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 几个孩子全都聚集在了校场内,金云斐让人来唤的时候,除了林夕昭, 其余三人全都满头大汗。
曲笙不让曲钰教她练剑,可看了两个哥哥切磋, 也耐不住手痒,上台与之一战。
林夕昭还是第一次看到曲笙练剑, 剑法与曲钰如出一辙, 轻灵飘逸, 但比曲钰的剑更快更准。开始曲霆还让着曲笙,可没一会便有些招架不住,用了真本事。
林夕昭看了一小会,便知道曲笙是方才看到曲钰,与曲霆切磋时的路数。她不擅这些, 但是却能看出其门道来。
曲笙在短短的时间内,便领悟到了曲钰剑招的精髓,并对其有所改动。这个小妹妹,真是让她越发的好奇起来。
“姐姐。”曲笙气息微喘, 下了演武台,走到了林夕昭的身边。
林夕昭见她满头大汗, 拿出帕子, 唇角含笑,帮她擦着脸上的细汗, 道:“义母方才差人过来让我们去用早膳,我看你呀, 还是先沐浴吧。”
“嗯。”曲笙笑的露出了皓齿,将手中的剑, 别于身后,点了点头。
林夕昭让人准备了热水,看着曲笙进了盥洗室,才又回了屋内。她看着曲笙昨夜放在桌案上的书籍,发了会呆。她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但今日却鬼使神差的控制不住去了曲笙的书房。
以前的时候也有来过,但几乎都在坐在一旁喂曲笙吃东西,或者自己坐在一处看书。曲笙多看的书籍,多半都是她已经看过的,但书架的上的这些书,她却从未见过。
兵书。
林夕昭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打开翻看的时候,看到了曲笙的字迹,上面多有批注和一些见解。
林夕昭认得曲笙的字迹,可曲笙昨日还拿了曲策的字帖与她看,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她一时也分不清眼前的字,是曲笙还是曲策的。
林夕昭粗略的翻看完一本兵书后,便又寻了一本,上面都是同样的字迹,看着墨痕,似乎有些年岁了。
林夕昭将手里的兵书放下,寻看了书架上的其它书籍。她记得曲笙有个习惯,要看的书籍总是会放到最前面。
林夕昭从里面出来,去了最前面的书架上。这个书架本是空置的,只有曲笙要看什么,或是还未看完的,才会放在这里。
林夕昭看着上面叠摞的书籍,上面的多是一些杂记和一些古籍,直到林夕昭翻看到最下面的时候,才看到几本兵书。
这些兵书,她以前也听说过。林夕昭将兵书拿起来,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了一小行批注。
林夕昭看着已经干了的墨迹,用拇指放在上面轻撵了一下,黑色的墨沾染在拇指之上,似乎是前不久才写的。
林夕昭眸光晃动,低下头继续翻看时,书房的门开了。
曲笙从外面进来,望着屋内空无一人,瞧着书架旁的影子,歪头看了一眼。曲笙看着身影站在那里不动,便往前走了几步,当她看到自己故意压在兵书上的书籍被挪开,微微蹙起了眉。
看着站在前面的背对着她的林夕昭,出了声:“姐姐。”
林夕昭在安静的书房内,忽然听到声音,惊吓一瞬,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意识到是曲笙的声音时,她调整了呼吸转过了头,笑的温柔,道:“你洗好了?”林夕昭是心虚的,可到底有什么心虚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曲笙垂眸看了一眼林夕昭手里的兵书,又抬眼去看林夕昭,轻嗯了一声,便再无多话。
林夕昭此时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兵书,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装淡然的问道:“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
曲笙闻言,看着林夕昭,须臾点了头。
在曲笙看来,她曲家是武将世家,看兵书很正常,但林夕昭的那里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曲笙在外人看来是痴傻的,兵书于她而言,最是无用。
“能不能借我看一看?”短暂的时间内,林夕昭已经将心虚压下,神色坦然。
林夕昭借东西,曲笙从不拒绝,但今次她似乎犹豫了。
“不可以吗?”林夕昭感受到曲笙的不愿,却还坚持的要借,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小妹妹对于兵法,有何种见解,又是否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可以。”
曲笙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知道,她越是不答应,林夕昭便会对这些兵书越是好奇,索性不如就让她拿去看。
林夕昭不曾涉猎过兵书,这点她还是知道的,上面确有她的批注,但她习文练武,林夕昭都是知晓的。涉猎兵书,应该不会奇怪。
林夕昭听到曲笙答应,弯起眉眼,将兵书放回了书架上,道:“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林夕昭伸手牵过曲笙,望着曲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抬起了另一只手摸了摸曲笙有些红润的脸颊,声色柔软道:“怎么洗个澡,有些不开心了呢?”
曲笙闻言,眸光微动,看了一眼林夕昭后,将自己的脸往林夕昭的手里贴了贴。
林夕昭将她乖顺的模样,笑着牵着她出了房门。
二人用过了早膳,回了曲侯府。一进学堂内,便瞧见赵嘉虞正用双手摇着萧冰缨的一只手,撒着娇道:“好不好嘛,我的好姐姐。”
萧冰缨看着她这个样子,不自觉的皱起了眉,连带着进了屋内的曲笙心里一阵恶寒。
赵嘉虞这个鬼样子,还真是稀奇。
林夕昭听到赵嘉虞撒娇,笑着问道:“这是又想法子,强冰缨所难了?”
赵嘉虞听到林夕昭的声音,立马将萧冰缨的手甩开了,轻咳一声道:“你们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林夕昭笑她道:“我们若是不早来,怎么能看到赵大小姐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赵嘉虞闻言,眉头微动,斜看了一眼萧冰缨,故意岔开林夕昭取笑她的话,道:“我不过是让我阿姐带我萧家别庄看看。”
林夕昭牵着曲笙,让她坐下后,转头问道:“去萧家别庄做什么?”
赵嘉虞听到林夕昭这么一问,别笑的有些鸡贼,往林夕昭的身边走了走,小声道:“听说我舅父收集了不少的美酒,藏在别庄的酒窖内,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
林夕昭闻言,似是懂了,上次让赵嘉虞开了酒荤,她便开始馋上了酒的味道。听说萧家确有一条酒水生意,想来那个别庄,应该就是存放运来的酒水的吧。
“阿姐,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不出卖你,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就行。”赵嘉虞进萧家别庄,自然没有问题,但若是萧冰缨进去,恐她那个舅母又会拿此事做文章,趁机惩罚萧冰缨。
萧冰缨又被赵嘉虞抱着手臂摇了摇,最后还是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曲笙坐下便开始练字,林夕昭侧目看了她一眼,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借她兵书之事。
下午放了堂,赵嘉虞便催着萧冰缨快些收拾,也不知赵嘉虞用了什么法子,连带着林夕昭也说服一起跟了过去。
林夕昭去,自然不会将曲笙落下。四人坐着赵府的马车,不一会儿便出了城。
萧家别庄,距离京城不远,现下时节,天黑的慢,四个人很快便到了萧家的别庄。
萧冰缨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赵嘉虞带着林夕昭和曲笙进了别庄。这里的人不认识赵嘉虞,但却识得赵家的马车。
萧家多得赵家提携,自然不敢怠慢了赵家的表小姐。
赵嘉虞大大方方进了别庄内,叫了里面管事的,说她今日替父亲来寻几坛美酒,让管事的挑些个好的来。
管事的听到是赵家老爷要酒,也不敢糊弄,寻了几个人便要去地窖处。
“欸,等一下,我自己去挑吧,你在前面带路。”赵嘉虞倒是想看看,萧家的地窖之中,能有多少好酒。
管事的闻言,似是犹豫的看了几眼面前的三位姑娘。
“怎么,连我也不能去?”赵嘉虞拿了出赵家小姐的气势来。
管事的闻言,忙低首,道:“不是,地窖之内有些杂乱,恐脏了表小姐的衣裙。”
“不妨事。”赵嘉虞才没那么娇气,她练武的时候,衣裙弄脏毁坏的还少吗。
赵嘉虞说完,看着管事的还在犹豫,心里起了躁意,声音大了几分,颇有威吓之意,道:“还不前面带路?”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路。三位小姐请。”管事的不敢得罪赵嘉虞,谁都知道,赵家很是宠这位表小姐,且这位表小姐的脾气极差,连他们的主母都是敢呛上几句的。
林夕昭看着赵嘉虞用着自己的身份压着这里的管事,到没觉得赵嘉虞骄横。赵嘉虞是个纸老虎,心软的很,她是不会无辜苛责下人的。但对于管事的犹豫这事,她倒是有了几分疑惑。
林夕昭与曲笙对视一眼,看着曲笙眼里闪过的一瞬猜疑,眸光微怔一瞬,牵过了曲笙的手,跟在了赵嘉虞的身后。
三人跟随别庄管事下了地窖,说是地窖,其实是在房子的下方挖了一个巨大的坑位。
上面通着风,下面阴冷,夏日藏酒放在这里,会使得酒更容易存放。
赵嘉虞走在最前面,看到那些个酒坛子,两眼便生了光。在管事看不见的时候,兴奋回头朝着林夕昭和曲笙笑挑眉。
林夕昭看赵家兴奋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几人便到了酒窖的底层,管事的转过头来,恭敬的道:“庄里的好酒,都在这里了,表小姐可以随意挑选。”
赵家很多时候都是差人来取酒,只需到时候和萧老家禀告一声便好,所以管事的也没有怀疑赵嘉虞。
赵嘉虞闻声,点点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我选好了酒,自己会上去,你先回去吧。”
管事的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赵嘉虞,笑道:“酒水沉重,小的就在这候着,待会替您提上去。”
赵嘉虞还想在这里抒发一下自己的高兴劲,听到管事这么一说,只能假正经道:“也好,那你在这等着吧。”
赵嘉虞带着林夕昭她们瞧着这些个酒坛子,除了上面的布的颜色不一样,几乎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欸,哪个酒最好喝?”赵嘉虞朝着远处候着的管事,大声的问道。
管事的闻声,朝着赵嘉虞快步走过去,解说道:“回表小姐,这白色的为下品,紫色为中品,红色的为上品。”
“那这个黄色的呢?”赵嘉虞听着管事解说之时,便开始用眼睛寻看了,这里并没有黄色的酒坛子,但却有遗落的黄色布条,被压在了酒坛子之下。
管事的闻言,干笑了一声,道:“黄色为上上品,不过这个是老爷留着自己喝的,份量十分的少。”
赵嘉虞闻言,内心雀跃了一瞬,得亏问了问,不然就错过了这等好酒。
赵嘉虞神色故作平常,道:“那就给我来几坛黄色的吧。”
管事的闻言,有些为难的神情,道:“这,老爷不曾送过人,表小姐要不要——”另选其它。
“费什么话,你尽管拿来,我回头跟舅父说就是了。”赵嘉虞才不管能不能送人,她再次拿出了小姐的气势来,可尽管如此,管事还是为难的没有任何动作。
赵嘉虞见管事的不动,就更加的好奇,这是什么美酒,何以让她舅父这么小气。
赵嘉虞瞥了一眼管事的,不动声色的道:“行了,我自己选几坛上品,你在这等着吧。”
管事的闻言,为难的脸色放开,笑道:“表小姐看上哪一坛,只管使唤小的,小的给您搬上去。”
赵嘉虞的神色平和,但林夕昭知道,赵嘉虞心里肯定又在想什么歪点子了。果然,三人走开一些,赵嘉虞便小声的对林夕昭和曲笙,道:“我们分开找。”
她就不信找不到这上上品的酒。
林夕昭看着赵嘉虞转身开始找酒,无奈的看了一眼曲笙,而此刻的曲笙,目光却正盯着正前方的墙面。
“这里有什么吗?”林夕昭顺着曲笙的目光望去,轻声问道。
“机关。”曲笙的声音不大,但却也被前面的赵嘉虞听到了。赵嘉虞方才寻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到黄色布条的酒坛子,听到曲笙这么一说,也看了过去。
赵嘉虞看着前面与别处无异的墙面,侧目看了一眼别庄管事,随即大步走过去,便开始寻找着机关所在的位置。
而此刻的管事注意到赵嘉虞来到墙体旁的时候,急忙小跑了过来,询问道:“表小姐这是在找什么?”
赵嘉虞闻言,瞥眼看他一眼,道:“找酒呗。”
管事笑道:“表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墙里怎么会有酒呢。”
赵嘉虞也不好糊弄,曲笙虽然是迟钝了些,但是精明的很,她说有机关,那大概就是有的。
“小笙儿,你过来。”赵嘉虞要求助曲笙,这小家伙眼睛尖的很。
曲笙听到赵嘉虞唤她,又瞧着管事的脸上心虚又讨好的笑意,看了一眼林夕昭。林夕昭本不想多事,但赵嘉虞却走过来,将她手中的曲笙拉走了。
赵嘉虞微抬下颚,示意曲笙将机关找出来,曲笙侧目看了一眼管事的,瞧着管事的脸上的肌肉抽动,便知道这墙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曲笙将目光看向地面上的一坛酒,赵嘉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需要曲笙多话,赵嘉虞直接跨步过去,将酒坛子挪开了。
酒坛下面是一个空格,正好被酒坛遮盖住。赵嘉虞看着下面的扳手,脸上笑意明显,弯腰便是要将其拉开,可下一刻那管事的便踱步过来,直接伸手挡住了赵嘉虞伸过来的手。
“你放肆!”赵嘉虞被管事的碰到了手,急忙的收了回来。
她倒是不在意被人触碰,她在意的是这个管事的阻拦她。
“表小姐,您不能进去。”管事的见赵嘉虞直起了身子,忙用自己身子压住了空格子里的扳手。
赵嘉虞看着管事的这么拼命的护着不让她打开,心里便开始有了猜忌。舅父能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这人不让她打开,她偏要打开。
“起开。”赵嘉虞神色冷了几分。
管事的闻言,只能沉默着低下了头。林夕昭本想劝阻,但瞧着曲笙看了她一眼后,眸光下敛,半张的唇口,抿在了一处。
文的不行,那便来武的,赵嘉虞对着眼前的管事,只一只手便将他抓起来,原本是想直接扔出去的,可想了一下,扔的的力道还是减轻了些。
管事的被扔在了一旁,还想要阻止时,赵嘉虞已经将机关拉开了。
墙体割裂一部分,宛如房门大小,自动转开。赵嘉虞看着眼前的一幕,直接呆怔住了。
里面三五个小姑娘,有的比曲笙还要小一些,穿着单薄的衣裙,有的连衣服都没有穿,在看到外面的人时,只是呆呆的望过去。
各个都双眼无光,仿若已经没了魂一样。
“李管事,这些是什么人?”赵嘉虞心口闷堵,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小的时候便听到别人疯言疯语,说自己的舅父一些污遭的不是,可那些她都是不信的。现在想来,恐怕这些都是真的。
“李管事,劳烦去拿几件衣服来。”林夕昭往赵嘉虞的身边走了几步,挡住了李管事的目光。
赵嘉虞闻声,这才有所反应,转过身来,呵斥着不为所动的李管事,道:“还不快去!”赵嘉虞的声音大的,让李管事惊吓的双肩抖动,急忙爬起来朝着地窖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