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舅母听着管家的话, 回头看了一眼内间房中的儿子,思索了一瞬,对管家道:“请他们进来吧。”
金家舅母会了谢家来人, 谢家家主没有亲自来,派的是他的继承人, 嫡长子,谢淮。
管家将谢淮引进会客厅, 言明其主母前来会见。
“不知谢公子此次前来, 为得何事?”金家舅母边喝茶边问道。
谢淮将手中的茶盏搁下, 动作十分斯文,与金家舅母拱手,笑道:“此次是奉家父之名,前来与金世子谈一场买卖。”
“哦,不知是何买卖?”金家舅母手里端着茶盏, 打算问到底。
谢淮笑了笑,道:“一些小买卖,不过若是得金世子点头,这买卖便会成为大买卖。”
谢家在各朝各代, 一直都十分有名望,到了天晟更是富可敌国。只是谢家一贯低调, 明哲保身, 此次曲笙带兵北伐,谢家也是出了不少金钱物资的, 连京城只手遮天的盐商匡鹏天,都得看他们谢家的脸色。
不过匡鹏天在曲笙在京中获得权势时, 便已经被她连根拔起。匡鹏天虽算不上世家,但也算得上是豪强, 曲笙只用了几条线,便抓到了他贿赂官员,草菅人命,圈地占田的把柄。
金家舅母干笑了一声,她也琢磨不清这谢家来这里何意,多少年来,谢家从不屑于与他们金家打交道,这次派了谢淮来,还说有大买卖,一时让人捉摸不透。
“我家酩筠今日宴请客人,多饮了些酒已经歇下了,不如谢公子明日再来?”金家舅母态度也算是十分客气,即便现下她们借着曲家有权有势,依然不敢对谢家有所不敬。
谢淮闻言,若有所悟,点头笑道:“也好,今日本就晚了,是谢淮打扰了,烦请金夫人告知世子,谢淮明日还在这个时辰过来。”
金家舅母点点头,随着谢淮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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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益属地客栈。
晨起,金酩意在客栈内醒来,打着哈欠,寻找着祝明岸的身影,可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半分人影。
自年后消失的祝明岸和金酩意,在抵达寿林后,祝明岸便用循序渐进的法子,让自己的母亲接受了金酩意。
祝明岸的母亲陆氏,开始只觉得金酩意的模样像曲笙,知道是曲笙的表姐,更是像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这次回来,更是宠上了天。
金酩意嘴巧,一刻也不住闲,把陆氏哄的整日合不拢嘴。
祝明岸见时机差不多,便开始故意明目张胆的对金酩意‘动手动脚’,金酩意当着她母亲的面自然不好说什么,可一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凶,可饶是如此,祝明岸依旧死性不改。
又一日,二人在膳房处帮着陆氏做吃的,祝明岸趁着陆氏转身看不见时,捧住了金酩意的脸颊便开始亲,金酩意起先吓了一跳,在意识到祝明岸吻她,下意识的也回吻了一瞬,可就是这一瞬,祝明岸便大起了胆子,用着舌尖撬开了金酩意的唇齿,吓的金酩意急忙的将她推开了。
金酩意慌张回头之时,陆氏似乎刚刚把目光转回去。
祝明岸微喘着,看着金酩意的双眸,斜视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金酩意那一瞬不知是羞,还是真的气急败坏,拉着祝明岸便回了祝明岸的院子。
“你知不知道婶婶方才一直在瞪你。”金酩意快被祝明岸气疯了,晚上的时候,她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可当着她母亲的面,一会揽着她的腰,一会偷偷亲亲她的耳朵,这下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居然在她母亲转身的时候,亲她的唇。
这可把金酩意吓破了胆。
祝明岸坐在一旁抬头看了一眼金酩意,面色温和,但就是不吱声。金酩意瞧见祝明岸不言不语,心里积攒的怒火慢慢的也降了下来。
“你跟我说,你想做什么?”金酩意学着林夕昭那套,开始温声细语的引着祝明岸说出心中所想。
祝明岸对于金酩意忽然来的温柔,有些招架不住,她目光如炬的盯着靠近她的金酩意,吞吐着道:“你等等,就,知道了。”
金酩意眉心微微皱起,她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让祝家人接受她,可她们走到半路的时候,金酩意便退缩了。
金酩意想要回京城,祝明岸不让,但拗不过金酩意,祝明岸只能说不提她们之间的事情,她只回来看看自己的父亲母亲。
回去数日,祝明岸是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关于她们之间的事情,但她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向陆氏摊牌。
“你就是想让你母亲知道我们的关系。”金酩意直接点了出来。
祝明岸被戳破露出干净的笑容,金酩意拿她没办法,生气也不能真生气,只道:“我待会便收拾东西离开。”
“你,去哪里?”轮到祝明岸急了。
金酩意转了个身朝着内间房中走,“你管我。”
祝明岸急忙起身跟在身后,随着她的进了屋内,“不,不准走。”
“我偏要走。”金酩意赌气似的推开了祝明岸。
祝明岸见状,只得扮做可怜伤心的模样,道:“我,我有,有,信,信,信心,让,让……”
“慢点说。”金酩意眉心再次微微皱起。
祝明岸瞧着金酩意脸色不佳,做了吞咽的动作,张口呼吸理了气息 ,慢声道:“我有,信心,让我母,母亲接受,我们。”
祝明岸说的话十分诚恳,但金酩意不信。哪有自己的父亲母亲能够接受自己女儿喜欢一个女人的,想到这里,她便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怕是会被打死。
“我不信。”
“信,信我。”祝明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金酩意眨了眨眼,其实祝明岸一开始对她故意动手动脚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只是她心中也想要让祝家人认同她,故而便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像这般要离开。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时,外面响起了祝明岸母亲的声音。
“明岸,意儿。”
金酩意回过头隔着屋子看,祝明岸道:“应该,是催,催我们吃饭。”
金酩意没有回头,而是转了身,边走边甜声应道:“欸,婶婶我来了。”
祝明岸看着金酩意的转变太快,一时懵在了原地。
用过了午膳,金酩意回屋小憩午休,祝明岸本想陪着金酩意回屋休息,却被陆氏叫了去。
临走之时,祝明岸朝着金酩意递了眼色。
陆氏把祝明岸叫到了院子里,审视了她许久。祝明岸站在屋内,一点也不心虚,迎着自己母亲的目光。
“你跟为娘说说,你跟意儿到底怎么回事?”陆氏这几日睁一只闭一只眼,心中期盼了多少次,希望她二人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母亲,不是看,看见了。”祝明岸凝眸看着自己的母亲道。
陆氏蹙眉,她那会可是看到两个孩子亲到一块去了,这能是什么关系。她女儿喜欢姑娘,她这个当娘的又不是不知道。
“多久了?”陆氏沉了口气,问道。
祝明岸唇瓣动了动,道:“除,除夕那夜。”她是在后来才和金酩意确定关系,可前那夜她们便做了不该做的事。
“赶快断了。”
“我不,酩意已经和我有了肌肤之亲。”祝明岸虽是激动,但却没了结巴语气。
陆氏闻声立时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若是不结巴,便是起了与她周旋商谈的心思。且她女儿口中说的话,更是令她意想不到。
“我不会负她,母亲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谁也别想把我和酩意分开。”祝明岸的眼神坚定,黝黑的眸子,对自己的母亲有了一丝的疏离。
“那你的婚事怎么办?”陆氏诘问自己的女儿,祝明岸的婚约还在,只是延缓了。
“退了。”祝明岸毫不犹豫的道。
“两家婚事已定下,都昭告了全族,岂能儿戏说退便退?”陆氏一瞬便急了。
“那母亲是还想女儿逃走吗?”
“你敢。”
祝明岸不会逃走,但她今日必须说服自己的母亲答应她和金酩意在一起。
“母亲也知道孩儿的性子,自小您便十分清楚孩儿喜欢姑娘,可你偏偏还要将孩儿嫁给男子,看着孩儿嫁给不喜欢的人,难道母亲心中不会痛吗?”
“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嫁,以后谁来陪你度过余生?谁来护你后半生周全?”
“酩意可以。”祝明岸脱口怼出。
陆氏闻言,有些无奈,道:“她是金侯爷的女儿,岂会跟你一辈子,若是金家知道此事岂能容你。”
“酩意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这就够了。”祝明岸不正面回答。
“若金家不肯答应呢?”陆氏抓住要害。
“会答应的。”祝明岸信誓旦旦的道,“这次回来,我就是想要告诉母亲一声我和酩意的事,顺便把那边的婚事退了,过几日我便会带着酩意去陵益,争取她母亲的同意。母亲今日若是支持我们,那您便还有一个女儿,若不支持,孩儿以后便不再回来。”
祝明岸顿了一瞬,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孩儿不会再碍您的眼,此生都不会再出现您的面前。”
“你。”陆氏听着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一时气结。
祝明岸虽是有结巴的毛病,心思却是十分的深沉,她捏着自己的母亲对她的在意,虽是有些忤逆不孝,可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祝明岸可以肯定,自己的母亲会妥协答应下来。她若是说出口的话,可不仅仅只是随意说说。婚她都敢逃,还有什么不敢的。
“意儿真的喜欢你吗?”陆氏提出了质疑。
祝明岸闻言,眼前微亮,回道:“母亲不是看到了,孩儿与酩意没有半分假意。”若不喜欢她,岂会纵容她在她面前那般的放肆。
亲吻这种事情,可做不得假。
金酩意这些日子,颇得她们夫妻二人的喜欢。小姑娘人水灵,模样更是娇糯,自己的女儿总是一副老谋深算的心思,她都怕小姑娘会被她欺负了。
陆氏垂眸许久,对自己女儿这事,还是觉得荒唐。
片刻她抬起头,道:“婚事暂且不退,你若能劝说金家同意,我便去与父亲说,成全了你们。”
祝明岸闻言,脸上立时有了欣喜之意,道:“母亲说话算话。”
“母亲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陆氏抬眸道。生意人最重诚信,岂会骗人。
但商人,也会赌,母女二人都赌。祝明岸以筹码威胁的赌,陆氏以退为进的赌。
陆氏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姑娘,逼着她嫁人,确实有些为难她了。推己及人,就像她喜欢男子,父母逼着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她又怎么会甘心。她当时也是心疼了一阵子祝明岸,只是这世间哪有一直称心如意的事情,虽随众人的道路不一定正确,但特立独行,一定会被人指点,诟病。
她笃定金家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好,不过婚事必须要退。”祝明岸不允许自己去金家的时候,身上还有着婚约,这对她来说,谈判时无疑是致命的枷锁。
陆氏思索了许久,道:“此事还需与你父亲商议。”
“母亲办不到吗?”祝明岸故作疑惑的问道。
陆氏抬眼,与自己女儿已经看破的一切的目光对视上。祝明岸的婚事拖了太久了,那边也知道是祝明岸逃婚并非是生病,本就对祝明岸结巴一事,有些不痛快,若非她们家靠着曲家,估摸早就上门退亲了。
“会退的。”陆氏给了确切答案,这家她还当得了的。
祝家,可不仅仅只有男子主外,陆氏也是经商的奇才,这祝家的事情,她说话比祝白邴还好使。
自那日后,祝家退了婚,聘礼全数送还,还补偿了人家一半的聘礼开销,让那家人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说出来。
陆氏虽是知道了祝明岸和金酩意的事情,但对金酩意的态度依旧没变,她倒是十分喜欢金酩意这股巧劲。
二人在祝府又待了些日子,便朝着陵益出发。金酩意原先还觉得祝明岸傻,可一想到祝明岸的母亲,明明知道了她和祝明岸之间的关系,却依旧不动任何声色,照常与她相处,一点破绽都没漏出来。
这不仅让她想到了祝明岸之前与叛贼晁王交谈时的样子,当时祝明岸面对杀头的危险,却半点虚色都没有。现下细想来,原来是随了她母亲。
一家子的人精,若成了,她以后可怎么应付得过来。
二人抵达陵益属地的一座城池时,已经是下午。想要继续赶路,就得在荒郊野外过夜,金酩意是个享受的主,放着舒服的床榻不睡,去睡野外,她才不干,当即拉着祝明岸进了城中的客栈。
这会早上起来寻不到祝明岸,只得自己下床去梳洗。
小二踩着点端来饭菜,金酩意也不等祝明岸便自己吃了起来,听说陵益这边也有祝家的店铺,想来应该是趁着这个空档去查铺子去了。
金酩意吃完时,祝明岸才回来。金酩意垂眸看了一眼祝明岸空空的两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会给她带点好东西呢。
“吃,饱了吗?”祝明岸温声询问。
金酩意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嗯。”
“我们,走吧。”祝明岸去床榻边收拾东西。
“你吃过了吗?”金酩意侧目追随着祝明岸的身影问道。
祝明岸一边收拾,一边回了下头,回道:“路上,吃。”
金酩意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放着端来的饭菜不吃,为何非要路上吃,“你吃完再走呗,又不着急。”
祝明岸简单的将东西打了包,走到了金酩意的身边,道:“我发现,城中,有人,在大量,购买粮草。我们快些,去与,你哥哥说,莫要再,出乱子。”
金酩意闻言,眨了眨眼,跟着起了身,也紧张了起来,道:“那得快点。”
她回寿林的时候,便发生了一场叛乱,若是再出现叛乱,恐怕会影响到北疆的战事。她得提醒她哥哥,提早来预防调查。
二人坐在马车上,晌午便赶到了城中。二人回金侯府时,金家刚好在送客人。
金家舅母听闻是寿林祝家,忙笑脸相迎,让她们进了府中。
金酩筠也是送走人,亲自来接待了。
不过祝明岸对于刚刚走的人,总觉得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祝小姐送家妹回来,酩筠十分感谢。”金酩筠说着客套的话。
祝明岸闻声回过神,点头笑道:“应该的。”祝明岸尽量放慢了语气,使得自己的声音连贯起来。
金酩筠笑笑问道:“意儿被我父亲宠坏了,一路上没给祝小姐添麻烦吧。”
“没有,她很好。”祝明岸说着看向了金酩意。
金酩意看向祝明岸时,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祝明岸说她他一定能说服她哥哥和母亲,但她觉得,悬。
尴尬的话,说了几句便没了,金家舅母着人送来了茶水招待,屋内的人各自喝着茶水,没一会金酩意便道:“哥,我们一路累死了,想回去休息。”
金酩筠闻声看向自己的妹妹,点点头道:“是应该,替我好好招待祝小姐。”
“知道了。”金酩意嫌他废话多,巴不得赶紧离开。
金酩意拉着祝明岸去了自己的院子,但这一路,祝明岸像是有心事一样,也不像她初次进祝家府邸时,四处的打量,问道:“我们家是没你们家好吗?”
祝明岸回过神,看着金酩意似有了小脾气,忙笑道:“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金酩意也发现祝明岸自来了府中,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走着进了屋内,金酩意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着,一进屋,她便让下人都出去了。
金酩意给坐在桌案旁的祝明岸倒了一杯茶水,道:“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祝明岸喝了一口茶水,抬头思索了一瞬,唇瓣微动,道:“方才,在你们府中,出去的那个人,你可认得?”
金酩意眨了眨眼回想,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怎么了?”
“我觉得,眼熟。”
金酩意不明白祝明岸为何会把心思放在一个眼熟的人身上,“熟就熟呗,下次见到问问不就行了。”
祝明岸听着金酩意的话,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杯盏上,道:“粮草一事,先,不告诉你哥哥。”
“你不说这事我都快忘了。”金酩意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祝明岸。
祝明岸也很自然的将杯盏放回桌上,将金酩意抱在了腿上。
金酩意主动去吻了祝明岸的唇,蜻蜓点水般后,道:“你今日怎么疑神疑鬼的,吓着了?”难不成是来她们金家被吓到了。
祝明岸勾起唇角,来金家是她提议的,深入叛军腹地她都不害怕,又怎么会害怕金家。
祝明岸扬起脖颈吻上了金酩意的柔唇,从轻轻的触碰,到慢慢的研磨。金酩意的主动勾缠回应,总是让她觉得过分美妙。
但这美妙很快便被外面孩子的声音打断了。
“姑姑,姑姑,姑姑。”金家两个小家伙,来找金酩意了。
金酩意闻声急忙从祝明岸的身上起来,方要抬袖子擦嘴,低头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笑吟吟的祝明岸,倾身过去,在她的肩头擦了擦嘴。
祝明岸有些无奈,不过她着了深色的衣服,不妨事。
金酩意去开门,祝明岸也将自己唇上乱了的口脂擦了擦,这都是从金酩意的唇上来的。
两个小家伙被金酩意带进了屋内,四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祝明岸,颇有些好奇。
“她是谁呀。”小的看到祝明岸,似乎很喜欢这个漂亮姐姐。
“没大没小,叫姑姑。”
“姑姑。”小的从善如流,直接叫出了口。
祝明岸目光看向大的,金家大长孙金蔚赋审视了一眼祝明岸,也跟着叫了一声姑姑。
祝明岸温声笑着应着,脸色十分可亲。
金酩意让人上了点心,陪着他们玩,看到祝明岸坐在那里似乎还在想之前的事情,问自己的两个小侄子,道:“姑姑今日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父亲刚刚送走人,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小的吃着东西,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就算见到他也不知道是谁。
“姑姑问这个做什么?”金蔚赋抬起头问道。
“好奇呗,我看那人长的不错。”
“哦,姑姑是春心萌动了吗?”小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一边吃着东西,似是随口说出的一样。
金酩意楞了一瞬,心里琢磨着待会要好好查一查,伺候这两个身边的下人。
“是呀,你就告诉姑姑呗。”
金蔚赋眨了眨眼,道:“听祖母说,好像是姓谢的人家。”
姓谢的多了去了,金酩意也打破砂锅问到底,道:“哪个姓谢的。”
“不知道。”金蔚赋摇了摇头。
金酩意没有得到答案,抬头去看祝明岸,那一刻她发现,祝明岸的目光幽深的不见底。
下午祝明岸便辞别了金家,金酩意要跟她走,祝明岸再三嘱咐,她一定不会抛下她,只是有要事需要她去证明,查完便回来。
最终金酩意还是答应了祝明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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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事焦灼,曲笙几次埋伏关隘口,都未讨得便宜,盔甲固然是一难题,但其所配备的床弩,实在让人头疼。
曲笙大军被迫进入城池,以及曲继钦和金云酉几位将领,各带一部分兵力,躲进城中,等待时机突围。
增员后的北鞍军,似乎比之前配备的武器还要多上了几成,大小战役,不下十场,双方各有损伤,但却以天晟军队损伤较多败退而暂停。
曲笙人虽在城中,可却夜不能寐,她心里着急,长此以往下去,北鞍军后续增兵到场,天晟危矣。
曲笙坐在书案前,用手捏着鼻骨,缓解着连日来困乏的头疾。
“将军,京城的增员到了。”
曲笙闻声抬起头,看到一名参将慌张来报。
“现下在何处?”曲笙站起身,急忙问道。
“在重沙三十里处,北鞍军已经前去拦截。定远将军和金侯爷已经派兵出城前去接应。”
曲笙听到这里,立时拽了自己的盔甲往外走。
她所在地方,距离重沙是比曲继钦和金云酉他们稍远一些,只是他们贸然出兵,恐怕会遭敌军埋伏。
曲笙脚下的步子生了风,点了兵将,开城门,率骑兵出了城。
半个时辰后,曲笙坐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等待着斥候军来报前方情形。
“将军,北鞍军已与我军已经交战。”
曲笙闻言,眉心微蹙,立时下令前去援助。
曲笙军队抵达,两军正在混战厮杀,曲笙之前接到信件,援军有一部分是持重器的士兵,她站在山坡之上往下眺望,那些手持重物兵将,确有优势,只是依旧不敌对面的床弩。
“从侧面夹击,力求吸引主力兵助他们脱战,切莫恋战!”曲笙下了军令。
她身边的将领各自令了兵马,从侧面去攻击北鞍军,也如曲笙所说,很快便吸引住了北鞍军的主力军。
曲笙带兵与之厮杀,当北鞍军调整了床弩位置以及方向,对准她们时,曲笙下令极速撤离。
但北鞍军哪里肯放过天晟主将,敌军像疯了一样涌向曲笙所带的部队。
曲继钦等人和援军这边兵力逐渐减少,随即便见曲笙的士兵前来传话,令他们极速返回城中,将援军带去曲笙所在的主城。
几位将领领命,带着军队朝着主城奔去。
夜色渐浓,金云酉站在城墙之上,焦急的等待着曲笙所带军队归来的消息。只是越等心中越是慌急,从晌午到现在,这么久还不回来,想必是又打起来了。
曲继钦此刻还在侧翼的城池之中,金云酉想要去与他商量,却又不敢贸然出城,只能这么干等着。
直到明月西斜,一小队衣衫褴褛的人马跑到城池之下,求助金云酉前去营救曲笙。曲笙在柘屏被围追堵截,难以脱身。
金云酉闻言,确定下面士兵是他们的人,立时下令,全军出城,将曲笙营救回来。
消息传到侧翼城中,曲继钦也坐不住,开了城门,放下护城河的吊桥,带兵奔赴柘屏城。
而与此同时,率领骑兵甩掉北鞍军追击的曲笙,正借着天边月色极速奔回主城。
曲笙带着三万骑兵回到城池之下,以旗帜来回挥动五下为暗号。守城将士数着旗帜挥动的次数,立时下令放吊桥开城门。
曲笙大军进入城中,还未脱下盔甲,便听到守城的将领说了曲继钦和金云酉带兵出城的消息。
那一刻,曲笙的脑袋轰的像是有什么炸开了,脸色也骤然开始泛白。
当曲笙带着全城兵力出城后,天边微亮之时,去往柘屏城的路上,已经血流成河。
曲继钦和金云酉遭遇北鞍军埋伏,全军覆没。
曲笙抵达战场,她站在那里,脚下踩着血水,目光轻颤着,环顾着四周的尸山血海,看着满地的尸首,一种灰色的无力感,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涌入心口。
三十万兵将,连带两名主将,几乎没有生还者。
曲笙的指尖轻颤着,双目猩红,在万千尸体之中,寻找自己叔父和舅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