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子与女子生子一事, 若问别人,他或许不知,但问了柳无相, 就不一定了。
林夕昭今日与她的书信是林建海下葬后的不久几日,信中报了平安和近况, 最多的便是在说赵嘉虞的女儿。
林夕昭喜欢孩子,曲笙一直都知道, 可她们都是女子。违背了世俗, 好不容易在一起, 却不能有孩子,曲笙便思索起了这事。
曲钰和赵嘉虞之间,曲笙从柳无相那里确定过,不会再有孩子。若是赵嘉虞知晓两人不能再有孩子,怕是不愿再将孩子送与她们。
为此, 曲笙便想有一个和林夕昭自己的孩子,这才唐突的问出了口。
曲笙看着弯着腰要不坐不坐的柳无相,眉宇微动,问道:“没有吗?”
柳无相看着曲笙发问的诚恳, 不似玩笑的话语,慢慢的坐了下去。曲笙见柳无相坐稳, 脸上有了疑惑。
柳无相若是不知, 直接说明便是,但他不拒绝却不知是何意。
柳无相眨了眨眼, 看向曲笙,反问道:“你可曾听闻有女子与女子生子一事?”
曲笙摇头, 直言道:“不曾。”
“既是不曾,你现在问老夫的问题, 岂不是天方夜谭?”
曲笙听着柳无相的话,并没有失望之色,她询问也不过是想要碰碰运气。不过,她知柳无相对医术精通,连赵嘉虞生孩子都没有痛觉,曲笙眸光停在桌案上几瞬,看向柳无相,问道:“那可否劳烦柳大夫想想法子?”
柳无相看着曲笙神色依旧不似玩笑,抬手蔫了自己不长的胡须,沉默片刻,道:“世间阴阳相合乃是大道,反其道而行必然遭反噬——”
“自古之道乃为人定,这世间既有个体可孕育生命,必然可能有女子与女子结合而诞下生命,太平御览之中不是有记载男无需女,女无需男而生子之事,柳大夫博览医书,有着宏远的抱负,这种事情应该有所研究呀。”曲笙将自己知晓的事情说出,似乎在有意激着柳无相。
柳无相闻言,看曲笙的目光有所改变,他打量着曲笙,道:“你也知那书上所说为男无需女,女无需男,你要是的女子与女子结合,老夫如何想得出办法?”
曲笙闻言,唇角微勾,道:“看来方才是曲笙低看柳大夫了,曲笙先向您赔个不是。”曲笙话语微顿,转而又继续道:“我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只要能生出孩子便可。柳大夫既知晓如何孕育孩子,那曲笙便仰仗柳大夫出手了。”曲笙说着作揖行了礼,目光看着柳无相,似笑非笑。
无论她还林夕昭谁生的孩子,她都会视为己出。
柳无相闻言,立时起身想说此事不行,曲笙便又道:“柳大夫若能让我与我姐姐任何一人诞下子嗣,天晟境内药材以后便任由取之用之,只要柳大夫需要,无论何种药材,曲笙都会不遗余力为您取来。”
天晟地大物博,与乘溪国相比,必然药材更多,且数不胜数。曲笙开的条件,对于柳无相这个时常,因缺乏药材而中断研究的人,诱惑力太大。
柳无相垂眼思索,天晟眼下都在曲家的掌控之中,即便曲家不掌控天晟,只寿林的颇多药材,便是他求而不得的。他也曾在为曲钰治疗身体之时,让曲家给他准备了不少以前求而不得的药材,也助他研究出了不少的药方。
但有些太过名贵的药材,曲钰用不到,他便也没厚着脸皮去要。
“柳大夫难道还有其它需要?”曲笙眉心微动,“莫非柳大夫还想要官职?”
柳无相思索了片刻,闻言抬头看向曲笙,道:“这事说出去匪夷所思,老夫曾经也研究过,只是一直没有成功,也不敢拿活人尝试,更无人配合。若老夫用药不当,让你丢了性命,岂不是很不值?”
曲笙闻言,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为生孩子丢性命,她与林夕昭哪一个都不行。
柳无相见曲笙面露迟疑,又缕了自己的胡子,笑道:“此事我看笙小姐还是作罢吧。”
“柳大夫容我想一想。”曲笙没有直接言明决定,此事她还需与林夕昭商议。
“呵。”柳无相笑了一声,道:“那就等你想好了再来寻老夫吧。”
柳无相说着转身往外走,曲笙看着柳无相的背影,想拦却也知道此刻不该拦,她没有做好决定。
柳无相走后,曲笙坐在营帐内,将林夕昭信又看了几遍。她能看出林夕昭在描述小知睦时,笑的有多开心,也知道她有多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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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曲笙洗漱过后,出去让外面的军士端饭菜之时,看到了杵在门外站着的寇欢,忽然想起钱霜莺之前的话。
“将军要用早膳吗?”寇欢见曲笙出来,急忙问道。
曲笙看她一眼,点头道:“嗯。”
“我这就给您提进去。”寇欢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小会了,曲笙的作息非战时,十分有规律,她只提前了一会便等到了。
曲笙低眸在她手里的食盒上看了一眼,再次颔首,轻‘嗯’准许她端进去。
寇欢进了营帐内,有序的将饭菜端到桌上,看到曲笙坐下 便要离开。
“等一下。”曲笙抬起头看向寇欢,唤住了她。
寇欢听到曲笙第一次留她,笑脸相迎,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曲笙敛眸一瞬,也不羞于出口,直言道:“我虽喜欢女子,但已有倾心之人,你在我这里做什么都是徒劳,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真心,我不值得的你这么做。”
“将军非寇欢,怎知对寇欢而言值不值得?”寇欢似乎早就猜出了曲笙与林夕昭之间的关系。对于曲笙说出她喜欢女子,一点都不惊讶。
二人就算是姐妹,行军打仗也不该是那样的形影不离,同榻抵足而眠。二人在军中,人前虽未有出格,但二人之间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非你,但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求而不得便及早收手为最上策。”
“将军求的时候,夕昭姐姐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的吗?”寇欢反问道。
曲笙被问的神情一怔,她求林夕昭的时候,也是求而不得,经过了多少的波折才拥有。
“是。”曲笙矢口道。
她们至少是两情相悦。
寇欢闻言,眉眼微低,道:“将军说的话寇欢知道了,不会让您为难的。寇欢既随军而来,必然会做好分内的事情,无需将军驱赶,待到战时结束,寇欢一定不会再出现。”
“不必等到战时,我三嫂那边也缺人照顾,你若不嫌弃便去她营帐内,你们互相照顾。”曲笙给寇欢指了路。
寇欢闻言,似乎没有太过伤心,她望着曲笙,唇角抿动,少顷笑道:“好,待将军吃完这顿,寇欢便去钱参将那处。”
曲笙望着寇欢有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恣意笑容,看着她能够这么快便放下,心里也是欣慰。
曲笙吃过了饭,亲自将寇欢送去钱霜莺的营帐内。
钱霜莺见她二人来,便知晓是何事。与曲笙说了会话,便将寇欢留下了。
只是曲笙的衣食住行,钱霜莺都会参与,还没到晚间,寇欢便又跟着钱霜莺一起进了曲笙的营帐内。
“不妨事,小姑娘心思单纯,已经看开了。”钱霜莺趁着寇欢出去拿东西之时说道。
钱霜莺似乎与寇欢深入的交谈过,了解到寇欢对曲笙多是崇拜之意。情感上,似乎没有那么执着了。
曲笙眼里有些许的质疑,但人交给钱霜莺了,她便不想管了。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分太多的心思。
眼下鹤江县城那边,似有逃出城外的战俘,曲笙也未下令让人追捕。左后方截断城池之间联系的地带,埋伏的军队杀了不少六国的援军。
六国见久攻不下,便开始调集兵力过来,似乎想要强攻。
三日后,曲笙约莫时间差不多时,撤去一半的兵力,制造要朝着东方转移,并扬言要将丢失的国土城池,从东面开始一一收回的消息。
此消息露出,第二日之前隔绝线便被攻打,曲笙命人让将士勿要恋战,极速撤回兵力,并朝着东面奔去。
天晟兵力撤走,六国还是猛攻,将之前被曲笙收复的鹤江县城,又重新拿了回去。
曲笙此时将兵力全部撤回,朝着东去,开始收复失去的领地。
十日后,曲笙征讨,收回十座城池,但奇怪的是,中间却有两座城池没有攻袭,还命人偷偷送去了粮草放在城下。
再之后六国增员趋势渐小,不久后,六国似乎出现了分歧,陶善国所占城池受到攻击,没多久便被五国拿下刮分。
而此时,曲笙却是未动一兵一卒。之后陶善国出兵,与五国大打出手……
曲笙坐山观虎斗,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离间计,继续从东往西,收复城池。
待曲笙这边将半数城池收回时,六国才幡然醒悟自己中了曲笙的离间计,只是弓箭已经释放,无法收回。
曲笙在来之前便弄清楚这六国之间状态,陶善国兵力最为雄厚,但独立占领的城池数量却不是太多。五国为了遏制陶善国在刮分天晟时独大,商量起了混合兵力防守城池。
这也让曲笙得到一个它们的联盟不坚定的消息,
曲笙先是故意优待陶善战俘,说是暗地进行,其实是故意做给其它五国战俘相看。鹤江县城战俘逃亡,也是曲笙让人故意为之。
陶善国的战俘并非全部都是优待,有一部分的刑法甚至要比五国还要严重。
这些战俘逃亡到隔断的三个县城内,说法各不相一。
有着持续逃亡的战俘,便有着持续各不相一的说法。
五国战俘指责陶善国暗通天晟,陶善国却极力否认,每一次逃亡,陶善国的战俘最少,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作秀掩盖什么。
后来六国带兵将城池收回,也将那些战俘全部解救,五国战俘皆遭受不同程度的毒打虐待,唯有陶善国的战俘都安然无恙,这也加深了五国对陶善的猜疑。
后来曲笙带兵收复失地,却唯独不收复被陶善国独立占领的城池,并从探子那里得报,天晟国分了粮草与陶善国所占城池内的兵将,也因此将五国的猜疑坐实,让陶善国百口莫辩。
五国对陶善国大打出手,致使陶善国所占城池被刮分。陶善兵力大损,退出了这场六国刮分天晟的侵略之战,带兵返回了陶善。
曲笙见时机一到,立时开始西征,将丢失的大半城池,全部收回。
而此时,已经入了深冬。
朝廷的新冬衣已经送了过来,朝中不决之事,也开始慢慢的朝着北疆递送。曲笙看着那些无法做出决定的折子,熬夜将其批改完,命人火速送回京城。
林夕宽和翟盅所进行的土地重新丈量分配一事,才进行到第三波,便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其中不乏有诸侯反对。
诸侯的反对,曲笙知晓背后推动,一定是各地的世家豪强。这些豪强逼得诸侯上奏折子,要求叫停此举。
但曲笙决心已下,她回信给已经坐镇京城的曲继闲,命他务必要将此事,稳、狠、准、快的进行。
曲笙这边回了曲继闲的信,那边又书写起了与林夕昭的信件。林夕昭几次说要来,曲笙都不准。这里不比京城,若是在外面站上一夜,第二日一准冻得没了气息。
夜里她营帐内虽有火炉,但也时常会被冻醒,根本就不是她们这些生活在温室之中的人所能待的地方。
她尚且还需要适应,林夕昭的身子那么柔弱,若冻坏了,心疼的可是她。柳无相不在京中,她为了说服林夕昭不让她过来,将曲钰的病情交给了她。
林夕昭已经从林府搬回了曲侯府,每日都会去赵嘉虞那里,一来逗孩子玩,二来便是时常注意曲钰的身体。
回完了信件,曲笙将墨迹吹干,叠放好,搁置在了信封内,命人送往京城。
曲笙披着厚氅衣回到营帐内,简单的梳洗便去了榻上,夜虽不深,但近来战事无法估量,能睡之时她绝不会浪费。
曲笙脱了氅衣,合衣躺下,感觉还没有睡几个时辰,外面便吹起了敌袭的号角。
曲笙火速穿了盔甲,提着剑便出了营帐。
五国来犯,大军将她前军营地包围,不久后,有斥候军来报,五国主要兵力,正朝着曲继年和曲继钦所在的位置奔去。
且车牧族,让人送来了曲霆在战场上,所持的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