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姐!醒了!嫂子醒了!”
霍烟住处, 一楼,苏沁沉睡的病房里, 霍眉欢每天都找她说话。
考虑到安全,霍烟每次出门都不带她,让保镖层层保护着。那天,蓝苏从安渚岛救回来,她也只在杜阿笙的车里远远看到一眼昏迷的蓝苏,没能过去。她担心蓝苏,但又不想自己多事添麻烦,便在家待着,每天跟苏沁说话。
“医生说她脱离危险期了!”
霍眉欢乐滋滋地蹦了好几下, 就差原地跳广播体操之雏鹰起飞,蹦着蹦着就哭了起来,趴到床沿,呜呜咽咽地说: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呜......你,你说她得吃多少苦啊?”
她视霍烟为唯一的亲人。之前霍蓝二人死讯频传, 霍衷德马不停蹄逼抢夺公司, 她连夜联系警察和律师做财产公证, 拼着一口气杀进梅艾丽娅, 用“遗嘱”硬拖了几天,这才没让霍衷德得手。
霍烟奇迹现身之后,她功成身退, 几乎每天在家待着,陪苏沁在病房里看电视新闻。从一开始的“霍烟奇迹复活”到“霍衷德被捕入狱”,再到“蓝苏成功获救”, 以及,今天从医院传来的还未向媒体公开的喜讯——
蓝苏苏醒。
“医生说她还在低烧, 呜呜当时得多危险啊?阿笙她们都不跟我说,但是我能想到,嫂子肯定经历了很多......唉,不说这个了!现在嫂子醒了,万事大吉!沁姐,你也在默默给她加油是不是?我就知道!嫂子那么坚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以前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呜呜呜呜......”
哭着哭着,视野被泪水模糊,在混乱的画面里,她似乎看到动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
揉揉眼睛,盯着被子上搭着的纤细的手指,见那食指弯曲了一下。连忙用袖子擦掉眼泪,扑了上去:
“沁姐!我没有看错是不是!你真的动了!”
朝门外大喊:“小兰,小兰!”
小兰忙不迭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长棍:“二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沁姐动了!你快来看!”
小兰欣喜若狂跑上去,仔仔细细将苏沁打量一遍:“没有啊。”
“就,就手,她刚真的动了!”
于是小兰盯着手看了十几秒:“好像......没有啊。”
霍眉欢急得不行,葡萄般的眸子还挂着泪痕:“这,这刚还在动呢!”
小兰瞥到她的泪痕,平心而论:“二小姐,是不是你哭得太厉害,看花了呀?”
霍眉欢焦愁地看向苏沁,不死心地又盯着半分钟,好像真跟小兰说的一样,没有动静。整个人陡然泄了气:
“可能是吧......可能,我知道嫂子醒了,太高兴了。”
小兰安慰她:“别着急,二小姐。苏小姐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更好了,庄医生说,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刺激一下她的情绪。你看,那个小电视每天都放蓝小姐的新闻,苏小姐听着多开心?”
霍眉欢点头:“嗯,你说得对。让沁姐自己待一会儿,我天天吵着她也不行。你们在干什么?我来帮忙吧?”
小兰挥了挥手里的长棍:“霍衷德不是落网了嘛,我寻思家里也安全多了,就把以前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那些东西清理出来。”
霍衷德被捕,所有的暗势力总算是落网,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胆战心惊,喝口水都要担心有没有下毒。
以防绑匪来家里,小兰在各个角落都藏了装备。譬如割绑架绳的便携式刀片、一键报警按钮、甩拉式防身长棍、高强度闪烁手电筒,光一楼就能搜罗出一箱。霍眉欢帮着收拾了2个小时才算完。
最后还是艾厘保守些,只留了几个角落的装备没清。
“喂,你在干嘛?”
干完活的霍眉欢没事情做,对,是没事情做,所以无聊极了才会给杜阿笙打电话。其余时候,公主殿下可是不会主动联系的,起码她自己这么认为。
“准备去谈合同。”杜阿笙虚踩油门,放慢了汽车的速度。
“什么合同?”
“国招银行的行长,最近收到恐吓信,叫我做一下安保工作。”
“厉害啊!国招银行的合作都搞得来。”
“也没有了,多亏霍总的举荐。”
杜阿笙的安保工作圆满完成,当初乡间公路车祸的那一次,要不是她带人及时赶到,蓝苏的脚恐怕还得在床上躺一个月。霍烟失踪之后,也是她一直忙前忙后,期间还在霍眉欢的车上检查出一次炸弹。
照霍烟的意思,留三个机灵的做蓝苏的艺人保镖,剩下的回安保公司,接其他项目。
“医院来电话,说,嫂子醒了。我想去看看她。”霍眉欢计划说。
“醒了就好,霍总这下也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些天,杜阿笙守在霍烟身旁,眼睁睁看着这人瘦了一圈。
“我想给她们带点吃的去,医院的伙食不好。”
“可以,想带什么?”
“煮个汤,大补的。”
“估计不行,蓝小姐刚醒,应该吃不下。”
“那你说什么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没照顾过病人。”
“那你喜欢喝什么汤?”
“山药排骨。”
“好。”
“你给她们做这个?”
“你不说她们喝不了补的嘛?”霍眉欢反将一军。
“那你打算做什么?”对话似乎回到起点。
“你别管了,我问小兰去。你合同什么时候谈完?”
“算上过去的时间,再洽谈一会儿,大概......3个小时?”
“谈完后,来家里接我。”
“干什么?”
“我要去送汤,你做我司机啊。”
“好。”方向盘上的手指轻快地打起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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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阿笙赶到家里时,正好中午,赶上午饭匆匆扒了两口,便带着霍眉欢以及酝酿她一上午心血的保温桶去了医院。
期间,霍眉欢第三次问起,蓝苏跟霍烟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杜阿笙才终于松了口,和盘托出:
“之前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现在蓝小姐也醒了,好像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杜阿笙放慢车速,缓缓将霍衷德和绑匪的供词串成连贯的故事。
包括坠崖那天,霍烟中了一枪,坠海之后,为了保护蓝苏头部受到重击,一度失忆。
包括蓝苏为了引开绑匪,选择用自己去吸引火力,中了一枪之后,把人引到山上,只为让九妹带着霍烟离开。
包括蓝苏身上的子弹一直没有取出来,在被抓到之后,拼死用枪扫坏了船只的发动机,又跳海逃跑,最终还是被绑匪抓了回去。
“她高烧不退,就是因为跳海。”杜阿笙的声音有点哑,“那一带的海水不怎么干净,感染伤口之后,很快就感染了肺。期间......还有一个绑匪想轻薄她,被另一个女绑匪制止了......”
副驾,攥着安全带的手痉挛出青筋,关节处白到失去颜色。
嗒!嗒!嗒!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眼睛一闭,就是蓝苏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嘶吼求救的画面。
“不跟我说是对的。”霍眉欢用力擦去眼泪,“不然我可能就跑去警察局找霍衷德闹了,不像现在这样,乖乖待在家里。”
“我们是怕你担心。”
“我知道。阿笙。”
“嗯?”
“嫂子跟姐,她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对么?”
杜阿笙点头,素来风云不惊的脸上浮现一丝欣慰:“嗯。守得云开见月明。”
抵达医院之后,二人径直推开顶层VIP病房的门。
那时,没了笨重复杂的监视仪器,没了挂在架子上一袋接一袋堆叠的输送药瓶。
蓝苏睡着,侧躺在病床上缩成一个小团,在霍烟怀里。
素白的病床并不宽敞,两人面对面躺着,勉强能够睡下。蓝苏枕着霍烟的手臂,脑袋抵在她胸口,眼眸娴静地闭阖着,脖子以下藏在被子里,呼吸绵长。霍烟把她圈在怀里,一条手臂搭在被子外,放在蓝苏后腰的位置,以防这人翻身时被子漏风。
阳光从纱帘中投进,过滤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丝绸般铺上这双相拥的倩影,在起伏不定的棉被表层落下或明或暗的轮廓光线,无声间调配着油画的色泽。
她们睡得很沉。像是劳累了一整个世纪,好不容易迎来光明的古希腊神明。
须臾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担心,似乎都不甚重要了。
没有人忍心打碎这一幕世纪名画。
醒来的时候,蓝苏的精神比第一次睁眼要好得多。起码,有力气把眼睛彻底睁开,也有力气抬头,打量抱着自己的某人。
阿烟瘦了。即便是从下往上仰头的视角,也看得出,她瘦了。
蓝苏心里揪了一下,想起之前在昭耶岛,傻子阿烟被她养得白白胖胖,每天吃完饭还会给她展示圆鼓鼓的肚子。怎么才几天不见,瘦成这个样子了?
对了,有伤。
蓝苏想起,傻子阿烟的枪伤,是在昭耶岛那个蹩脚大夫包扎的,没什么好药,用的都是昭耶岛上采的药材。
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复发?
伤在左边的肩膀。趁这人睡着了,便从被子里悄悄抬手,谨小慎微地解开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拉着衣领朝左边扒开。一点点,再接一点点,便见着原来伤口的位置,贴着一块方形纱布。
果然,伤口复发了,回国又重新处理过。
正心疼着,头顶蓦然传来低哑的质问:
“醒了就耍流氓?”
蓝苏一震,赶紧缩手装睡。但掩耳盗铃之下,缩手的动作比解扣子的幅度还要大,僵持了3秒,还是妥协。
“哎。”
声音还是虚弱,但胜在力气多了三分。
“就,想看看你的伤口。”
霍烟无奈地坐起来,捏了下她的鼻梁,亲昵说:“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呢。”
蓝苏跟着她坐起,努着嘴狡辩:“这不是,想着你的伤口处理得不好,怕感染么。我刚都看到了,还包着纱布呢。”
霍烟解释:“包的是祛疤的药。伤已经好了。倒是你,伤口感染得厉害,肯定很疼吧?”
“也......还好了,就一般伤口那种疼,不动就不疼。”
“我看看。”
“这有什么看的?”蓝苏往后一撤。
“看有没有流血。锦文给你缝了几针,但也不是百分百保险。”
“哎呀,别看了。”蓝苏抓着她的手不松,反问,“你想耍流氓啊?”
霍烟哭笑不得:“到了换药的时间了,我看看,没有流血的话,要找护士来给你换药了。”
蓝苏不依不饶:“那叫护士啊,护士知道怎么看,按铃。”
说着,二人的视线转到了身后床头的呼唤铃,途径,落上床头柜上伫立的保温桶。底部压着的字条露出一半,抽出一看,是霍眉欢的字迹:
【庆祝火速妻妻劫后余生,长公主殿下特制汤品一例,必须给我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