,也都尽心尽责,只是圣贤书读多了,难免被禁锢住。她从命人起草第四份诏书,他便一直不停的反对,上奏,直到诏书颁布,已经连续两日,一上朝便是这般跪地求曲笙将诏命收回。
“陛下,这男女婚配之事,岂可儿戏……”
曲笙被他碎念的有些头疼,她蹙着眉看着殿内的官员不吱声,只好对齐溍甫道:“左丞先起来,待会去御书房,朕与你详谈此事。”
齐溍甫闻言抬起头,听到曲笙要与他一对一详谈,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方要再说话,户部侍郎林夕宽便站了出来,他手持象牙笏板,躬身行礼,道:“陛下,民乃国之本,百姓多了自然是好,但金国战乱,我们接纳的百姓大多是流民,安置的费用耗费巨大,我们曲昭百姓也怨言颇多,微臣以为可暂停入境之事。”
曲笙闻言敛眸,眨了眨眼,道:“林爱卿所说朕会考虑,只是连年的战争,人口锐减,金国的百姓涌入,无疑是补了空缺,耕地现下虽是紧张,但我曲昭国土尚有大片未开垦之处……”曲笙再次敛眸,思索了一瞬,看向了户部尚书,问道:“户部重新丈量土地一事,大概还要多久完成?”
“回陛下,翟大人和梁大人还在进行中,依照他们的进程算下来,大概还要半年。”户部尚书拱手回道。
翟盅是曲笙之前便任命同林夕宽一起丈量土地的官员,梁大人是林夕昭母家的舅父,梁连尚。
梁连尚在天晟曾是知州,曲笙将其接过来后,便任命为知府。他一直是百姓的父母官,对于土地之事,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若不是林夕昭举荐,她差点便错失了这么好的人才,也让腿脚不太好的林夕宽,不再去冒险。
曲笙点头,道:“将入境的百姓,先送往南境泉州和津州,按照以往分配土地,由户部拨款资助一部分暂时解决温饱。另,张贴告示,从入境的百姓之中征集泥瓦匠等手艺之人,以劳代赈。”
“吾皇英明,微臣遵旨。”户部尚书立时跪地。
曲笙听着夸赞她的话,不觉又蹙起了眉头。当了皇帝不过是下个决策而已,可当她余光瞥见还跪在地上的左丞时,忽然觉得眼前户部尚书的话,顺耳多了。
“还有其它的事吗?”曲笙将面前的折子一一翻看了。急奏的已经看完,其余的等着回去慢慢批改。
底下的大臣们不说话,曲笙便示意一旁的内监官退朝。
“退朝!”
官员跪地山呼万岁,曲笙起身,朝着一侧走去。
跪在一旁的左丞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曲笙已经离开了。
今儿朝会时间不长,但天已经大亮了。曲笙捂着有些饿的肚子,回了寝宫。
内侍官在一侧带路,曲笙的步子快了些。很快,修葺繁华的宫殿映入眼帘,推开宫殿的房门,进了屋,曲笙便嗅到了一阵香气。
“陛下回来了。”林夕昭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笑的温柔,将手里端着的菜搁置在了膳桌上。
曲笙看着林夕昭笑着颔首,对着身后跟着的内侍官摆了手,屋内的宫女也都出去了。
“娘子。”曲笙往前走了几步,伸出双臂揽住了林夕昭的纤腰,将自己的唇贴过去,吻在了林夕昭的唇上,驱走了早起的疲惫,笑着问道:“今日有什么吃的?”
林夕昭手臂自然的抬起搭在曲笙的双肩处,笑着回道:“御膳房做了些时蔬,我炖了你爱喝的汤。”
曲笙闻言侧目看过去,果然是她喜欢的乌鸡汤。
林夕昭与曲笙分开,二人朝着膳桌走去,林夕昭将汤盖挪开,给曲笙盛了一碗,道:“尝尝。”
曲笙接过,吹了吹便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
曲笙抬眸看向林夕昭,笑道:“好喝。”随即便坐了下来。
林夕昭也挽了下裙摆,陪着她坐下,二人吃起了早膳。
自曲笙登基,曲继年便被尊称为太上皇,但金云斐不想来这边住。家中的其她人住惯了南亭院也不想过来,只有林夕昭跟着她过来了。
可其他人都有了新赐的封号,唯有林夕昭什么都没有,只是整日以义姐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曲笙喝着汤,抬眼看向林夕昭,瞧着她神色没有任何的不悦,心里又嘀咕起立后之事。
“娘子,今日齐溍甫又来劝说我撤销婚配造册之事,现下还在御书房内等着,我待会要怎么说服他?”
林夕昭听到曲笙问到她关于朝政之事,夹着菜吃下,咀嚼了片刻。
曲笙下这道旨意,多半是与她有关,她知道曲笙执拗,只是眼下只要曲笙不立她为后,便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林夕昭仔细想过后,柔声回道:“你这道旨意确实有过于寻常,但不至于祸国殃民。我听闻底下也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在府中饲养男宠,但也总归是不登台面,在暗处里进行。你一道明旨下去,让他们有了身份,但也会成为世人诟病你政绩之事,于你而言,是功是过,没有人能提前预测。”
“齐大人劝你收回旨意,意在保守,循旧总是不易出错的,不过也是防止国内有人大肆宣扬,企图利用此点摆布人心。”
“齐大人担心的,应该还有一点。”
“什么?”曲笙温声询问。
林夕昭看向她,与她对视着,道:“若上面开始盛行,下面定然效仿,届时国中便是一片糟乱,男娶女嫁的传统受到冲击,对于繁衍之事将会成为一大阻碍。”
“娘子也这么想?”曲笙听着林夕昭的分析,将手里的碗筷放下了,直勾勾的盯着林夕昭。
林夕昭闻言,笑着给她夹了些菜,道:“多数人都会这样想。”
“那娘子呢?”曲笙不依不饶。
林夕昭沉吟一瞬,抬起眸子看向曲笙,道:“我倒不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会对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初次听闻这种事情,定然惶恐,现下要做的,是需要对百姓引导,疏导他们心理,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违反天道之事。至于繁衍,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盲目的跟从,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爱慕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发乎于内心的。”
曲笙听着林夕昭的话,方才紧张的情绪,稍缓了一些。
曲笙点头,眸光深邃了些许,道:“娘子说的对。”
林夕昭笑笑,又去为她添了些汤,曲笙喝着汤,又思索起了立后之事。
吃过了早膳,曲笙便去了御书房,林夕昭还贴心的让人备了一些吃食,让她赏给齐溍甫。
曲笙进了御书房内,齐溍甫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口干舌燥。曲笙这一去,在林夕昭身边待了一个时辰之久,齐溍甫也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
齐溍甫一见曲笙进来,便急忙道:“陛下,微臣所奏之事,还望您三思。”
“此事不急,来人,看坐。”曲笙坐在龙案前,命人给齐溍甫赐座。
“微臣谢陛下。”齐溍甫拱手行礼。
齐溍甫坐下,曲笙便让人将提来了食盒递了过去,放在了随着椅子一起搬过来的小桌上。
“家姐给你准备的。”
曲笙说完,将龙案上的折子翻开一本,抻了袖口抬起手,接过了一旁内侍官递来的朱笔。
“谢陛下,谢夕昭郡主。”齐溍甫起身行礼。
曲笙抬头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按理说,她登基,林夕昭是太上皇的义女,封个公主的称号,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曲笙不想林夕昭在成为她的皇后前,再背负上与她有着这样让人置喙的一层关系。
林建海的文泽王,她已经命人保留,只是林夕瑞继承之后,便只是个郡王。按照曲昭的律法,林夕昭是嫡长女,若她不外嫁,这位置便是她的,但曲笙却指定给了林夕瑞,她是一定要娶林夕昭的。
“坐下吃吧,不要辜负家姐的一番美意。”曲笙说完便继续看着奏折,也随手批了起来。
齐溍甫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曲笙,又看了一眼端来的饭菜,此刻却是饥肠辘辘,他走过去坐下吃了起来。
曲笙批了会奏折,舒展了下筋骨,外面的内侍官来报,说是南亭院里的大夫,柳无相求见。
曲笙闻声抬起头,瞧了一眼还在吃东西的齐溍甫,对着内侍官道:“让他去偏殿等朕。”
齐溍甫见曲笙站起了身,“陛下。”
“等朕回来再说。”曲笙说着朝着外面走去。
柳无相一见到曲笙,便谄媚的笑了起来,忙行礼,道:“草民拜见陛下。”
“可是我父皇出什么事了?”曲笙面色有些急。
柳无相闻言抬起头,道:“陛下莫急,太上皇的身体很好。”
曲笙听到曲继年没事,松了口气,她盯着柳无相,眉心慢慢蹙在了一起,啧了一声,道:“朕说过了,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朕不会轻易尝试。”
她现下很惜命,林夕昭的命她更是万分的珍惜,她要两人都活着,她要陪着林夕昭,长久的伴随在她身边。
柳无相也啧了一声,笑吟吟的道:“陛下这说的那得话,草民若是没有把握,自然不敢让陛下您尝试。”
自上次在北疆,曲笙询问柳无相可有办法让两个女子生出属于她们骨血的事,柳无相从北疆回来,便又开始潜心再次研制。
柳无相之前苦于没有寻到自愿的人选,这会逮着曲笙便不想放了,尽管她现下是九五之尊。
连他的徒弟乘溪也自愿加入了其中,成为了他准备试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