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会的缘故,体育课变成室内课,虽然老师答应放映电影,但男生们还是不免怨声载道,女生们则窃喜于不用在艳阳天下跑步了。
开空调,放电影,门窗紧闭,窗帘拉上,关灯,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视野也模糊了纪律。喜欢看电影的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多媒体,不喜欢的或窃窃私语或趴桌睡觉。
程旭是后者,不过他心念地偷溜出去,为此他想拉上顾令寒一同作案。
一回头,发现顾令寒座位上除了一叠书,空空如也。
顾令寒跟班主任说明情况后,现在正与顾时寒在楼下散步。
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巷道里,烈日被高楼遮挡,狭管效应又使得微风阵阵,这里凉快又人迹罕至,还能听到楼上阵阵读书声,是一块散步的好地方。
顾时寒说:“每次体育课一解散,男生们要么去打篮球要么去踢足球了,女生则在乘凉。而我有点懒不想出汗,又不想坐着无聊,要么提前在图书馆借本书在这里看,要么就是这样绕着教学楼散步。”
清晨,街角,少年,书,顾令寒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画面,将顾时寒的面容代入进去完美契合,满满的文艺气息,还有一点孤独感。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
顾时寒怔了怔,笑说:“对啊,你还指望别人跟我一样无聊啊。”
蔚蓝天空下,两个人踩着暗色水泥地,肩并着肩漫漫走着,偶尔顾时寒会说话讲一些往日小事,或者询问顾令寒一些学业相关的问题,但顾令寒终究是话多的主,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个人缄默无言。
没有目的,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交流的话语,但他们清楚地感知到彼此存在。忙里偷的半日闲,仿佛就是为了了干这件事。
街巷末端,正迎着空旷明亮的篮球场,远处传来咨询会那边缥缈的声响。
同样的路,他们两个人走仿佛短了一半,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顾时寒侧头看了看一路陪着他过来的顾令寒,道:“是不是有点无聊?对于你来说,还是打篮球什么的更有吸引力吧。”
“不会。”顾令寒摇头,说:“散散步也挺好的,以后我们吃完晚饭可以试试。”
顾时寒眼眸一亮:“那感情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分别的时候,顾时寒一直撺掇顾令寒说:“回去吧!就是回个家,还这么热的天,送个鬼啊!”
然而顾令寒固执不听话,非暴力不合作,一直送到校门口被门卫大叔拦下才作罢,改为目送。
一个从脸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人,站在校门边上,遥遥望着另一个人,面无表情却眼眸有神。
在转弯的时候,顾时寒习惯性地回首,顾令寒挺拔的身影因为距离而缩小,也看不清神情,可是却仍旧定立在那,可以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从嘴到心,都说着不要,无则罢,但意外拥有的时候,还是不免小欢喜。
大起大落后的人,要么冷漠丧失共情能力,要么敏感易伤易喜,顾时寒显然是后者。
顾令寒就是前者,而当他发现内心还有一处会被触动的软肋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守护他,保留着他所认为的自己仅存的正常人标识。
他现在最大的苦恼,不是成绩的大幅下降,而是如何变质顾时寒对他的情感。
为此,他求助于程旭,如何让一个人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喜欢上自己?
这个问题本身很常见,但由顾令寒来问,简直是铁树开花般的大事。
细品之下,程旭下巴都要骇掉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双手按住顾令寒的肩膀,生怕他跑了:“你喜欢上谁了?我学校的吗?哪个班?叫什么名字?”
“别问那么多。”顾令寒不耐烦地甩开他:“别问,回答问题。”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谈过恋爱。”单身青年程旭也犯难,说:“既然喜欢,那你就去追啊!”
“怎么追?”
程旭看着顾令寒,陷入沉默。他这位兄弟就是一朵高岭之花,向来只有别人追求他的份。刚开始他还会拒绝,后来发现拒绝没用,直接人来阎王脸接待,物信来就垃圾桶伺候,以至于浩浩荡荡一路追求者大军,全部铩羽而归。
指望这个不解风情的冰山怪主动追求别人?会不会直接威逼抢人更有用点?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程旭愁啊,孟姜女一样的愁,上课铃声响了,为了保住兄弟刚开的情窍,他最后一节课完全心不在焉,一直冥思苦想着。
可惜,程旭未经实践,终究只能照搬理论道:“追人嘛,不就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向她展示你的魅力,让她对你产生好感进而生出情思嘛。你要率先向对方发出信号,但又不能说破,不停暗示她。”
“既然她已经对你有好感,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然顾时寒这个“追求对象”有点特殊,但道理都是共通的,顾令寒觉得不妨一试,没用不愧,有用血赚。
展示魅力,和暗示吗?
午休时间,顾令寒一手撑腮一手持笔在本子上随意地圈写着,涂涂改改,笔迹越写越凌乱,脑海里的思路光点逐渐汇聚,清晰起来。
于是,当天晚上,顾令寒便有了行动。
两个人在不断翻阅各个高校的招生简章,进而了解到不同学校的相关信息,和各种专业的培养方向和教学内容,还有就业可能。信息量十分庞大,且涉及一定专业名词。
不得不说,提前做功课还是很有必要的。举例子,如果不看介绍的话,两人未必知晓“汉语言”和“汉语言文学”两个专业的差别。
如果高考后再做准备,面对繁乱的众多选择项,难免会因为时间紧迫而焦虑,可能会影响决定的质量。
后来看累了,顾令寒去洗澡,顾时寒就躺在床上休息。
一会儿,后者便见到顾令寒出浴后,一条黑短裤赤着上身的样子。
顾令寒洗完澡都不仔细擦干身子的坏毛病,使得他健硕厚实又不过度的胸膛还有线条水流滑落,结实的窄腰肌理线条都优美流畅,小腹上有四块明显隐约六块的饱满腹肌,不深不浅的倒三角线埋入束紧的裤腰,修长双腿笔直有力,完全可以想象出其在田径场上会是如何如豹般的灵敏矫健。
这一具已然成熟的男性身躯,运动系衣杆子,挺直坚韧,富有力量与美感。
因为洗澡时蒸汽的冲熏,顾令寒的肌肤都泛着红,更显血气方刚朝气磅礴。
顾令寒面容平淡,但顾时寒感觉他望过来的目光探究意味分明,但又充满温柔的期待。
被这样的目光包裹,顾时寒的心为之一动,但又用文字表述不出来。
恰巧,顾时寒此时此刻正半身卧躺在顾令寒的床上,只能自下而上地与顾令寒对视。
这样的模样与角度,顾令寒仿佛是古希腊神话里居高临下的健美天神,而顾时寒是为之倾倒的凡人,或者是祭台上甘愿献祭的少年,他的神与形、身与心尽数归顾令寒所有。
曾几何时匆匆扫过的古希腊诗歌在脑海里冒出:“十六岁的少年是众神追求的花朵,而十七岁的少年根本轮不到我,惟有宙斯才能享受。”
此时此刻,顾令寒仿佛就是宙斯。
但彼时的疑惑,现在还存在,宙斯不是众神主父吗?少年为什么是交给他的呢?
思绪放空的习惯又来了,顾时寒忍不住神游太虚,好处就是缥缈的思绪在这状态下,会如水泡般悠悠冒出。
酒吧的经历冒出来,顾时寒顿时明悟,双眼睁的园溜:原来宙斯也是……
也?
见他竟然在恍惚走神,顾令寒所有暧昧思绪一泄而空,身心被深深的无奈填充满,整个人无语了,暗自咬牙切齿:这什么坏毛病?!
不能就这么作罢,展示魅力,暗示!
他径直上前,弓身将顾时寒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双臂撑立在顾时寒臂膀两侧,两人面容相对四目对视,鼻尖之间仅隔两指。
顾令寒感受着顾时寒的呼吸,低沉着声音说:“哥哥……”
语文老师说过,叠字,更显亲昵。
果不其然,顾时寒瞬间回神,甚至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