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昭和曲笙被接到了曲侯府内, 曲笙坐在一旁,听着曲霆和曲钰问着林夕昭一些关于梁氏生前,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林夕昭回想着两年前, 道:“母亲那时并没有异常,也没有与谁家起过冲突, 甚至都很少入宫。”以前的时候,皇后召见的频繁。但后来梁氏去过一次后, 回来就很少再去了。想来应该是与皇后说明了原由, 皇后体谅, 才没有一直召见她的。
曲霆闻言,问道:“那可有见过什么外人?”她不曾常见或是没有见过的人。
林夕昭垂眸思索一瞬,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母亲那段时日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
“那可有看过大夫,又是哪家的大夫?”曲钰听到林夕昭说梁氏身体不舒服, 脑袋里设想了十几个念头。
身体不舒服还去骑马?
“看过大夫,大夫也开了些药,吃过几服之后就好多了。”林夕昭那会还小,那些时日母亲整日无精打采, 她那会虽忙着在后院学堂内念书,可每日下了课便会急忙回去照看, 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林夕昭回想那个大夫, 道:“好像是德厚堂的掌柜的,亲自来看诊的。”
“德厚堂?”曲霆回想着德厚在京城什么地方。
“这个德厚堂的掌柜, 是不是姓徐?”曲钰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之前还曾来过他们府中看诊, 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林夕昭垂眸思索了几瞬后,道:“好像是。”
这些从未有人问过她, 当时京兆府衙来人,只是问了林建海一些其它事情,且她那会还小,也没有人会想到要问她。
“兄长问这些,是有什么线索了吗?”林夕昭被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她此刻也想要知道,对于母亲的死亡原因,是否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曲霆闻言,回道:“公堂之上问话,于你不利,所以伯父让我们在这里问你。”
“义父?”来了这样久,林夕昭也没有看到曲继年出现。不是说回京了,怎么不回府呢?
曲钰看着林夕昭似有疑惑的神情,道:“伯父正在看护那名带回京的证人,现下挪不开身。”
要曲继年一个侯爷亲自看管?
“可是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林夕昭只须臾便猜出了问题所在。
“是,进京的途中,遭遇了埋伏,不过好在人被我们掉包,趁乱送进了京中,此刻正在谨慎的看管着。”曲霆解释道。
曲钰和曲霆又问了一些问题后,让林夕昭在这里等着便出了府,兄弟二人去了德厚堂,寻找那位掌柜,但却没有见到本人。
林夕昭留在曲侯府没有回去,曲笙自然也就随着她留在了自己的府中。相较在林府,曲笙在自己的府中能做的事情更多。
林夕昭还沉浸在母亲死因的各种猜测之中,而曲笙此刻已经寻了借口,悄悄的去了曲继年带回来的那人,所在的宅院。
人带回来了,虽没有送进官府,但却将人带入京城的消息放了出去。
京城外,劫道的人各个身手不凡,也幸亏当时他们把人换了下来,不然还真保不住这个人的性命。
而曲继年对此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现下还不能轻易出手。不过他也放出了风去,说是此人见过凶手,正在寻找出色的画师,要将凶手的画像画出来。
曲笙在宅院里待了一小会,父女二人在屋内不知说了是些什么,曲笙便匆匆离去。
夜晚的时候,曲霆和曲钰带着林夕昭和曲笙,再次趁着夜幕去了证人所在的宅院。
林夕昭当晚带着曲笙回到了林府,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照常去后院学堂,与赵嘉虞她们嬉闹。
于氏这几日也没有再去找林夕昭,不过她的二儿子林夕瑞倒是找过几次林夕昭,问了一些关于文章的问题。
炎热的天气日渐凉爽,只有晌午时分才会热那么一会。林府的荷花塘早已经开败。只剩下了一些荷叶,有些已经开始凋零,枯黄一些碎叶。
林夕昭坐在庭院内的亭子里,一手托腮,看着曲笙拿着一张荷叶顶在脑袋上,光着两只脚丫浸在湖水里,来回的拨动,时不时的笑着去看她一眼,而她也回以笑容。
若母亲还在,她或许也会像曲笙一样自在。可回不去了,母亲已经亡故,现下连杀害她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她这几日的若无其事都是装出来的。
曲继年告知她,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她母亲的魂魄。但是这个人的存在,却是十分的重要。
那日在京城外,他们造出了声势,却没有抓到想要抓的人。那些人十分狡猾,见被设了埋伏没有丝毫犹豫便撤离。不过即便曲继年抓到了这些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有一点,他们却证明了。
梁氏的死,绝非意外。
曲笙最早在北桥街道河边得知的消息,是那个人误以为曲笙,是来问关于梁氏死因的事情。
曲笙虽然没有得到凶手的任何讯息,但却知道了梁氏的死不是意外。而曲继年所设下的局,也证实了这一点。
几年前的案子,想要重查,并不容易。他们紧凭只言片语,和林夕昭的怀疑,便寻得一些线索,已经实属不易。
当初曲继年答应接下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曲笙在旁不断的游说,才让曲继年拿着老脸去争得了机会。
梁家舅父那边现下还没有任何的动静,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沉默到底。曲继年已经派人联络,这两日便会进京。
林夕昭看着曲笙玩的开心,起身走过去,掀起了裙摆,也坐在了她的身边。
林夕昭将鞋履脱下,撩了撩裙摆,将一双洁白的玉足也放在了水里。
曲笙望着林夕昭在夕阳的照耀下,温柔的脸颊过分的红润。曲笙看的一时楞了一会,瞧着林夕昭似乎有些热,拿着手扇着微风,急忙将自己脑袋上的荷叶,给了林夕昭。
林夕昭脑袋上多了荷叶遮阳,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将荷叶放在一旁,往曲笙的身边挪了挪再次拿起荷叶,将两人一起遮挡住了。
曲笙望着林夕昭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对林夕昭温柔的笑意,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了。林夕昭只要对她笑,她的心里就会柔软起来。
“怎么了?”林夕昭看着曲笙一直看着她,轻声询问。
曲笙闻言,愣住的神情收起,将脑袋低下,看向了荷塘里的凉水,却在看到林夕昭在水里摆动的玉足,再次看楞了一瞬,而后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林夕昭看着曲笙今日总是发呆,还以为她不高兴。少顷,她弯了腰,将荷塘里的水捧了一小捧,撒在了曲笙的身上。
曲笙没有防备,沾到凉水缩了下脖颈,侧目时看到林夕昭正对着她笑,愣住须臾,也弯腰把荷塘里的水捧起,撒在了林夕昭的身上。
林夕昭躲避间,笑着直接将荷叶扯过挡住,趁势又捧起了水撒了回去,两人就这样玩着水,弄的身上也都湿透了大半。
最后还是林夕昭笑着喊停,曲笙才将手里的一捧水放下。
曲笙先起了身,光着脚丫把林夕昭扶了起来,看着两人脑袋上都顶着半湿的发丝,想要互相笑对方的时候,听到了于氏的声音。
“怎么玩起了水,这水又脏又臭的,还有没有一个大家小姐的样子,万一让人看到,我们林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于氏尖酸的话语从曲笙的身后响起。
荷塘里虽有淤泥,但上面一层水却是清澈的。再者在这林府的花园旁,除了林家的人,谁又会过来?于氏的话像是在故意找茬一样。
林夕昭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曲笙回头时,唇角处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她望着这个女人,心里生出了厌恶。
“于姨。”林夕昭行了礼,虽然怀疑于氏对她和曲笙下药,但却没有十足的证据。此刻这个女人过来,少有的说着对她言语挑剔的话。
于氏闻言,看着林夕昭一副柔弱,像极了她母亲的样子,瞥了一眼后,道:“你父亲让我查了府中下人下药的事,是有那么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但是也没有拿到证据。人我已经轰出去了,以后你自己也要小心些才是。”
永慎侯的事不仅没有办成,还让林建海说道了一顿。在厅堂里的时候,是给了她脸面,可关起了门来却又将她训斥了的。虽然只是轻责,但她管家的权利有一半落在了常管家的身上。后厨采买等,她是插不上手了,于氏也将怨气,撒在了林夕昭的身上。
林夕昭闻言,低头声色虽是温柔,可却没有了以往的恭敬,说着面上客气的话道:“让于姨辛苦了。”
她虽没有证据,但却已经有所怀疑,且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是她做下的,想让她像之前那般待她亲和是不可能了。
于氏望着此刻的林夕昭,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恭顺的模样,也有所收敛了气焰,道:“你说永慎侯府有什么不好的,他儿子虽然不行,可你若是嫁过去,生个一男半子的,也好承袭了她们家的爵位。且你两个弟弟,也能得你照拂不是。现下好了,梁子结下了,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么好的人家了。”于氏对此还有些个惋惜之意。
于氏说着一些让人倒胃口的话,林夕昭蹙起了眉头,抬头与于氏对视一瞬道:“所以于姨这次让我过去,是知道永慎侯家的公子在的?”
于氏闻言,忙道:“我可不知道,你别冤枉人。我若是知道永慎侯,这般用尽心思,我当初就不会听你的话直接拒绝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家走了这条路。”于氏最后一句小声的嘀咕了起来,好似真的不知情一样。
林夕昭不说话,虽然没有做出生气的神色,但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已然说明她生气了。
于氏见状,方要继续说些缓和的话,便感觉自己腰间疼痛一瞬,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曲笙不知何时站在于氏身后,抬起脚便把她踹进了水中。
于氏不会水,在不深的荷塘内挣扎扑腾着,脸上也挂了水草和淤泥,伸着手呼叫。林夕昭看着荷塘里的于氏一眼,愣住一瞬,又慌乱的看了一眼曲笙。
曲笙站在一旁,面不改色瞧着于氏下沉挣扎,一点都没有想要施救的想法。
这荷塘不深,但对于不会水,却又跌入调整不好身体重心的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林夕昭也不会水,可这会却不能看着于氏出事。林夕昭掀起裙摆便要跳下去,却被曲笙拉住了:“姐姐。”
林夕昭侧目慌张的看着曲笙,道:“会出事的,于姨不会水。”
林夕昭知道曲笙方才是在为她出气,她也没有责怪她,可这气出的有些大了。
曲笙手拉着林夕昭的裙摆,不让她下去,林夕昭着急之时,有人却已经先于她跳下了水。
林夕昭听到多出的水声,侧目望去却发现是自己的前段时日,刚刚大婚的小舅舅。
梁连晖下了水,几步走过去,将快要沉下喝了不少脏水的于氏,提着后颈衣领便提了起来,扔到了岸边。
于氏倒在一旁,嘴里吐着脏水,梁家小舅,梁连晖上岸后,也不去看她,只问林夕昭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林夕昭去查看于氏,听到声音,抬头道:“五舅舅,我们没事。”
梁连晖方才来的时候,便看到曲笙抬脚将于氏踢了下去。小家伙人不大,腿上的劲倒是不小。
随行而来的,还有林府的管家。原本管家只是来告知于氏,梁家小舅子来了,可谁知这梁家小舅舅直接跟随着他过来了。
也幸好是过来了,不然于氏主母还要喝上不少的水。
“常管家,快去请大夫来。”林夕昭见管家站在一旁着急的样子,瞧着于氏现下倒是没什么危险,但午后水冷,也不知是否受到惊吓和会感染风寒。
管家闻言,急忙走开去吩咐人请大夫,又让人将于氏抬回了屋内。
于氏被抬走后,林夕昭看着自己的小舅舅,道:“五舅舅,请随我来换身干净的衣衫吧。”于氏身上都是淤泥,可梁家五舅身上也都是。
梁家五舅颔首,道:“好。”
林夕昭走了几步,想起了曲笙,又回身走到了曲笙的身边,将还站在一旁望着她背影,似乎知道自己闯祸的小家伙牵走了。
今日之事,于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林夕昭让人寻了件干净的衣衫,虽有些不合身,但也只能凑合着穿着。梁连晖清洗过后,换上衣衫,去了林夕昭生母之前的院子。
以前梁连晖还是半大的孩子,经常来此,林夕昭与这个小舅舅感情颇深。
林夕昭为梁连晖斟着茶水,问道:“五舅舅怎么会忽然过来?”
梁连晖闻言,道:“是你义父写信,让咱们梁家人过来。我着急便先于你几位舅父过来了。”
梁连晖说着,侧目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着东西的曲笙,犹豫了一瞬,问道:“她是不是会武?”方才那一脚,直接将于氏整人踹下去了,他虽没有看真切,但一个孩子能将一个大人踹出去,定然是练过的。
林夕昭闻言,侧目看了一眼此刻乖巧吃东西的曲笙,有些尴尬的道:“笙儿是有学了一些,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林夕昭不想骗自己的舅父,但却也不想曲笙习武之事传出去,只能折中了说。
梁连晖闻言,点点头,说了来此处的正事,道:“你母亲事情,我听说有了进展,你在府中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知道自己生母确实是被他人所害,心中一定不好受,这也是梁连晖着急来的原因。
林夕昭闻言,道:“一切都好,五舅舅不必担心。”
梁连晖颔首,忽然又想到曲笙为何要踹于氏,问道:“小笙儿方才为什么要那么对你继母?”梁连晖此刻还不知道,在林夕昭身上发生的那些污遭的事情。
“她害姐姐。”曲笙吃着东西,又张了嘴。
梁连晖闻言,侧目望去,脸上的温和一瞬不见了,问道:“小笙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夕昭本不想说这事,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徒增烦恼,可被曲笙这么一说出来,只能将近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这个于氏,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梁连晖说着便要起身,去找于氏算账。
梁连晖没有自己的姐姐那般聪慧,但却有着一身的好武艺。他性子虽不鲁莽,但一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受了这般委屈,怒火中烧,下一刻便要去找于氏算账。
“五舅舅,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们也没有任何的证据,你这般过去,于姨是不会承认的。”林夕昭对于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方才她听着于氏的话,似乎已经确认了她有参与其中。但她此刻没有证据,就算说给自己父亲听,父亲也不会信的。
“那就这样算了?”梁连晖皱着眉头,袖口都拉起了一半。就这般算了,他咽不下这个口气。
曲笙看着林夕昭的这个舅父,心里琢磨起了主意。于氏今日受辱,定然会去到林建海那里告状的。不过她一个傻子,于氏就算说是她踢的,但只要没有人说看到,这事便不会有人信。方才她也确定常管家是没有看到的,别人能矢口抵赖,她也能。
林夕昭摇了摇头,道:“我以后会提防着她的,现下还不是多事的时候。”她现下只想查明自己母亲的死因。
梁连晖闻言,心中忽然蹦出了个念头,道:“我听说,你父亲与这个于氏,早年便认识,是不是真的?”
梁连晖只是近来打听到的,他还不确定。
林夕昭闻言,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五舅父,问道:“五舅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连晖比林夕昭大不了多少岁,他思索了几瞬后,道:“早在你母亲认识你父亲之前,这个于氏便与你父亲相识了,这事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