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几人, 林夕昭牵着曲笙回了院子,吩咐着下人将林夕瑞送回相府后,带着曲笙回了曲侯府。
曲笙才回来, 今日一整个白日,人都被她拐走了, 再不回曲侯府住,怕是说不过去。
林夕昭今夜的酒喝的不多, 与曲笙回府之后, 沐浴便歇下了。
床榻上的曲笙睁着双眼不说话, 林夕昭似乎感受到曲笙今日也是生了气的。可没办法,她们几个女子去酒楼内,本来就是避讳着人的,又都是官眷家的小姐,生了是非, 只会让人看笑话,没有人会帮她们的。而且她也不想与宋家人,再有什么牵扯。
曲家已经帮她太多,生了是非, 曲家必然会为她出面,她不能再让她们烦心了。
“姐姐今日让笙儿受委屈了。”林夕昭抱着曲笙蹭了蹭。她也不想的, 可作为女子, 在天晟国内就是如此,且她的父亲若是知道她们在酒楼里惹了是非, 怕是以后都不让她们去了。
曲笙想着昨日与三位兄长所说的话,听到林夕昭的话, 侧目望过去。生气她到还不至于,只是永慎伯爵的这个二子, 原本不在她的计划当中,如今也要纳入进去了。
“姐姐。”曲笙温声唤着林夕昭,。
林夕昭抬眸与她对视,随侯便又听到曲笙道:“笙儿没有生气。”
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在撒在林夕昭的身上。
林夕昭望着曲笙深邃的眸子,里面好似满是心事的模样,问道:“那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姐姐吗?”
曲笙的心事,小的时候她便看不透,如今也还是猜不明白。但曲笙的性子,她倒是摸清楚了。要是能说的,她便说了,不能说的,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吭一声。
曲笙闻言,双眸微垂,少顷,开口道:“四哥哥,嘉虞。”
永慎伯爵那边的事情,自然不能说,但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情云里雾里的。她走了这一年,曲钰和赵嘉虞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
“你说她们呀。”林夕昭听到赵嘉虞,弯起了眉眼,连曲笙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收敛。
曲笙双眸轻眨面露不解,等待着林夕昭的解答。
林夕昭动了动身体,换了换揽曲笙的姿势,温柔又明亮的双眸落在曲笙的乖巧的脸庞上,片刻道:“这事,也还是要从送你离开后说起。”
“其实也不是你离开之后,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去郊外骑马,四哥来找你?”
曲笙回想,是有那么一回,当时她带着林夕昭骑马去了远处,曲钰来找她,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和赵嘉虞坐在一起。
曲笙点头,林夕昭唇角微弯,又继续道:“那次嘉虞从马背上差点摔下来,是四哥接住了她。”
曲笙微微蹙眉,那日萧冰缨没有去,赵嘉虞只带了一个小厮。她当时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听赵嘉虞和曲钰提起过。后来也是问了赵嘉虞,赵嘉虞才说从那会便有些喜欢上曲钰的。
林夕昭看着曲笙小眉头微微皱起,抬起纤手,柔软的指尖抚平了那处的小山丘,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二人现下还没有挑明,我想最快年底,最慢也就是明年开春了。”
“什么?”曲笙听着林夕昭说着时间,不解的问出口。
曲笙才及笄一年,倒也不是不懂男女之事,但在林夕昭看来,她对情感是有些个迟钝的。至少这些年,未曾见她对见过的少年郎,有欣赏或者目光多做停留的时候。
“四哥应该是再等着嘉虞点头,然后再与义父、叔父们商议之后便下聘了。”林夕昭耐心轻柔的解释道。
曲笙闻言,恍然的轻轻眨动了睫羽,赵嘉虞要嫁到她们曲家了?
“不想嘉虞做我们的嫂嫂吗?”林夕昭看着曲笙脸上没有欣喜的反应,问道。也顺手把从她额间挪下来的手,捧在了曲笙的脸颊上。
曲笙动了动脑袋,目光看向林夕昭的柔和的脸庞,道:“没有。”
赵嘉虞脾气虽然有些火爆,但秉性却一点都不差,不仅不会恃强凌弱,还会见义勇为,虽然有时候做事会不管不顾,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如果不是赵嘉虞的品性好,这些年,林夕昭想必也不会与她来往这样的久。赵嘉虞嫁到她们曲家,只要曲钰不嫌弃她的脾气就行,而且她们曲家没有纳妾一说,总之是不会让赵嘉虞委屈的。
林夕昭抚摸着曲笙的脸颊,拇指下方处,触碰到了曲笙的柔唇,那里有些温热。两人眸光对视了几瞬,曲笙这次没有躲闪,倒是林夕昭先挪开了目光。
“睡吧,才回来便跟着我来回跑,明儿在府中陪一陪义母吧。”林夕昭话落,收回了手,帮曲笙把一侧的被褥往上拉了拉。
“姐姐呢?”林夕昭安排了她明日要做的事,可却没有说要在这里陪她一起。
林夕昭闻言,抬眸对上曲笙询问的目光,柔声道:“明日我回一趟府便再回来陪你。”
相府的事情,她不能一点都不管。
曲笙点点头,望着林夕昭温柔注视着她的目光,少顷转移了视线,闭上了双眼。
今夜的话,她说的有些多了。
翌日一早,林夕昭带着曲笙去膳厅用过了早膳后,嘱咐着曲笙如果在府中待的无聊,不用去寻她。天寒风大,差人去说一声她便会回来。
曲笙将林夕昭送上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后,回身去寻了三位兄长。
永慎伯爵府虽然被查抄了家产,但没到两年,其子宋子祥便开始在京中经营起了生意。涉猎的生意种类颇多,最为让人羡慕的便是马匹生意。
这一般的马匹生意,只要在官府置办好文书,便可行商。但军中的战马,却是由官府定向与商人交易。
若非在京中有着深厚的关系,这种生意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也是轮不到的。而这永慎伯爵的长子,在身体恢复后,便接下到了这样的订单,且一经营便是几年。
永慎伯爵府,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又在京中的购买了府宅,若说里面的油水不大,没有会信的。
可就算别人都知道挣钱,却也没有人能够将这笔生意,从宋家抢走。
曲笙从寿林回来之前,曲家便让人打听了,这生意是皇帝让人指给宋家的。
曲家四兄妹在屋内等了一会,下人便来提醒道:“三位公子,小姐,马车备好了。”
今日曲笙原本不打算过去的,但林夕昭今日回了相府,她有时间,也好亲自过去看看。
曲鸣和曲笙坐在一个马车内,曲钰和曲霆去了别处。
马车内的曲鸣,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曲笙问道:“笙妹妹怎么了?”
曲笙闻言,抬起头,问道:“二哥哥何时成婚?”曲霆已经成婚了,姑娘是从寿林嫁过来的。赵嘉虞若是答应了,曲钰也要成婚了。
曲鸣闻言,楞了一瞬,笑着问道:“怎么还操心上二哥哥的婚事了?”
曲笙望着曲鸣,目光在曲鸣的脸上巡视,须臾道:“我知道二哥哥曾经在大哥的坟茔前发过誓,若不寻到杀害大哥的凶手,便不会成家。但今日若是大哥出现在你我面前,是断然不会允许二哥哥年至此时,还不娶妻的。”
曲笙不了解曲策,但她听父亲母亲说,曲霆几乎是曲策带大的,兄弟感情深厚。可曲鸣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错过了好年华,好姑娘谁愿意再嫁给他。
“我们小笙儿长大了,还知道把大哥端出来说道你二哥哥了。”曲鸣抬起手,搭在曲笙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笑道:“放心,大哥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的。二哥哥的喜酒,我们笙儿,也一定会喝上的。”
曲笙抬头望着曲鸣眼中的坚定,心下有些担忧。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这个人藏的这么深,必然不是一般的庸才。即便是查到了,也怕难以对付得了。
说话间,曲鸣和曲笙便出了京城。京城外十里亭,曲笙和曲钰的马车在这里待了许久,半个时辰后,二人吩咐人继续驾马,朝着东方前行。
东面有一座小山,山不高,但遮挡马车却是足够。曲鸣看着太阳的方位,算着时间,曲钰和曲霆也快来了。
许久后,马车外,马鸣声响起,曲笙抬头和曲鸣互看了一眼。
曲霆和曲钰下了马车,四处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二哥,人进去了。”曲霆站在马车旁说道。
曲鸣闻言,回道:“知道了。”
昨日曲鸣等人在黑市上买来了五十匹战马,各个膘肥体壮,昨儿晚间便告知了此处马场的管事,想要将这批战马低价全部售卖。
而这马场的主人,正是永慎伯爵的儿子,宋子祥。
他们也算得,宋子祥今日必会亲自来验马。
宋家的二公子只懂得花天酒地,昨晚上曲霆又派人故意在厚祥楼,他们包房的旁边,大肆谈起马匹生意,引起他的注意。
宋子谦本是个草包,家中生意都由他家大哥来做。他是妾生的,宋夫人也看不上他,昨儿得了这样一笔好生意,怎么也要来显摆一下。
宋子谦得的报价比宋子祥的还要低上一成,曲霆和曲钰在看着马匹被拉到此处后,便悄然的离开。
“宋子祥在里面,这会估计应该谈上了。”曲鸣下了马车道。
曲笙也跟着下来,一起上了曲霆和曲钰坐的马车。
曲钰和曲霆的马车,是在外面换过的,没有标识,也无人认得。
几人乘坐马车,绕过小山,去了马场的围栏不远处。
“给。”曲鸣将一个西洋镜递给了曲笙。
曲笙拿过,握在手中,旋转了一瞬将西洋镜放长了些。
钰也在此时拿出了西洋景,搭在马车旁,往马场内看去。
曲笙望着围栏里面,看的还不是太清晰,她只看到几个人来回走动说着话,其中两个人她见过,是永慎伯爵的两个儿子。
曲笙看着他们的口型,似乎是在马匹到了马场后,开始坐地砍价。
而旁边的两个人则蹙着眉,再说他们不讲信用。
明明已经谈好了价格,却在马匹进了马场之后,临时改价。宋家的两个公子就是吃定了这两批战马是从黑市来的,来路不明,只要他报官,这些人就吃不了兜着走。
运气好只是马匹充公,运气不好,还要吃牢饭。
曲笙看着那两人咬咬牙,一脸的无奈垂头丧脑的,好似答应了下来。
宋家两兄弟闻言,相视一笑,立刻让人去准备了银票。
那两个人拿了银票,带着赶马的其它人离开,之后两兄弟便对着这些战马爱不释手。
一刻钟后,曲笙他们马车旁出现了两人。
那两个人,是从马场出来,售卖黑市战马的人。
“二公子,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两人说着从怀里将银票拿了出来,递向了下了马车的曲钰。
“银票你们留着吧,记住,今日之后再不许进京。”曲鸣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两人闻言,垂眸看一眼银票,又互看一眼后,道:“我兄弟二人,今日之后,绝不再踏入京城,只是这银票,我兄弟二人不能收。”
曲鸣闻言,掀开了马车帘子道:“银票是你们的报酬,也是今后的保障,不要说你们见过曲家人。”
那两人闻言犹豫一瞬后,互看一眼,双唇紧抿,抱拳行礼道:“那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曲鸣没有再说话,曲笙看了一眼曲鸣后,听到马场内有了动静。
曲钰看着两人离开后,回身时看到了宋子祥骑着马朝着这边奔过来。
曲钰看着越来越近的宋子祥,也不躲避,不仅如此,曲笙也从马车内走出来了。
宋子祥看到忽然出现的曲家人,不解的盯着他们看。
“曲钰,你怎么会来这里?”宋子祥勒住了马缰绳,脸色很难看。
曲家人屡次坏他好事,他被打的躺了一年。宋家被抄家,父亲被降爵,下大狱,贵妃姑母被降嫔,打入冷宫,全都是拜曲家所赐。他看到曲家的人,恨得牙痒。
“曲笙?”宋子祥余光撇到马车前面站着一定盯着他看的曲笙,他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当年拿着花瓶把他脑袋砸的头破血流,现在想来也是心里恨的恨不得掐死她。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宋子祥谨慎的问道。
只要碰到曲家人定然没有好事。
“送你一程。”曲笙声色清晰的说道。
宋子祥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是不敢得罪曲家人的,但看着此刻的曲笙,与以往大不相同,尤其是她口齿清晰,和深邃的眸子里蹦出的寒意。
一个傻子,怎么会如此?
宋子祥看着曲笙这副表情,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看,曲笙都不像是一个傻子。
宋子祥坐下的马匹移动脚步,他便顺势勒了马缰绳离开了此处,转身时还不忘骂道:“一群疯子!”
宋子祥架着马离去后,曲家的兄妹便互看了一眼。
而曲笙则又拿起了手中的西洋镜,顺着宋子祥离开的身影看去。
宋子祥的马匹是精选的战马,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一般的马匹可以比的。
而宋子谦此时也正骑着一匹马,试着这些马匹的速度。
宋子祥在看到这些马的第一眼,便知道是难得的好战马,但他们还是不顾信誉,将价格压去了一半。
此刻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脸上表露着让人恶心的嘴脸。
马场的围栏很高,也很厚实,马匹想要从这里跨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但发了疯的马匹就不知道了。
曲笙看着马场内的战马,在那兄弟二人手中马匹失控的一瞬,全都窜了出来。
马场上的人想要阻拦,却无从下手。
有几个不怕死的,去牵马缰绳,却被疯了的战马用着后双踢,猛的弹开,人直接飞出去几丈远,当场吐血死亡。
而宋子祥和宋子谦还在坚持,两人勒着马缰绳,被坐下的马不断的甩动,最后只得伏在马背上,想要试图稳住身形。
可他们才趴下,马便被冲出来的马匹从宋子谦身上飞跃过去,后脚腾空踏动,把他从马背上蹬了下去。
宋子祥见状,顾不得多看,只想保命,自己的坐骑见甩不下他,直接翻了身歪倒在了地上。
此刻不仅宋子祥起不来了,连他骑的马也起不来了。
倾巢而出发了疯的战马,以及受了惊吓的其它马匹,全部乱成了一锅粥,践踏着脚下的东西。
“走吧。”曲笙收回了西洋镜,走回了马车内。
“完事了?”曲霆掀开马车帘子问道。
“完事了。”曲钰上了马车,替曲笙回道。
曲鸣伸手,接过来曲钰的西洋镜,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确定人已经死亡后,吩咐人驾马离去。
曲笙回到府中,脸色凝重。解决了这两个人,还有两个人需要解决。她心里谋算着,接下来该从何处下手。
“我的笙儿回来了。”林夕昭看着一脸心事的曲笙,从屋内出来,轻声说道。
曲笙闻声,抬起头看着林夕昭正慢步往她这边走,楞了一瞬,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懵懂模神情,问道:“姐姐?”何时回来的。
“才来一会,你这出去做什么去了?”林夕昭抬手拂去了曲笙肩头的落雪,语气寻常温柔的问道。
她们回来的路上下雪了。
“跟二哥哥,吃东西。”
“好呀,都不带我一起。”林夕昭故意说道。
曲笙听着林夕昭撒娇似的语气,望着她的眼神,深邃里包裹盛满快要溢出的微光,喉间不自己觉的滚动,几瞬之后,忽然抬手,握住了林夕昭的柔软纤细的手指,道:“吃东西。”
“去哪里呀?”林夕昭被曲笙拉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小跑起来。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不经逗。她只是说说而已,她却要拉着她出去再吃一顿。
林夕昭回来的时候听下人说了,曲笙被曲鸣带去了酒楼,只是出去的太久,远远超过了吃东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