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深邃的双眸, 在林夕昭说出要跳舞给她看的时候,像是燃起了火焰,有想要燎原之势, 却被一道雾气罩住,让它出不来, 却也不会熄灭。
林夕昭看着曲笙目光带着几分惊喜,柔唇微勾, 在纤细柔软的手指, 抚摸过曲笙白嫩光滑的脸颊后, 慢慢后撤。温柔带着宠溺的眸光,直至手指离开温热的脸颊,换成了笑意。
林夕昭柔软的身段,在曲笙的眼中游动。宛如那细柳扶风的腰身,以及轻袖半遮的脸庞, 时不时向她投去勾人心魂含笑的眉眼,更是让曲笙移不开双目。
没有雅乐,但却也不会让林夕昭的舞失去轻灵的节奏感。林夕昭的舞姿从未展示给外人看过,连自己的父亲, 也不曾见过。
梁氏还在的时候,乐坊的女先生一直在教她, 梁氏去世之后, 林夕昭便不再跳舞。
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说应该会生疏, 可林夕昭的腰身,却依然柔软的不像话。
“有些生疏了。”林夕昭舞罢, 走到曲笙的身边,笑着说道。
林夕昭额间蒙上的一层细汗, 却如她所说,是有些生疏了。
曲笙望着林夕昭,目光少有的在她身上寻看。林夕昭看着曲笙似是好奇的样子,靠近了些,牵过了她的手道:“不许笑话我。”
曲笙闻言,抬起头与林夕昭的目光相视,眼中的喜欢毫不遮掩,须臾摇了摇头,道:“姐姐,好看。”
舞好不好,她不知道,但林夕昭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有一种想要将她抱住的冲动。
被曲笙夸赞的林夕昭躺在榻上,将与她身量差不多的小妹妹,抱在了怀里。
“你说这世间,真的有报应存在吗?”林夕昭回想着客栈里那些人说的话,这会儿脑袋放空,拥着曲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再问曲笙。
曲笙的脑袋窝在林夕昭的怀中,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林夕昭身体散发的出的馨香,和沐浴时,所放花瓣的清香之中。耳边猛然听到报应一词,内心不断侵蚀理智的欲望收住,抬起了头看向了林夕昭。
“有。”别人的报应在哪里,她不知道,但施加在林夕昭身上的所要遭受的报应,由她来做。
林夕昭闻声,垂下眸子,她望着曲笙眼里的那一丝坚定,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成熟让人无法参透的曲笙。
林夕昭弯唇,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有没有,都与我们无关,该休息了。”是她挑头问起,却又是她将话音止住。她在自欺欺人,她是在意的。
于氏不过只是通风报信,从中干预,而罪魁祸首,却是永慎伯爵一家。她心里并非一无所求,她是恨的。可曲家已经为她了很多事情了,得罪了皇帝,曲继年还被皇帝砸伤了脑袋,她又如何肯再让曲家出面帮她呢。
林建海她是不指望了,于氏死后,林建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都是发妻。于氏自作自受,可梁氏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且不论身在皇宫的贵妃,林建海连皇宫外,并无实权的永慎伯爵都动不得,如何谈为梁氏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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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门外一里外的墙壁拐角处,赵嘉虞和曲钰坐在马车内,两人在马车里说了许久话。
从曲钰第一次见到赵嘉虞开始说起,又到赵嘉虞在林相府想要替曲钰挡箭,再到曲钰频繁的进入她的视线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注定,又像是人为。
“我还那么小,你就注意到我了?”赵嘉虞的声音,明显比与林夕昭她们说话时软了不少。
“你可是第一个想要为我挡箭的姑娘。”曲钰顺着赵嘉虞的话说道。
“那要是我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赵嘉虞小声道。
曲钰听着赵嘉虞软软的声音,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让父亲母亲去你们府中下聘。”
曲家要是派人提亲,赵家一准的答应,都不用问过赵嘉虞的。可曲钰不想那样,他想要知道赵嘉虞是不是也喜欢他。让长辈施压逼迫赵嘉虞嫁给他,他做不到。
按说他们都是武将世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但赵嘉虞嫁到曲侯府,一定是高嫁。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我要是不想嫁给你,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喜欢。”曲钰盯着赵嘉虞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嘉虞听到曲钰的回答,唇角忍不住翘来起来,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那份小得意,撇开了目光。
“那你什么时候寻媒人去我们府中。”赵嘉虞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你,你答应了?”
赵嘉虞的话虽然不清晰,可曲钰却是有在认真的听着。听到赵嘉虞问何时寻媒人去她们府中,兴奋的直接从马车座位上起了身,半跪着走到了赵嘉虞的身前。
“嘉虞,你刚才是不是答应要嫁给我了?”曲钰看着赵嘉虞半响不去看他,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赵嘉虞点了头,闷闷的轻嗯了一声。
曲钰这会算是确定了,脸上肉眼可见的再次兴奋起来,“我明日,明日便让母亲寻媒人,去与伯父伯母说。”
“后日下聘,下个月我来娶你怎么样?”
“啊?会不会太快了?”赵嘉虞听着曲钰说下个月便要娶她,脸上的羞意被惊讶占据大半。
曲钰的迫不及待,赵嘉虞却觉得有些快了。
曲钰看着赵嘉虞的反应,忽觉自己太过心急了,眨了眨双眼,有了小孩子气的委屈道:“那明年开春?”
“会不会太晚了?”赵嘉虞看着曲钰脸上的委屈,又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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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林夕昭和曲笙用过了早膳,回府的时候,看到了府中主院里正在备着礼品。曲钰拿着账簿,正一一核对。
“阿钰先别在这忙了,快换身衣服跟你父亲母亲去赵府吧,这儿交给我了。”金云斐从别处院门进入,走到曲钰的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账簿。
“那就辛苦大伯母了。”曲钰昨夜回来的时候,便开始着手写着礼单。
今日去说媒,等着赵府应允之后,明日便可下聘,也都还来得及。
“快去吧。”金云斐看了一眼账簿,抬头笑道。
林夕昭和曲笙迎着曲钰走来,与曲钰会面后,行了礼,弯起好看的眉眼道:“恭喜四哥了。”
恭喜什么,自然不用她挑明。
曲钰闻言,少有难为情的笑了笑,与她们打了招呼,便急忙去了他的院子。这会儿媒人已经过来了,他需得换身体面的衣物,跟着父亲母亲一起去赵府。
林夕昭牵着曲笙进了主院内,瞧着金云斐忙着清点东西,行过礼后,便主动去接了金云斐手里的账簿。
“义母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笙儿就好了。”林夕昭管了那么多年相府,这些东西,也都学透了,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金云斐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离开。她在一旁不用费心力,可以在林夕昭忙不过来的时候打打下手。
她也知道,她那个亲女儿只会站在一旁看。她也不想累着了这个,懂事又惹人怜爱的大女儿。
林夕昭接着账本,一点点的查验,有些个物品,真伪难辨,她也就得多看上几眼。
曲笙则只会坐在一旁看,金云斐端着林夕昭吩咐人端来的茶水,看着大女儿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的忙碌清点着下人购买回来的物品,越看是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可当她去看曲笙的时候,却发现曲笙坐在那里,除了吃便是看林夕昭……
不过金云斐几次去看曲笙的时候,曲笙的目光似乎都在追随着林夕昭的身影。她多次注目之后,曲笙似有察觉,侧目回看她,与她目光对视后,只须臾,曲笙便主动的垂下眸子,像是无事发生般,继续吃了起来。
金云斐隔了一小段时间,再去看曲笙的时候,却发现曲笙不再去看林夕昭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她总觉得曲笙看林夕昭的眼神,很像当年曲继年看她的样子。
林夕昭清点完了物品,坐在堂内,等着后续的物品购置回来继续查验时,与金云斐聊起了天。
“近来宫中又传出一种新发式,我询问了几个下人,她们都说不会。昭儿,你会不会?”金云斐与林夕昭之间隔着一个小方桌,侧首问道。
林夕昭将茶水放下,笑道:“会些,府中伺候梳洗的丫鬟,隔几日便会去弄堂里学些新发式,前日里还与我说这事。义母若是想,我可以试着帮义母梳一梳,但不保证不会有错。”林夕昭还是谦虚了些,对于这些东西,只凭别人说,她便能知晓一二,何况是看过的。
“那好,你帮我梳一个试试。”金云斐与林夕昭之间亲如母女,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假客气。
林夕昭着人端了盆清水,擦过了手,让人寻了铜镜,就在这堂中便给金云斐梳了起来。
曲笙坐在一旁,瞧着林夕昭纤细的手指轻抚着金云斐的发丝,金云斐在铜镜里的笑容,更是由心而发的喜悦。
曲笙回想自己与金云斐之间的交流,好似没有做到一个承欢膝下,与她话家常,撒撒娇,做些个小女儿家才会做的事情。
“真不错,我觉得比方家夫人那个还要好看些。”金云斐拿着铜镜,左右照着林夕昭为她梳的发式。
是不太一样,但这个更适合自己。
林夕昭透过铜镜,看着金云斐,柔唇微弯,道:“这个发式配在义母身上,更显年轻了些。”林夕昭不会说些个恭维的话,但金云斐生的确实好看,不若也不会生出曲笙这么个标志的小美人来。
金云斐闻言,将铜镜放下,笑着抬手拍了拍林夕昭伏在她肩颈侧的纤手,道:“说到年轻,你们都长大了。嘉虞都要嫁到我们家了,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
这些年,金云斐一直想要给林夕昭寻一门好婚事,可寻来寻去,都觉得配不上林夕昭。有一两个差不多的,但林夕昭没有点头,金云斐也就没有勉强,只能作罢。
其实她也有私心,想将林夕昭留在曲侯府。不是让她嫁给曲家的人,而是作为女儿,放在身边多养几年。
每次一说到婚事,林夕昭便笑而不语,不应也不拒绝。
她还不想嫁人,她也知道,女子及笄之后,家中的长辈,便开始张罗着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自己的母亲惨死,主凶还在逍遥法外,但这些也不全是她不想嫁人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曲笙。
一年的阔别,让她时常在夜里翻来覆去。想到曲笙在那里有没有人照顾,会不会被人欺负,吃的又可不可口。
林夕昭听着金云斐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婚事,侧目看向了一旁的曲笙。
曲笙这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捏着的糕点也久久没有再动。
“夫人,大小姐,小姐,从钱庄里兑换来的六万两黄金都在这里了,请大小姐过目。”曲侯府的管家,带着人,将外面盛着黄金的箱子抬了进来。
三人闻言,全都抬头看过去。
金云斐首先道:“六万两,是不是少了点?”
林夕昭和曲笙闻言,全都看向了金云斐。这六万两的黄金聘礼不少了,多少富商家也不曾舍得出这么多的黄金的。
“哦,钰少爷的礼单上是这样写的,还要再添些吗?”管家问道。
金云斐想了想了,道:“你等一会。”
林夕昭和曲笙望着金云斐离开,没多久便又回来,手里拿来了一沓的银票,让管家清点了下数目后,金云斐道:“凑够十万两,十全十美。”
曲家不缺银钱的。
管家得了银票,出去后,又吩咐下人去换黄金去了。
林夕昭让人清点着黄金的数目和重量,又将新采买回来的物品记在账上,忙过了这些,已经是午后了。
曲笙坐在那里也吃够了,瞧着林夕昭一直站着清点,有些心疼的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曲霆和他的夫人跟来了。
“夕昭妹妹,让我和你三嫂来吧,你带笙妹妹去吃点东西。”曲霆说着示意自己的妻子,去接林夕昭手中的账簿。
这采买,今日肯定是要忙上一整日的,金云斐此刻吩咐膳房,多备了一些林夕昭爱吃的菜。
林夕昭闻言,也没有拒绝,道:“那就先谢过三哥和三嫂了。”
“欸,一家人,谢什么。阿钰是你四哥,也是我们四弟不是。”曲霆笑着说道。
寒暄了一会,林夕昭看向了曲笙,曲笙立在一旁低着头,片刻有一双温热的手指,牵住了她。
“走吧。”林夕昭这会确实饿了,但她更怕饿着曲笙。
今日准备的糕点不多,对于曲笙的食量,她是有估算的。这点点心即便全吃了,这会儿也该是饿了。
两人牵着手,像是一对连体的双生姐妹。林夕昭走在路上,笑着侧目去看曲笙,道:“是笙儿把三哥和三嫂叫来的吧。”
曲霆那边并没有闲着,他昨日得了差事,今日晌午的时候才回来,曲笙去的时候,他正在吃午膳。
曲笙不说话,林夕昭便捏了捏她的手。她也也没有怪她,她的小家伙心疼她,她心里都明白。
两人去了金云斐那边的院子,午膳已经摆的差不多了,金云斐此刻正让人去唤她们来呢。
用过了午膳,两人又去帮了会忙。曲钰回来之后,林夕昭才得以休息。
下聘定在了后日,虽然曲钰很着急,可良辰吉日还是要选的。后日是个大日子,下聘最好不过。
萧府。
萧冰缨昨晚一整夜没有睡,得知赵嘉虞被曲家登门说媒时,已经是午后了,是赵嘉虞亲自来说的。
“恭喜你了。”萧冰缨半躺在榻上,打了个哈欠。赵嘉虞这个婚事,是迟早的事情,昨儿夜里她便有预感,不过她还以为要拖上些时日,没想到赵嘉虞答应的这么快。
赵嘉虞闻言,嗔道:“阿姐这个恭喜,一点诚意都没有。”
萧冰缨看着赵嘉虞越发的会撒娇了,笑着掀开被子,起了身,看着赵嘉虞道:“恭喜我妹妹要嫁人了。”
“这还差不多。”赵嘉虞脸上带着几分羞意,和被萧冰缨的恭喜说的有些开心。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才起来?”赵嘉虞瞧着萧冰缨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萧冰缨拿了旁边的衣裙,听到赵嘉虞问她昨夜干什么了,神情一怔,有些不自然的不敢去看赵嘉虞,道:“昨儿回来看了会书,没留神,抬头时天就亮了。”
“看的什么书这么大吸引力,我也要看看。”赵嘉虞对于萧冰缨的话,除了她挨欺负的事,没有不信的。
“哦,我一早让人放回书房了,好像叫什么……是一本酿酒的书,你要看吗?”萧冰缨一时想不出什么书名,忽然想起前几日府中得到了一本酿酒的书籍,便顺口说了出来。
“算了,我喝行,酿酒可不成。”赵嘉虞没那么耐心,舞刀弄枪,喝酒作乐她可以,研究东西,她不在行。
萧冰缨听到赵嘉虞不看,心中舒了口气。
昨夜发烧的那位,天亮了许久,喂过了粥饭才送回院子,她也就在屋里坐了一夜,这会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我们去找夕昭吧。”赵嘉虞看着萧冰缨洗漱完,说道。
萧冰缨擦着脸,看着赵嘉虞今日是真的开心,即便自己有些疲惫,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是这会儿林夕昭应该不在相府府中。
“夕昭这会应该在曲侯府,你还要去吗?”萧冰缨把毛巾交给下人,擦着香膏道。
赵嘉虞听到林夕昭在相府,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你别忘了,小笙儿是曲侯府的人,夕昭是曲侯府的义女,你觉得曲四哥要下聘这个事她们知道了,不该回府吗?”
“那怎么办?”赵嘉虞听着萧冰缨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她与曲家有了这层关系,便不好再直接登门,不过她去寻林夕昭,也不是为了说她答应了曲家婚事一事,“要不让人把她们请来这里吧?”
“来我这里?”萧冰缨有些惊讶,除了赵嘉虞,林夕昭和曲笙很少过来的。
赵嘉虞点头道:“就这样,让她们来这里。”
林夕昭和曲笙空闲下来没一会,萧府的下人便差人来说,萧家大小姐,请她们去府上做客。
林夕昭不疑有他,知道肯定是赵嘉虞叫她们过去的,让人备了马车,便带着曲笙过去了。
一到萧府门口,便看到萧冰缨和赵嘉虞站在府门处等着她们。
林夕昭和曲笙下了马车,赵嘉虞便拉着她们去了萧冰缨的院子。
看着赵嘉虞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将房门关上,小心翼翼的样子,林夕昭便猜测出,赵嘉虞似有事要告诉她。
“夕昭,你听说了没有,陛下得知永慎伯爵的两个儿子被马踩死后,特下旨,让永慎伯爵提前出狱,皇贵妃也从冷宫中出来了。”
赵嘉虞带的这个消息,林夕昭并不知道,但曲笙是知道的。
萧冰缨早在林夕昭和曲笙来之前,便已经从赵嘉虞的口中得知了。
林夕昭听到赵嘉虞的话,虽然面色有些不好,但却对此没有任何的话语。皇帝下旨让她们出来,她又能如何。
‘笃笃笃。’
几人在房中沉默间,萧冰缨的房门被敲响了。几人投去目光,萧冰缨的脸上也紧张了一瞬。能来这里寻她的,肯定是昨晚那位的小侍女。
“萧小姐,我家公主又发烧了,您能再帮她看看吗?”赤里敲了门没有回应,只得急声的对着房门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