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知道这三个人想要做什么, 但她此刻却不能出声答应。往天晟附属海朝国,内战之中,送去一名将领,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就难在如何开口。
曲家负责的战事, 从来不会用外人,上次就因为天晟皇帝派往的人, 导致她的哥哥命丧战场。
今日她若开了口, 话传到战场上, 不知四叔和二哥要如何想。
三人看了会曲笙,却也没有说话,她们知道这些都是妄想。朝中的事情,又怎么会是她们几个姑娘可以左右得了的。
几人在这里待了一会,便各自回了府。林夕昭也未将今日之事告诉赵嘉虞她们。这样的事情, 多一人不如少一人知道的好。
曲笙随着林夕昭回了府中,各自沐浴之后,林夕昭也没有去用晚膳。被在自己的府中下药,她现下虽不至于杯弓蛇影, 但心里却有些膈应。
不是她想要逃避,只是暂时还没有办法来解决此事。她不知道自己的继母与永慎侯府有什么样的交情, 但从这两件事情来看, 已然是交情匪浅了。
她们在郑侍郎府中离开的时候,曲家两位兄长也让她们先不要声张, 待明日之后自会有个说法。
林夕昭抱着曲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想不明白于氏为何要帮永慎侯家的公子, 难道是为了自己父亲的官途?
可父亲已然坐到了相国之位,在天晟国内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他的官阶相较, 再巴结永慎侯又有何用?而且父亲从来不屑于与人为伍,连曲家这样的有着足够势力的权贵侯爵,他都不曾走动,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贵妃的亲眷。
林夕昭想不明白,也睡不着,她将柔和的脸颊埋在曲笙的怀中,嗅了嗅曲笙身上的独有的令人产生归属感的味道,抬头时,却看到曲笙两只深邃的眸子正在观察着她。
“今日让你和我一起委屈了。”林夕昭对于今日,没能把事情告知父亲讨要个公道,已经对曲笙道过几次歉了。
曲笙闻言,目光微敛没有任何的回应。她知道林夕昭今日也是吓到了,风齐杀人的场面她见了不知多少次,但林夕昭却是第一次见到。
今日她原本是想着不论是谁都要让他死的,可当她听到永慎侯家的公子时,却犹豫了。
永慎侯虽在朝中没有实权,但却是贵妃的胞弟,她的犹豫不是担心害怕,而是有些事情,需要从他们身上下手。
“姐姐,睡觉。”曲笙方才看着林夕昭一直睁着双眼,时不时眨动一下,便知道她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而睡不着。不过,待这些事情完成之后,她必然会给林夕昭一个满意的公道。
林夕昭听着曲笙慢声轻语,侧了侧身子,将一只手搭在了曲笙的柔细的腰间,柔声道:“好。”
林夕昭虽然答应了曲笙,也闭上了双眼,可眼睑下的眸子却还在转动。曲笙身子微动,贴近了林夕昭的脸颊,学着林夕昭轻吻她时的样子,在她的额间吻了吻。
林夕昭感觉到柔软和温热,睁开双眼看着曲笙担心的神情,弯起了眉眼,笑道:“不是要睡觉?”说睡觉了还要偷亲她。
曲笙第一次这般亲吻林夕昭,心里那份紧张还未褪去,被林夕昭问的耳尖又红了起来。
林夕昭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她的柔滑的小脸,目光温柔,须臾音色轻柔道:“睡吧。”
她睡不着,也不能带着曲笙不睡。
林夕昭轻轻拍了拍曲笙的后背,看着她闭上双眼后,也在她额间吻了吻。
翌日一早,林建海下了早朝,回府用膳看到林夕昭无精打采,不言语只顾得喂曲笙吃东西,问道:“昭儿,这两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林建海是疼爱这个女儿的,相比两个儿子,他更喜欢林夕昭。林夕昭从小便聪明好学,也是一个好姐姐。更重要的,是像她的生母一样温柔善解人意。她从不滋生事端,也不会在弟弟们捣乱后告状,因此有什么不想说的事情,也会埋在心中,从不表露。
知女莫若父,今日见她这般模样,必然是有事发生的,且事情还不小。
林夕昭闻言,夹着喂给曲笙饭菜的手顿了一瞬,而后举起放到了曲笙的唇边,看着曲笙吃进了嘴里,才转头想要说些别的遮掩过去。
但还没等她开口,管家便来报,永慎侯携夫人登门,已经进了外院了。
林建海听到永慎侯,不解的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继室。他与永慎侯从未有过来往,怎么会忽然登门呢?
“是你请来的?”林建海望着自己的夫人神色有一丝慌张的模样问道。
于氏闻言,收了那一丝紧张,笑道:“许是前些日子与永慎侯夫人聊的投机,今日他们来,想必也只是想要走动走动。”
于氏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是没派人去问,但得到的回复是没得手。加之林夕昭回来也没有寻她兴师问罪,或是告知林建海,她心里虽有些不解,但到底是做下了亏心事,也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今日永慎侯和其夫人一起来,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建海听到自己夫人的解释,将筷子放下,抬头对管家道:“请永慎侯爷和他夫人去会客厅,我马上过去。”
“夫人,与我一起过去吧。”林建海说完,又对于氏说道。
来了夫妻二人,那他们必然也要夫妻二人过去接待。
于氏闻言,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林夕昭,笑了笑,对林建海道:“好。”
看着于氏与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膳桌,林夕昭的眸光微动,垂眸一瞬,继续喂着曲笙吃东西。
饭吃了一半,林夕昭和曲笙被管家也唤去了会客厅堂。
林夕昭一进会客厅内,永慎侯的夫人便急忙从坐位上站起来,走到林夕昭的身边便抬起手想要去握林夕昭的手,但却被林夕昭抬手躲开了。
“夕昭见过宋侯爷,宋夫人。”林夕昭的脸色虽不好,但在礼数上却没有失礼。
永慎侯夫人本想握着林夕昭的手说些个道歉的话,可此刻看着原本温温柔柔,甚是好拿捏的林夕昭如此态度,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干笑了一声道:“好好。”
林建海此时还不知道永慎侯夫人二人来此的目的,他们只说想要见林夕昭和曲笙才能说。
曲笙当然知晓是为何,昨日风齐已经告知过她了,这两个老东西今日来是来道歉的。
道歉就道歉,还遮遮掩掩的,让人好生不痛快。
曲笙站在一旁不说话,抬眼时,眼里不在是之前的呆愣。目光里有了几分戏谑之意。
林建海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不对,问道:“昭儿和笙儿也过来了,不知宋侯爷和夫人寻她们做什么,可是两个孩子做了什么让两位为难的事情?”
林建海说着客气的话,他的女儿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曲笙他就不知道了。
但这些年,曲笙在自己女儿这里从来都是乖巧的,这会儿自己的女儿又是这般的态度,想来应该是永慎侯夫妇对她二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只是他想不明白,两个姑娘能对永慎侯夫妇做什么?
永慎侯脸色也是不好,其夫人听到林建海的询问,脸色也有了些许的尴尬。于氏此刻也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只是永慎侯夫人看她的时候,她只能装作也不知的样子。
“昨日我家子祥去郑侍郎家中做客,巧遇令爱和曲侯家的小姐,谁知产生了误会,让曲侯家的小姐和夕昭受了些委屈,今日我夫妻二人来此,是想和她们二人道个歉的。”
永慎侯拉不下脸面,只能让其夫人代为道歉,但这些远远不够。永慎侯夫人说的话,明显是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吃饭,困。”曲笙在这时,声色迟缓的插了话。
曲笙一般是不开口说话的,林建海听着永慎侯夫人的话,原本也只以为是个小误会,但还未开口问,便听到曲笙的话。
他是不懂,但于氏却听懂了。林建海侧目望向自己的继室,眼中疑惑。于氏听到曲笙的话,紧张的吞咽的口水,眼里的慌意,被自己的夫君看的时候,也忙敛了去。
“笙儿这是何意?”
曲笙简短的话语,只有林夕昭懂得,若她不懂,自然会诱导着她说出来。可林夕昭此刻却沉默的望着曲笙,不说话。
林夕昭不知道曲笙是怎么知道饭菜里被下了药的,但仔细一想,或许应该是风齐告知的。
“昭儿?”林建海见满屋的人都不答话,便询问了自己的女儿。
“回父亲,昨日于姨——”
“夫君,昨日郑侍郎的夫人邀请昭儿去府中做客,我也是心软,瞧着她家的姑娘确实是诚心想要昭儿结交,这才劝着她说去。就是不知宋夫人说的,让两个姑娘受了委屈,是何委屈?”于氏抢先截断了林夕昭的话,言语中多在澄清自己不知情。
林夕昭听到于氏的话,微微蹙眉,却也没有直接揭露下药的事。这事是不是于氏做下的,她还不确定,但她想这件事与她必然有所关联。
林建海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继室,他是听闻昨日林夕昭和曲笙去了郑侍郎家中,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晓。
永慎侯夫人闻言,低下了头,似在琢磨着如何开口。
“他们,想害姐姐。”曲笙又插了一嘴。
林建海闻言,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笙儿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曲笙虽然在外痴傻,但却不会撒谎,她只会说看到的事情。
永慎侯夫人闻言,忙道:“林相国莫要着急动怒,只是一些小误会。我儿误入了两位姑娘所在的房间,但我儿已经得到了教训了,现下还在家中卧床不起。”永慎侯夫人搬出了自己儿子受伤一事,似乎想占得先机,示弱之后,让林建海不再追究。
且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对两个姑娘的名声也是不好的,她也是拿捏了这点,才扮做了过错却又弱势吃了亏的一方。
林建海听着永慎侯夫人和自己继室的三言两语,还在雨里雾里,但此刻却也知晓自己的女儿和曲笙受了委屈。他望着林夕昭蹙着的眉头,既是受了委屈,昨日也不与他说,想来是说不出口的。
“风护卫呢?”曲笙的身边一直跟着风齐,曲笙说话有些不利索,但风齐应该是知道的。
“小人在。”风齐就站在门外,听着林建海唤他,直接跨步进了房中,拱手行了礼。
林建海看着风齐,问道:“你家小姐和昭儿昨日在郑侍郎家中,受了什么委屈?”
风齐闻言,抬头回禀道:“回相国大人,昨日大小姐和小姐受邀去郑侍郎家中做客,路上便异常困倦。到了府中小姐便开始瞌睡不起,大小姐在用过午膳之后也陷入了昏睡。”
“然后呢?”林建海越听脸色越难看,听着风齐顿了一下,紧忙问道。
风齐闻言,看一眼永慎侯夫妇二人,继续道:“永慎侯家的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进了郑小姐的闺房,行径鬼祟,欲图谋不轨,想要去抱大小姐,幸亏小姐醒来,将我唤过去,不若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男子进了未出阁姑娘的闺房之中,能做什么?
林建海听完风齐的叙述,脸上铁青怒瞪着永慎侯夫妇,问道:“这叫误会?”
永慎侯夫妇二人闻言,低下了头,今日是来道歉的,风齐说的也没错,可他却没说将他儿子打的倒地不起之事。
“林相国,我都说了是误会,我儿子什么也没有做,当时只是看到令爱在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叫醒她而已,谁知竟让曲侯家的小姐产生了误会。”永慎侯夫妇二人,今日倒不像是来道歉的,像是来解释误会的。
“你家儿子进了郑小姐的房间,想要叫醒我女儿?”林建海已经积压了些许怒气,听到永慎侯夫人辩解,声音都变的急躁了起来。
“这,我儿子也被这个人打的卧床不起,大夫说以后还会落下病根,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林相国还想如何?”永慎侯夫人越说越觉得委屈,若非曲家逼迫,她们怎么可能会拉下脸,登门道歉。
“如何?”林建海几乎没有动过怒意,但此刻却怒到脸色通红,片刻后,大声的对管家道:“常管家,送客!”
林夕昭望着自己的父亲动怒的模样,还以为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却不知只是言语愤怒的说了一声送客。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难道要将此事挑明,把自己女儿的名声和曲家女儿的名声败掉吗?
林夕昭知晓自己的父亲为自己和曲笙着想,昨日她也是想要将此事压下的,但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曲笙。
永慎侯夫妇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林府的管家便站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曲笙看着永慎侯夫妇离开,回头时,与风齐对视了一眼。风齐会意,退了出去。
林建海方才被愤怒冲的脑袋里理不清思路,但只一会他便想到了风齐说曲笙和林夕昭出门后,异常困倦一事。
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继室,问道:“你有没有参与?”
林建海曾经听林夕昭的生母说过,永慎侯几次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嫁到他们府中,但永慎侯家的公子并非良配,所以也都拒绝了,今次听到他们家中做出如此龌龊的行径,忽而想到,是不是自己的继室与她们通了气。
“夫君这是什么话?昭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她如亲女儿,那永慎侯家的是有和我提过想要我们家昭儿,可我也没答应不是。”于氏说完话,便开始掩面抽泣,“你这般怀疑我,让我这当家主母如何自处,还不如做妾室来的自在。”
林府内宅的采买膳食几乎都是于氏负责的,家中的银钱,除了梁氏的嫁妆和林夕昭的物品,也都是经她之手,林建海怀疑她,也不是空穴来风。
林建海看着自己的继室哭泣不止,心中的猜疑消退,忙道:“是我错了,不该错怪夫人,但是府中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还望夫人能查一查。”
林建海想要亲自查,但方才说了对于氏怀疑的话,只能将说将此事交给她来查处,来安抚她。
于氏闻言,放下了掩面的手,又抽泣了几声,方要张口说话,管家又来报。郑侍郎带着夫人来了。
林建海听到郑侍郎,方消退一点的怒火,又上来了,“他还有脸来?”
“老爷,郑侍郎夫妇说是来道歉的。”管家将在外面听着郑侍郎夫妇要说的话,转达了出来。
郑侍郎夫妇一进屋内便给林建海磕了头,只把责任推卸到了永慎侯夫妇二人身上。也将知道的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留林夕昭在府中吃饭,引着她去藏书阁看书拖延时间,只等药效发作。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只求林建海能够原谅他们。
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林建海也不能逮着不放,这两家已然来道了歉,林建海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就此了了。
林夕昭已经和曲笙回了院子,林夕昭坐在屋内发着呆,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氏与她们之间的关联。
将她嫁到永慎侯府,对于氏能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于氏收了永慎侯府的什么好处?
“大小姐,两位公子请您和小姐回府一趟。”
林夕昭发呆之际,风齐接到了曲家来人传话,说要她二人回曲侯府一趟。关于她母亲案情一事,想要问问她一些细节。
“是那个人被带回来了吗?”林夕昭抬头望着风齐,脸上掩盖不住的急色。
那个之前被传言,说是见到自己母亲魂魄的人。
风齐闻言,低首回道:“是,人已经带到了京城,不过现下还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