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艺术挂钟秒针滴滴答答扫了一圈,沙发另一侧的角落椰椰正趴在小窝里鼾睡着,时不时打个小呼噜。

  本该是静谧祥和的一幕,两人间的氛围却沉寂得可怕。

  沈修然隐约察觉到自己做了件错事。

  他暗自懊恼着自己平日那么冷静,怎么一到小少爷面前就变得这么幼稚。

  但他又想不通自己错在哪,他不过是把小少爷做的事重复了遍而已。

  非要追根溯源也是小少爷先开始的。

  “你……”沈修然起了个话头,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缓和当下的尴尬局面。

  要不先帮人家把裤子拉上?

  沈修然余光悄悄瞄了眼。

  可这个情况也不太方便穿裤子。

  “你别看了……”方亦初一把捂住沈修然的眼睛,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扎根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他怎么这么不争气,不过是被喜欢的人看了一眼就!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沈修然?

  像沈修然这种恐同直男大概会躲得远远的,避自己如蛇蝎。

  想不到才重逢几个月就又要分开了……

  方亦初愈想愈难过。

  沈修然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他看不到方亦初表情,只听耳边响起了小声的呜咽。

  小少爷哭了?

  沈修然不可置信。

  不愧是小少爷,娇气,真娇气!

  他那里是金子做的吗,还看不得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不对他就是故意的,想到这沈修然自知理亏。

  他是不想让小少爷好过,但的确没想在这种涉及到男人尊严的地方弄哭小少爷。

  沈修然抬手捏了捏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不熟练地安慰道:“这种事很正常,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受了点刺激就会这样。”

  “我知道……”小少爷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沈修然莫名觉得心底发痒,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探道:“这次是我不好,别哭了行不行?”

  方亦初迷茫地眨眨眼,“我没哭呀。”

  难过的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委屈。

  信誓旦旦要给小少爷点颜色瞧瞧的沈某人又开始心软。

  沈修然轻叹口气,无奈的语气中透着丝讨好,“别哭了,要不我帮帮你?”

  “啊?”方亦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是被允许的吗?

  ……

  几分钟后,沈修然面色愈发不自然,他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心跳快得可怕。

  他以前怎么没发觉,小少爷的声音也太……

  他又不能强行捂住小少爷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只能咬着唇暗自忍耐。

  十几分钟后,方亦初小声呼出一口气,处于半餍足半羞耻的微妙状态中。

  他正想着怎么摆脱现在的尴尬姿势,就感到一股灼热的呼吸打在耳边。

  沈修然嗓音低哑得可怕,他说:“要不你也帮帮我?”

  小少爷的心漏跳了一拍。

  方亦初:哎呀

  ……

  沈:我决定以后你的话选择性相信

  今年一定毕业:你真去看啦?小少爷什么反应

  今年一定毕业:

  沈:他哭了

  沈:

  今年一定毕业:啊至于吗?是差很多吗,我以前上初中时候宿舍经常扯裤子玩呀,嘿嘿嘿我还看过乔卓的

  沈:可能那时候岁数小不在意

  沈:没有差,是正常尺寸

  沈:只比我逊色一点点

  今年一定毕业:沈哥,以后这种没必要的细节就不用说了

  今年一定毕业:

  今年一定毕业:那小少爷哭什么?

  沈:我也不知道,我帮了他一下他才好

  今年一定毕业:啊?

  今年一定毕业:

  沈:然后他也帮了我一次,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到此为止,我也不深究他为什么啧我了

  今年一定毕业:啊???

  今年一定毕业:不能就这么过去沈哥!你们不都是直男吗?但是你们干了什么?

  沈:都是直男互相帮助下也很正常吧

  沈:大概

  沈:形势所迫,下不为例

  今年一定毕业:都互相帮助了还叫什么直男?唯心主义直男?

  沈:

  沈:反正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今年一定毕业:好好好

  今年一定毕业:

  两人早上起得晚,方亦初本打算早点准备午饭,结果折腾了这么一通,两人又轮流洗了个澡,消停下来已是下午一点多。

  方亦初不自觉看向右手,尽管用香皂洗了好几遍,仍能隐约回忆起那时的触感。

  要命,怎么就迷迷糊糊跟沈修然做了这种事……

  沈修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对一个天然弯意味着什么!

  太没有边界感了!

  等等,仔细回想下好像是因为昨天自己先……

  方亦初小脸一红,有点子小心虚。

  算了算了,还是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方亦初叹息着摇摇头。

  此后两人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方亦初只要一和沈修然对视就会想起那天不合时宜的暧昧,也可能只有他自己觉得暧昧。

  毕竟表现出不自在的只有他。

  至于沈修然的想法他完全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沈修然在那天的晚宴上拉到一个大单子,这段时间公司上下都处于忙碌状态中,两人的交流自然就少了。

  方亦初谈不上失落,但他也的确期待过沈修然哪天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他进行不算惩罚的‘惩罚’。

  可惜这段时候沈修然正常得很。

  仿佛那天两人间的亲密只是他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方亦初又开始泄气,他实在搞不懂沈修然的情绪变化规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转眼间,气温已从二十几度降到了十几度,空气中充斥着深秋的凉意。

  方亦初正在房间整理换季的衣服,突然接到沈修然的电话,说是有一份文件忘在书房,让方亦初帮忙送过去。

  方亦初这边放下电话后,电话另一端周元对沈修然道:“你对他可真放心!”

  沈修然一脸无所谓,“他看不懂这些,要不然也不会被方家旁支把公司糊弄走。”

  那也够放心的了,看不懂不代表不会泄密,周元想。

  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对了,你和盛家大小姐现在相处得怎么样?”周元调笑道。

  沈修然不明白周元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什么怎么样?没再联系了。”

  周元当即震惊道:“那么大个美女你也舍得冷落着,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沈修然一脸无所谓,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什么跑不跑,我是跟她爸做生意,关她什么事?”

  周元不知道沈修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挑明道:“盛小姐对你有意思你没看出来吗?”

  沈修然皱眉,“怎么可能,你不要乱讲,毁人名誉。”

  “我的天。”周元围着沈修然转了一圈,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种,“沈哥你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感情方面这么迟钝?”

  “说真的,沈哥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盛小姐绝对是个不错人选,长相没得挑,家世也好……”周元掰着指头数起盛小姐的优点,“怎么着,你嫌弃人家退过婚啊?”

  沈修然拿起签过字的文件往他身上一拍,“跟那没关系,你觉得合适你就去追,我现在忙得很,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况且一个小少爷就够他受的了。

  沈修然放了话,周元却不以为意。

  恰好有个文件需要送到盛氏,他索性打了个电话把盛小姐约了过来。

  要是成了他就当送个顺水人情,要是不成,至少还有个文件当幌子,不至于尴尬。

  周元计划得挺好,只是他没想到,在公司一层,盛榕和方亦初碰到了一起。

  起初方亦初还没认出来盛榕,他只闻到股熟悉的香水气,和沈修然醉酒那天外套上沾染的气味一样。

  方亦初不禁多看了几眼,对方是位长发及腰发尾微卷的浓颜系女性,他这才认出这人是盛榕。

  原来那天和修然在一起的人是她。

  的确很美,正好是修然喜欢的类型……

  方亦初自以为打量得隐晦,怎料盛榕直接回头和他对上了视线,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好呀。”盛榕走到方亦初面前,自如道:“你是不是之前那个方氏的小少爷?”

  “你怎么知道?”方亦初微讶,下意识后退半步,紧接着又垂眸道:“直接叫我方亦初就好,我已经不是小少爷了。”

  “好的方亦初,我叫盛榕。”盛榕和方亦初握了个手,仪容得体举止大方。

  她说:“我见过你哥哥,你和他长得还挺像,不过你比他漂亮多了。”

  方亦晨从小就被方父带着参与各类社交场合,和盛氏大小姐见过面也很正常。

  方亦初眨眨眼,身为男性被夸漂亮感觉有点微妙,但毕竟是夸奖,他还是礼节性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盛榕没接着客套,反而走上前离方亦初更近了些。

  “天,你真的好好看!”她恨不得上手摸一摸方亦初精致的小脸。

  她早听说方亦晨有一个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弟弟,从不参加社交场合,她还以为是性子太烈,方家怕惹事才不让他出门。

  今日一见,想不到竟然这么乖巧。

  “您好请问是盛小姐吗?”周元的助理从远处走近问。

  盛榕点头。

  “请跟我来,沈总和周律师在楼上等您。”助理指引道。

  沈总?

  应该是说修然吧。

  方亦初上前一步,“您好,沈总让我来送文件,我可以跟着一起上去吗?”

  按公司正常流程,需要访客在前台进行登记,前台打电话给相关部门确认后才能放行。

  方亦初虽不再是少爷但一身气质还在,手中拿的文件夹也的确印着他们公司的logo,于是助理点点头。

  “好,请二位随我一起来。”

  助理带两人来到三楼的一间会客室,让两人等待片刻。

  会客室面积不大,纯商务风布置。

  方亦初很少来这种地方,动作略显拘谨。

  盛榕则自然地坐进一旁的小沙发,她问方亦初:“你和沈修然很熟?”

  她指指方亦初手中的文件夹。

  “算是吧,我现在因为一些事情住在他家。”方亦初回道。

  “这样。”盛榕视线一转,又问:“你们以前是同学?”

  方亦初愣住,“你怎么知道?”

  盛榕嫣然一笑,“因为沈修然回国不久,你们又不像是在国外认识的,当然主要是靠猜,你好容易被套话啊。”

  啊?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这样啊。

  方亦初瞄了她一眼又扭过头,不想再搭理对方。

  盛榕却是不依不饶,她总算知道方亦晨为什么总在外面三句不离他弟弟了。

  她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弟弟也很难忍住不炫耀!

  “你给我讲讲沈修然的事儿呗。”盛榕起身坐到方亦初身边问。

  方亦初不太愿意说,又想搞不好这位真是沈修然的姻缘,他忍不住问:“你喜欢他?”

  “算不上喜欢吧,只能说是欣赏。”盛榕真诚道:“我跟你说实话,是我爸看上他了,想让他做上门女婿。你也知道,我之前眼光不好看上个人渣,这回我爸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自己选了。”

  盛榕重重叹口气。

  方亦初想了想,盛榕话中的意思就是她对沈修然没意思,但沈修然又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她是来探底的。

  即便他不愿设想沈修然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希望沈修然可以和一个彼此深爱的人在一起。

  只为利益的婚姻是很难幸福的。

  既然如此……

  小少爷心底的恶魔蠢蠢欲动。

  方亦初清清嗓子开口道:“盛小姐,不瞒你说其实修然他坏毛病挺多的……”

  方亦初不敢说得太违心,只好绞尽脑汁揪着生活中的小事絮絮叨叨,越说越真情实感。

  “他这人真的好怪,每天晚上睡前一定要拖一遍地板,这事不应该早上做吗,晚上都要睡了拖地干嘛呀,不纯折腾吗?”

  方亦初愤懑道。

  他这一通说完才发现盛榕表情微妙,他连忙不好意思道:“抱歉哦,我自顾自说了这么多。”

  坐在他身旁的盛榕,以及站在门外的沈修然、周元、助理以及‘不小心’路过的几个员工都沉默了。

  周元:这就是沈哥说的复仇生活吗……怎么听着像过日子?

  助理:原来是沈总夫人,完了刚才怠慢了……

  员工们:果然优秀的男人都是gay……

  盛榕听完方亦初列举的事无巨细的生活小事,心情很是复杂。

  她斟酌着屈了屈手指,正想委婉地发问,耳边响起推门声。

  沈修然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周元赔着笑脸对盛榕道:“盛小姐不好意思,麻烦跟我换个房间。”

  笑死,他刚才站在沈修然身边都听见沈修然咬牙声了,哪还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几人离开后,房间只剩下方亦初和沈修然两人。

  “文件。”沈修然伸出一只手。

  方亦初乖乖将文件夹放上去。

  “刚才为什么那么说?”沈修然问。

  他听出方亦初讲得真假参半,显然是故意在盛榕面前歪解自己形象。

  虽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他想不通方亦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亦初哪敢把自己方才那一通思想斗争讲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

  他哪有立场替沈修然劝退盛榕。

  不过是他的私心罢了。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方亦初垂眸,诚恳致歉。

  沈修然冷声说:“没让你道歉,我是问为什么?”

  方亦初沉默不语。

  会客室静得可怕,他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着的呼吸声。

  沈修然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道:“你总是这样!”

  或许是知道问不出答案,他说完就带着怒气离开了。

  本就尚未缓和的关系,这下闹得更僵了。

  方亦初叹口气,迈步离开公司。

  家离公司有一些路程,他怕沈修然着急是打车来的,回去就不着急了。

  他拿出手机搜附近的地铁线路,不成想没走出几步,就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自商场一别就没再见过的楚弘源从街口走出,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整洁的衣装掩不住面上的疲惫。

  他朝方亦初摆摆手,“等你有段时间,今天总算碰上了。”

  方亦初对他没什么好感,有些戒备地握紧手机问:“有事吗?”

  “特意找你当然是有事。”楚弘源哼笑道:“附近有家咖啡馆,去坐坐?”

  方亦初不太想去。

  楚弘源见状又说:“是关于沈修然的,你不会以为他当年是自己想出国吧?”

  方亦初皱眉,“什么意思?”

  楚弘源走过来强行揽住方亦初的肩,“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了吧,小少爷。”

  楚弘源带着方亦初进了附近的咖啡馆,方亦初不爱喝苦的,价目表从头扫到尾最后只点了一杯热牛奶。

  店里客人不多,音响放着节奏舒缓的英文歌,本是解压曲目方亦初却越听越沉闷。

  他压抑着情绪,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弘源轻笑了声,像是嘲讽,听得方亦初很不舒服,他开口道:“我就是觉得你脸皮挺厚的,你当年把沈修然害得那么惨,现在竟然还有脸面赖在他身边。”

  “你不知道吧,当年是你爸把沈修然强行送出国的,他是在参加模考路上被送上飞机的。”

  方亦初脑子嗡的一下,像被人重重敲了一闷棍。

  楚弘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大脑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信息。

  当年沈修然出国留学的消息一出来,学校不少老师同学都在为他惋惜,毕竟以他的成绩是很有可能拿个省市文科状元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点出国,离开得那么匆忙,毕业照都没来得急照,连一抹有关青春的痕迹都没留下。

  方亦初一直以为是沈修然对自己的痴缠不厌其烦,又或者是因为那件事生气到不愿见自己才选择出国图个清净。

  至少在他的设想里,无论因为什么沈修然都是自愿出国的。

  他怎么也没想过沈修然竟然是被自己爸爸强硬送出去的!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亦初整个愣住了。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哪怕有些烫手也没能放开。

  后面的对话方亦初全程恍惚,连楚弘源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反正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

  他深刻认识到件事,他真的很对不起沈修然,他竟然直至此刻还在享用着沈修然的恩惠,他还妄想着希望沈修然对他也产生好感。

  简直荒谬。

  楚弘源批评得没错,他太贪心了。

  早在五年前他就没资格再奢想沈修然了。

  方亦初浑浑噩噩走出咖啡馆,他回想不起和楚弘源的对话是怎么结束的,他只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和沈修然闹了不愉快。

  他太不懂事了。

  方亦初心头涌上一阵酸楚,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对,如果沈修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自己这样赖在他家完全是在耽误他发展恋情。

  沈修然人那么好,肯定说不出让自己离开的话,既然这样自己就该懂事些,主动离开。

  方亦初红着眼眶回了家,这一天大起大落,他出门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家。

  他从角落里翻出自己搬来时推的行李箱,把东西一件件往里面装。

  他这段时间跟沈修然学了很多,已经不再是那个因缺少生活常识,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的小少爷了。

  他不能总依赖别人过活。

  他想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不过是心里空一点罢了,但这是他应得的。

  谁让他过去那么任性那么坏。

  纵使方亦初竭力控制着情绪,收拾到一半也难免湿了眼眶。

  他索性拿出手机,打算先把告别的话编辑了。

  几千米外,沈修然正烦躁着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他讨厌极了被小少爷轻易调动情绪的自己。

  一会儿觉得不如就报复到这吧,继续下去不知道是报复他还是报复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小少爷真是深藏不露,过了五年还是这个样,用一副天真的表情说着背刺自己的话。

  正想着,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小少爷:很抱歉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你给我的钱我都打了借条,等我攒齐就还给你,我]

  后面的话并不完整,像是还没打完就发了出来。

  沈修然简直不可置信。

  因为这么点事就要离家出走?真是惯得他!

  他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另一端,方亦初刚刚发现消息编辑到一半竟然点了误触!

  他战战兢兢接起了电话,“沈修然?”

  “谁许你走的?说走就走,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旅馆吗?”沈修然厉声道。

  成天修然修然的叫,现在倒是连名带姓了。

  沈修然险些被气笑。

  方亦初听到熟悉的声音,刚止住眼泪不久又湿了眼眶,“谢谢你的挽留,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修然真是个好人,都这种时候了,还用这么别扭的方式想收留自己再暂住一段时间。

  沈修然听得血气翻涌,自他出生以来,能让他情绪波动到如此地步的小少爷独一个!

  他越想越气,这人就因为这么点小矛盾说走就走,真以为拿捏住了自己不成。

  沈修然沉声道:“你以为我会留你吗,你想走就走吧,你走出这个门就别再回来!”

  “嗯嗯我知道的。”方亦初哽咽着应下。

  沈修然家里要添女主人了,他自然是没法再来。

  听到小少爷如此坚决,沈修然一怒之下道:“那你快收拾东西,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早上回家别让我看到你!”

  “好的……”方亦初颤抖着手按断了电话,生怕再听到什么不愿听的。

  自己才刚说要走,他就迫不及待地不回家了,看来自己真是挡了他的桃花,还好自己醒悟得不算晚。

  方亦初啜泣着收拾到晚上八点多,总算是把东西装了个七七八八。

  他做打包箱的手法还是那么烂,只是这次没人在旁边指导他了。

  他的打包箱虽然外形糟糕,但好歹能用。

  就和他的人生一样,离开沈修然这件事想想就心痛,但总归要继续下去。

  还剩下最后一样就是……

  方亦初看向他藏在床底柜子里的盒子。

  搬来那天沈修然险些打开这个盒子,吓他一跳。

  这里面的东西是绝不能让沈修然看到的。

  方亦初是天生的同,虽然没和别人做过,但他知道自己喜欢身处下位。

  家里出事后他精神压力过大,反映到身体上欲.望也旺盛了许多。

  所以这个盒子里装的,其实是他拿来疏解欲.望的几个小‘物件’。

  到沈修然家后他也偷偷用过几次,或许是在喜欢的人家里干这种事,他总觉得比在之前那个出租屋更有感觉。

  既然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沈修然了。

  ……而且沈修然今晚还不回家。

  方亦初视线不自觉看向沈修然房间。

  -

  林研一下班就被沈修然拉到了酒吧,他知道白天两人起了冲突,但没想到小少爷直接提出要走。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沈修然的复仇模式,只能说不理解但尊重。

  林研眼睁睁看着沈修然一杯杯往下灌高度酒,忍不住提醒:“沈哥别喝了,喝多伤身体。”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玩弄我的感情,凭什么?”酒精作用下沈修然满脸通红,口齿也算不上清晰。

  整个人看上去处于爆发的边缘。

  林研越听越不对劲,又不敢多问,他凭着感觉劝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如跟他说清楚,反正你把他带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他,那不如干脆把话说开,别在心里留疙瘩。”

  沈修然摇摇头,“他不说,他什么都不说。五年前是今天也是,每一次都是,他从不肯解释,他是觉得我不配知道真相吗?”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那么想的,他连掩饰都不愿掩饰?”

  林研舔舔发干的嘴唇,回忆着和方亦初几次短暂的见面,迟疑道:“但我看小少爷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

  “哼。”沈修然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五年前我就是被他这副纯真可爱的外表骗了。”

  林研:原来你还觉得他可爱啊……

  沈修然又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紧接着灌下一大口酒,随着清亮的液体入胃,他的呼吸也重了一分。

  林研实在看不下去,不禁问:“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喝到天亮吧?”

  沈修然没有回话,眼睛直勾勾盯着酒杯,林研摸不清他是不是喝到听不懂话了。

  正想着,沈修然突然重重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我得和他把话说开,凭什么他可以憋着什么都不说,走!”

  林研无奈叹息,心想这是接的哪段谈话,全都乱套了。

  认识了沈修然好几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副模样。

  难怪在国外的时候沈修然总念叨着小少爷,看来这个小少爷的确对沈修然杀伤力十足。

  沈修然说完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林研连忙扶住他,一路踉踉跄跄离开酒吧。

  林研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方才在酒吧滴酒未沾,他费力把沈修然扶进副驾驶,仔细系上安全带。

  这套房子当初就是林研帮沈修然租的,所以他很熟悉地址,虽说沈修然清醒时说今天晚上不回去,但他想两人之间不管有没有误会,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

  于是林研少有地违背了沈修然的意愿,直接把他送了回去。

  一路上沈修然都很安静,直到快到楼下时他突然要强行打开车门。

  “哎危险!”林研连忙停车,阻拦道:“沈哥你再等等,还没到地方呢。”

  “到了。”沈修然一脸认真,伸出手指向楼上,“我到家了。”

  林研顺着沈修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房间亮着灯。

  看来小少爷也还没睡。

  林研吃力地把沈修然扶进电梯,按亮楼层。电梯停止运行后,一出电梯沈修然瞬间甩开了林研的手,他说:“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林研摸不清他是酒醒了还是没醒,想到家里还有个小少爷可以照顾沈修然,他姑且放下心来。

  电梯门临关上时,他突然听到沈修然嘟囔了句,“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句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研:……

  但愿今天把沈哥送回来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沈修然推开房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摆了一地的打包箱,胶带缠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他心里冷哼一声,心想就这点本事还要走,是打算回去过把自己磕得青青紫紫的日子吗。

  沈修然带着醉意脱下鞋,他脱下外衣想挂到门旁架子上,一伸手却感到阵头晕,手一松直接扔到了地上。

  椰椰听到声响甩着尾巴挪步过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它低下头凑近闻了闻地上的外套,很快被外套上浓郁的酒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它发出嫌弃的小声呜咽,随即摇摇尾巴离开。

  沈修然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在打包箱上蹭来蹭去的椰椰,开口道:“你知道吗,你爸不要你了,他都没把你的东西打包走。”

  椰椰闻言抬头看向沈修然,发出声低沉的嗷呜,似是在反驳他的话。

  沈修然又重复了遍,“他就是不要你了。”

  ……他也不要我了。

  椰椰气愤地在周围打转,眼看着要一爪子踩到外套上,沈修然弯下腰想把外套捡起来,却听到有阵奇怪的声音从他的房间里传来。

  熟悉的声线,陌生的音调。

  也算不上完全陌生,前些日子某个时刻他也听过这个声音。

  但那时的声音没有现在这么……

  对了,方亦初的行李还在这堆着,从外面看屋子灯也亮着,说明他现在还在家。

  得去找他,沈修然想,他们得把话说清楚。

  不对,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以后不敢再说离开。

  沈修然醉得厉害,转眼就忘了地上的衣服,只想快步走进房间。

  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推门走近自己的房间,只见铺着深色系床品的床上躺着一个肤色雪白的人,是他这一路心心念念的小少爷。

  经过这几个月的安养,方亦初身上的青紫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淡红色光泽的细腻莹润,仔细打量下来似乎还比刚重逢时丰满些许。

  ——他把小少爷养得很好。

  这个认知令沈修然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

  床上的人自沈修然进屋就像大脑宕机了一样,呆愣着啊啊啊了半晌才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冲着沈修然羞恼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对,你你先出去一下!”

  沈修然意识昏沉,只听出方亦初的推拒,他不满道:“这是我家,凭什么让我出去。”

  “可是我现在不太方便……”方亦初越说声音越小,气若游丝。

  “什么?”沈修然没听清,凭着本能往前走了两步。

  方亦初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我好像困了。”沈修然答非所问,走到床边直接半躺下去,视线扫到方亦初又话锋一转,“我们谈谈。”

  “现在?”方亦初欲哭无泪,他都不敢设想明早该怎么面对酒醒的沈修然,他重复道:“明天吧,我现在不太方便。”

  而且是非常的、非常的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沈修然皱眉,他手下施力想翻个身,却察觉手下触感奇怪,“被子底下什么东西?”

  方亦初:啊啊啊!

  -

  宿醉过后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在国外打拼事业基础这几年沈修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不适。

  但是很奇妙,沈修然这次醒来后觉得身体比想象中的要舒畅,除了隐约的头痛外没有其它症状。

  要不是酒吧是熟悉的老板开的,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喝了兑水的假酒。

  今天天气也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身心都被熨帖得惬意、安详,连小区里流浪猫嘶吼的叫声听上去都顺耳了。

  “嗷呜~”

  门外响起椰椰的呜咽,伴随着爪子挠门的声响。

  沈修然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

  平时这个点椰椰早该吃饭了,难怪这会儿急得挠门。

  不对,他好像忘了什么。

  昨日在公司发生的一幕幕忽然涌入脑海,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回家发现客厅堆满了方亦初的打包箱。

  是了,方亦初一定是走了。

  不然就算自己忘了喂椰椰,他也不会忘,他平日最疼椰椰。

  “嗷呜呜~”

  门外又响起道叫声,似是焦急的催促。

  沈修然捏捏眉头坐起身,他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奇怪,他没有裸睡的习惯,难不成是他昨天喝太多,到家吐了?

  但就算不小心吐到身上懒得清理,也不至于一件都不穿……

  “好冷哦。”耳边忽然响起声类似呓语的抱怨。

  声音微不可闻却好似惊雷在沈修然耳边炸开。

  沈修然看了看没穿衣服的自己,又看了看身旁同样没穿衣服的方亦初,视线堪称惊悚。

  不用过多确认,仅是方亦初露在被子外面的肌肤就遍布着事后的痕迹。

  沈修然努力平复着呼吸,不死心一般颤抖着手打开被子看了一眼。

  椰椰守在门外饿了一早上,好不容易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只见主人之一风一般从一个房间冲到了另一个房间。

  椰椰:?

  沈修然随手抓了套衣服直奔书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打通了公司法务周元的电话。

  “喂沈哥?”周元戴着蓝牙耳机,调整了下脚下跑步机的速度。

  “周律师平日对刑法有了解吗?”沈修然问。

  “啊?”周元没想到沈修然大周六打电话来问这个,这是谁又惹他沈哥了,“了解是了解,不过我实际接手过的大多是经济纠纷案。”

  “了解就行,我有件事需要咨询下。”

  “沈哥你说。”

  “我……”沈修然欲言又止,半晌后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沉声道:

  “我可能办了一件需要自首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