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杀死父亲>第1章 懒得想章节名

  夕阳西下,在往日,正是顾时寒回家的时候,而现在,他还在秋风瑟瑟的巷口里派发传单。

  杜大婶儿提着竹菜篮从市场回来,远远就看见顾时寒仍旧在那,忍不住叹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感叹完,她上前不由分说地从顾时寒手里抢过一把传单。

  顾时寒刚要出口的招呼被吓咽了回去,以为杜婶觉得他在小区门口发传单碍眼,连忙护住余下的传单,试探地问:“婶儿,您这是干什么呢?”

  “傻孩子,我帮你发传单。”

  顾时寒啼笑皆非:“婶儿,你这分明是抢。而且你这么多也没用啊,我也没法跟老板交差啊。”

  两人在行为和口语一来一往地拉扯一回,又寒暄几句后,顾时寒佯装不经意地说:“哟,您还提着菜篮子呢,是不是准备回去做饭啊?”

  杜婶被提醒起正事,又叮嘱顾时寒几句就离开了。一边走着,杜婶忍不住一边嘀咕:可惜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先是没了娘现在又遇上这事,就剩下一个不争气的弟弟,两个孩子还怎么过日子啊。

  顾时寒在冷风中微凉的心缓和不少,给自己打打气后再度铆足了劲工作。半个小时后,余下的传单被尽数派发完。

  回家的路上,他细数着自己今天的情况:早餐两个叉烧包花了一块钱,跑快递单子挣了五十,矿泉水两元,午饭工作单位包了,下午派发传单又挣了三十。

  算上爸爸每天住院的钱,还是入不敷出。

  念此,顾时寒更加心疼早上买矿泉水的钱,怎么就忘记换一个大一点的水壶带出来呢?实在不行,再多带一个水壶也好啊。

  可再怎么节省,没钱还是没钱,穷还是穷,天价的医疗费还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

  顾时寒泛起深深的无力感,感觉自己像是悬崖上抓着藤蔓失足者,竭尽全力用力攥着藤条,可还是一寸一寸地下滑。结局已被大众默认,而角色还在苦苦挣扎。

  莫非真的要……放弃治疗吗?

  顾时寒浑身一阵颤栗,寒冷不已,立即将这可怕的想法驱逐出脑海。他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想法?!简直不是人!

  到家了,顾时寒拍了拍脸蛋,将忧虑担心都收了收。

  顾家落在M城的贫民区里,是一栋墙面斑驳灰白的四层矮楼中的一间,八十平方,两室一厅。三个月前,还是父子三人的家,如今是顾时寒和顾令寒的住所。

  “我回来了。”推开掉漆的铁门,顾时寒往里间喊了一句。

  无人应声。他径直进入房间,看见顾令寒裹着被子蜷缩着睡在小铺,头和身子都背对着门。自兄弟两分床睡后,担心顾令寒会不慎摔下床,顾时寒作为哥哥便睡在上铺。

  顾时寒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生病后,犹豫一会儿后默默退出房间。

  顾时寒刚掩上门,顾令寒就睁开了眼睛。相比于顾时寒的清秀柔和,顾令寒的五官清冷锋利得仿佛两个不是亲兄弟,那斜直向上的窄眉下是两只墨黑长眸,鼻梁高挺似新疆人,刀片般的薄唇,整张脸此刻木着时,透着一股早熟和仿佛无感的冷漠,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惺忪。

  烦躁情绪逐渐重现在他的脸庞,他想要踹开被子,偏又因为裹的太严实,以至于他蹬了几脚又挪了挪身子才踹开。

  这本是一件小事,然而顾令寒却感觉被挑衅了,积郁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狂躁地将被子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到床角并狠狠地踹上了几脚,算是给予这个敢嘲笑他无能的被子一个教训。

  发泄完,他还是得直面现实:他该如何向哥哥解释自己逃学多日的事情?

  顾令寒抿着唇,表情似愠怒,但这其实是他担忧思索的正常表情。

  “令寒,吃饭了。”

  顾时寒呼喊从厨房传来,轻柔像风中飘来的蒲公英种子,此时此刻落黏在顾令寒身上,却成了一种无法拒绝的负担。

  顾时寒将电饭煲里已经蒸得热乎的一盘白斩鸡取出,与炒好的空心菜一起放于桌上。木桃色的老方桌上,两副碗筷,一荤一素,两人的晚餐就准备这么解决。

  有些简单,两个离心的人吃饭是无法不简单的。

  顾令寒在顾时寒斜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吃饭。

  “今天怎么放学回来就睡觉啊,身体不舒服吗?”

  顾令寒看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有点小感冒。”又补充一句:“所以想睡会。”

  “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完饭再泡包999来喝?”

  “不用了,现在好多了。”顾令寒敷衍着。

  他并没有生病,只是逃学罢了。怕顾时寒继续追问,他转移话题说:“对了,那些白切鸡是杜婶刚刚送过来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买的呢。”

  顾令寒不接话。他想起上星期自己买了一瓶可乐,顾时寒看到后责备他浪费的事情。

  “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晚上你就别去医院了吧。”

  每星期他会抽出三个晚上来看望瘫痪在医院的父亲,而还在上学的顾令寒一般只有星期五晚上才会有时间陪同他一起去,现在顾令寒身体不舒服不如就别去了,免得着凉,或者传染给父亲。

  顾令寒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今晚约好了的事情,顺水推舟地点头答应。

  “如果你要去的话,明天可以自己去。”

  顾令寒没反应,饭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顾时寒有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可不知道说什么,嘴唇三次蠕动,又想到过问学习会惹人厌烦,而对方还生着病,就默默地闭上嘴。

  洗完碗,顾时寒看见,衣服在阳台上随风轻轻摇摆,正值阴晦的天气,连熹微的阳光都没有,配合破旧房屋背景,大写的破败贫穷。

  顾时寒也心生丝缕烦躁,可要洗澡还是得乖乖收衣服不是?

  热水淋头而下,热气氤氲中可以感受到毛孔缓缓舒张,伴随着身体的放松顾时寒长吁一声,狠狠地搓了搓脸,刺激感和摩擦感将倦意和所有的不愉快蹂躏成团,一勺热水再度当头淋下,冲刷的快感将这些负担尽数带走。

  顾时寒将在政府、公关部门、保险公司等等地方碰的一心头的灰都暂时扫开了,脸上又恢复了希冀。出门前,顾时寒隔着门跟房间里的顾令寒告别。

  还是没有回应。

  烦躁隐隐又要涌上心头,顾时寒转身就走,关门声巨大。可在二车道宽的街上被冷风一吹,顾时寒又有些懊悔,自己到底在跟什么置气呢?幼稚。

  道歉又太刻意,顾时寒也不好意思回去,只能将就着往前走。

  到了医院,顾时寒娴熟地找到父亲所在的重症病房。睡卧在床的顾时寒父亲双眸紧闭,身上挂着各种针管,而他的病床边已经站着一个包工头似的工装中年男子。

  “林叔叔,您来看望我爸啊。”

  顾时寒一眼认出这人是自己父亲的好兄弟兼老板——李鸣。对于他,顾时寒的感情是复杂的。

  “是大寒啊,这么晚了你也来看望你爸爸啊。”李鸣笑应着,给顾时寒让出了位置:“吃饭了吗?”

  “吃了。您先坐吧。”

  顾时寒去找护士要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沾湿后仔细地给父亲擦拭着脸庞。

  期间,李鸣出去了。顾时寒嘴唇暗自闭闭合合,终是什么都没说,一颗心悬起又沉下。

  走廊里响着板鞋摩擦地板的嚓嚓声,径直离开的李鸣走出一段路,又顿住往回走,坐在青色长排椅上。禁烟的标示就在左前方,他忍耐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燃,烦郁和劳累仿佛在深吸长吐之间被满满销蚀。

  他刚忙完货运的事情,晚饭还没吃。以前有顾父帮忙,不至于这么晚。但现在对方惨遭横祸,少了人手不说还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怎么偏偏就撞上公家的车了呢?李鸣狠抽一口烟,然后粗暴地将它在椅柄上摁灭。

  顾时寒出来时见李鸣还在,微怔:“您是有什么事吗?”

  “额,没什么事情,就是许久没见到你爸爸了,想多看看。”李鸣笑容僵硬,喉结上下滚动,憋出一句话:“你家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顾时寒惯性地回答,旋即看着李鸣,改口说:“也不算好吧。前几天医院还催促着缴费,说是欠太多了。”

  李鸣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还在读书吗?你弟弟呢?”

  “我没有读书了。”顾时寒强颜欢笑:“不过小寒还在读,成绩还不错。”

  半真半假的话,实际上他连顾令寒上次月考成绩都不知道。而且不止上个月,往前的他也不知道。

  他试探地问:“李叔,那个……保险公司还是不肯赔偿吗?”

  李鸣顿时咬牙切齿,愤愤说:“那些个保险公司就是骗子!不是东西!当初推销的时候说的跟花似的,真的需要他们的时候就推三阻四的,简直是吸血鬼!”

  当初父亲出事不久他就有想到保险赔偿,可是对方并未给予他们任何帮助,反倒给了他们一肚子火。

  两人都不说话了,顾时寒苦涩笑着,恰巧这是走廊上没有人走动,沉默得压抑。

  李鸣的目光在顾时寒和病房之间来回打转,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可一想到如果不说的话,可能得一辈子负担着一笔注定石沉大海的巨大开支,犹如饲养一个巨大的水蛭,甚至可能拖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决定开口:“大寒啊,那个决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时寒脸色一变:“我不会考虑的!”

  “大寒你别激动,你听我一句劝,放弃吧……”

  顾时寒诘问他:“我爸可是你多年好友!你李叔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李鸣瞬间涨红了脸,之后无论他说什么,顾时寒都抿着唇,不应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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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那本卡文了,状态不太行,开个新坑让自己开心开心